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鹰狮娘娘（1/1）
威基人将房屋建造在厚厚的冰层之上，亘古不化的积雪和冰层是最天然的筑造材料。
他们凿冰捕鱼，用鱼皮缝制衣物御寒，鲜美的冰鲷是最好的交易货物，他们用来与外界交换日常所需。
直到一次罕见的巨大雪崩，漫无边际的雪如山般掩埋了十几个威基人的村庄，无数村民被冻死在雪海，只有冰雪村庄幸免这场劫难。
但四面如山的积雪彻底斩断了他们和外界联通的道路，冰雪村庄成为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虽然什么都没有，但他们有鱼啊。
冰雪村庄地下守着最大最多