五章 汜水(2/1)

关羽面沉似水,心中的愤怒溢于言表,恨不得立即祭出青龙刀,让眼前跪着的三人尸首分家。

“你们还有何冤可说!枉我一时心软收留你们三兄弟,竟敢以我之名洗劫洛阳百姓!毁我一世英名!”

青龙在咆哮,而堂下被捆住的三人却依旧面不改色。

裴元绍悲切道:“关将军,洛阳被劫一事,我们三人毫不知情!得蒙将军收留后,我们兄弟早已将牛角山一伙遣散,我等何来人马劫掠洛阳?”

黑壮的周仓乃一介武夫,也不懂如何辩驳,只憨头憨脑地叫喊:“将军要是冤枉我等,死就死了,俺周仓把命给你就是!”

年纪最小的廖化也叫屈道:“关将军,自我们拜在将军麾下以来,可曾有过不轨之举?鞍前马后大小事务均办理周全,将军为何还要怀疑我等。”

关羽并非无情之人,只因逃离许都以来,事事均出乎意料之外,让关羽明白,这一行,背后的阴谋绝不简单。

奈何幕后之人神鬼莫测,关羽也仅能依仗心中猜测,处处受制于人。

因此他虽然明白这三人并不可靠,却也不能轻举妄动。

要真杀了这三人,焉知这是不是幕后之人的下一计?

即便战场无敌的武神,在阴谋诡计面前,也只能疲惫地叹息。

事已至此,也只能吩咐关仆将三人严密看管起来,一行人马向汜水关进发。

-----------------

到了汜水关前,天色已晚,关羽在民居投宿时,心烦意乱,于是披衣夜行,忽见山腰处有一老寺,红墙金瓦,颇具气势。

于是召来随从问之,其名乃是镇国寺,盛世年间倒也香火鼎盛,而如今各地饱经战乱之苦,寺庙也早已不复当年盛况,仅剩几个僧人在寺内操持。

关羽心中一动,便屏退随从,只身来到寺前,守门的沙弥得知是威震天下的关羽来访,赶紧通知主持普净禅师前来迎接。

关羽与普净两人席地而坐,侃侃而道,席前虽无美酒珍肴相伴,星空仍有清风明月共赏,两人谈古论今,倒也快活。

夜渐深时,关羽起身拜别,普净盯着关羽沉思良久,缓缓道。

“今日得识关将军风采,老衲不胜荣幸。关将军若是不嫌,请听老衲一言。”

“禅师但说无妨。”

“关将军此行凶险,想必心中早有预料。在老衲看来,将军想要蛟龙入海,鸟上青天,非贵人相助不可!”

“禅师所言极是,可贵人无处可寻,关某也无计可施。”

“关将军,不急,吉人自有天相,贵人自在身边。”

关羽闻听此言,沉吟许久,还未答话,只见远处关仆慌张来报。

“将军不好了,两位嫂夫人被劫走了!”

关羽闻言大惊,顾不得辞别禅师,当即翻身上马,赶回宿地时只见人马杂乱,伤亡者众,不由得一阵气血上头。

“何人所为!贼子逃往何处去了?!”

关仆旁道:“领兵的乃是汜水关守将卞喜,嫂夫人应是被劫到关内去了。”

关羽心中一沉,这卞喜来得如此精巧,既是趁关羽不在之时,又能准确的找到嫂夫人的住所。

有内鬼!关羽马上就想到裴元绍三人,可是三人皆被看押在房内,又是如何向外通风报信的呢?

“把裴元绍他们押出来!”关羽压制着怒气喝道。

裴元绍虽被关押,但听闻屋外大乱,也心知不妙,未等关羽质问,便主动开口道。

“将军,当年那卞喜与我同为黄巾贼,倒还有些旧识,若将军还信我,便让我前往汜水关,向卞喜要个说法。”

关羽冷哼道:“你不敢瞒我,倒是识相,只是我如何信你?

“我一人独往即可,我两个兄弟皆可留为人质,若天亮前我未回来,任凭将军发落。”

关羽紧紧盯着裴元绍的神情,却未从他脸上看出一丝虚情假意,心忖道。

“此人心深似海,不可小觑,要么如大哥一般仁义厚德,要么如曹操一般阴毒狠恶。”

但现在嫂夫人性命堪忧,关羽决定冒险一搏,挥手让裴元绍去了。

“但愿不负大哥所托。”

-----------------

汜水关上,卞喜正焦急踱步,忽闻裴元绍来到,当即快步来迎。

“裴老弟,多亏你的线报,我才能一举拿下两位夫人,这下关羽就是这案板上的羊羔,任我们宰割了,哈哈哈!”

卞喜得意道,当听闻关羽过了东岭、洛阳两关时,他还担心自己的脑袋还能在脖子上呆几天,现在可算是把关羽的命脉捏在手里了。

“卞老哥,这二位夫人你可要照顾好,还是得还回去的。”裴元绍笑着道。

“这是为什么?好不容易才抓来的,又要还回去?”卞喜急了,瞪眼道。

“这可是郭军师的交待,为的是让裴兄更进一步获得关羽的信任,郭军师可是真看好你啊!”

说话的是小厮模样的郭福,言语间透这些许揶揄。裴元绍原本只是孟坦留放在牛角山的下属,结果这小子意外地获得郭嘉的赏识,不断地接到重要任务,要是这次能顺利解决关羽,说不定这头功还是他的。

“福大人过奖了,功劳都是大家的,小弟只是多操劳一点。”裴元绍言辞间虽然谦卑,但神态恭倨,怕是言未由衷。

“既然如此,那就依军师之计行事吧,明日破晓,诱关羽进城。”卞喜见两人有些不和,赶紧道。

-----------------

黎明时分,关羽看着面前的汜水关,心里还在想着裴元绍带回来的话。

“卞喜说了,之前举止多有冒犯,皆因未知将军一路行来的始末缘由,请关将军到城内一叙。”

此乃请君入瓮之计。

关羽对此心知肚明,但救嫂嫂要紧,何况有青龙刀,赤兔马做伴,龙潭虎穴又有何惧。

裴元绍提议由三兄弟陪同关羽入关。但关羽对此三人仍有疑虑,仍是留下关仆一行人马在关外等候,并将三人严加看管。

关羽一人一刀一马径自缓缓入关,只见汜水关内刀剑森森,城垛上箭簇星点,一副肃杀模样。

卞喜率领一队人马迎来,远远笑道:“久闻关将军天下威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少废话,我两位嫂嫂在哪里!”关羽冷然道。

“将军请看!”卞喜招手让士兵押着一顶轿子出来,关羽瞧见轿子中正是惊慌失措的两位嫂嫂。

得见嫂嫂安然无恙,关羽心中大定。“卑鄙小人,有何花招,尽管使来!”关羽冷哼道。

“关将军勿急,我麾下将士久闻关将军勇武,末将特地准备了一场比试,望关将军赏脸。”

卞喜拍拍手,身后冲出一员战将,手中钢枪直取关羽面门。

关羽眼皮都懒得抬,手腕一抖,青龙刀闪过,那战将已人仰马翻,不知生死。

“关将军,不过比武切磋,犯不着伤人命吧。”卞喜阴恻恻地笑道。

“哼,此等鼠辈,还不值得让刀锋饮血,我只用刀背罢了。”关羽傲然道。

“好,好,好!”卞喜气笑道,“再上!”

又一员战将冲出,仍是在关羽手下走不过一合,再一员战将,再一员……

反复折损十余人后,仍未见关羽气色有异,卞喜面色愈发难堪,偷偷望向斜角处,暗暗打了个信号。

“若是想杀关某,那就直接来吧,何必故作姿态!”关羽眼神锐利,不屑道。

“关将军误会了,末将岂敢冒犯……”卞喜鞠躬作揖,手腕一抬,一只袖箭直射关羽面门。

“叮!”

关羽撩刀打飞袖箭,一夹马背,赤兔马影随身动,刀锋化龙,直取卞喜面门。

卞喜躲闪不急,直接从马上滚下,吃了个狗啃泥,惊恐地发着呆,脊梁处全是冷汗,若非关羽刚才留力,他早已身首异处。

直到青龙刀的冰冷触感贴在了脖颈,卞喜才打个冷颤,高喊道:“关将军饶命,饶命!小人只是一时糊涂,糊涂!”

关羽对卞喜道:“你们大概是想生擒关某,但就凭你们这点本事,只能是痴心妄想!将我嫂嫂放了,不然我砍了他!”

卞喜冷汗直流,道:“别别别,我放人就是!”

关羽见到两位嫂夫人安然无恙,正暗自欣喜,忽见卞喜军中有亮光闪过,数发暗器射向两位嫂嫂。

关羽营救不及,目眦欲裂,心生绝望之际,一道人影闪过,挡在两位嫂嫂身前,暗器尽数打入其身躯。

那是?!应该被看管着的裴元绍?!为何他能出现在这里?!

短短数息,关羽心中先是大惊,然后大喜,继而大怒!已经未能多想。

“无耻小人,怎敢出尔反尔!”关羽暴喝道,手腕一抖。

“不对啊!等等,关将军……”卞喜还没来得及说完,他的大好头颅已飞上半空。

“卞将军!为将军报仇!”汜水关内将士群情激愤,奋勇向关羽杀来。

正当关羽以为已是必死之局,“嘭!”的一声,城门突然洞开。

定睛一瞧,正是周仓、廖化二人合力以巨石破门,两人持刀守住门洞,高呼:“将军快来!“

关羽策马在轿子前后冲杀,裴元绍拉着轿子奋力向城门冲去,周仓、廖化二人在城门处杀得血流成河,四人方才逃出生天。

城外关仆早已做好准备,待众人撤出后,快马加鞭,逃离汜水关而去。

-----------------

离开汜水关后,关仆紧张地站在关羽旁,尴尬道:“老爷,自从您入关后,再无消息。而那裴元绍将汜水关内的情况说得危乎其危,老奴一时也没个主意,便做主放他三兄弟前去搭救,望老爷勿怪。”

“无妨,你也是好意,”关羽心中有忧,经此一遭,越觉身边无人可用。

关仆虽忠心耿耿,但毕竟年岁已高,扫屋煮饭尚可,实难当大任。

关羽看着身负重伤躺在床上,却有幸未被打到要害的裴元绍,以及伤痕累累却面色坚毅的周仓、廖化,心中颇有感触。

“裴元绍,我关某这次必须谢你,若是嫂嫂出了意外,关某不知如何面对兄长。”关羽郑重对裴元绍拱手道。

“将军言重了,小人只是尽了自己微薄之力,不忍看到将军命丧宵小之手。”裴元绍硬撑着起身回礼道。

“还望将军应承,让我们三兄弟得偿所愿,从此鞍前马后,跟随将军开创大业!”说着裴元绍三兄弟又欲跪下行礼。

关羽沉吟片刻,随即下定决心,随即扶起三人,感慨道。

“好!从此之后,裴元绍、周仓、廖化,你们三人便是我关家军的一份子了!”

“得你们三人相助,相信我定能早日与兄长相会,再度匡扶汉室!”

-----------------

“郭福,你们怎么回事!按郭军师的计策,让裴元绍用苦肉计取得关羽信任即可,卞喜是怎么死的?”

孟坦冷声问道,暗施冷箭一事不用问也知道是郭福的手笔,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卞喜会死。

“孟老大,之前给卞喜计策只是欺骗他的,苦肉计是不假,但卞喜不死,怎能激起关中将士怒火,又怎能让裴元绍救关羽于危难之中。”郭福把玩着手中的暗器,不屑回道。

“这算什么?卞喜与我乃是多年好友,若不是看在我的情面上,他怎么会答应得这么爽快,结果却害他丢了性命!”孟坦愤怒吼道。

“哈!像你们这种人,难道还讲情义吗?”郭福嗤笑道。

“你!……别以为是郭军师的特使就目中无人!”孟坦怒道,“别忘了我手上的兵马财粮,郭军师若是只把我们当棋子,大不了一拍两散便是!”

“孟坦,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郭福冷声道。“竟想着背叛军师大人?区区一些身外物,真以为能保得住你的小命?”

孟坦还再想说什么,却瞥见郭福那冰冷如刀的眼神,当即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我……只是一时口快,还望特使见谅。”孟坦想起郭福那快如鬼魅的剑法,不由得一阵胆寒,语气也退让了不少。

“别以为棋子好当,更何况是大人物们的棋子、”郭福眯起眼,看着皎洁的明月。

“再完美的弈者,也需要称心如意的棋子。”

“关羽啊,任你勇武无双,在军师大人面前亦如笼中雏鸟,难上青天。”

“这第三关,斩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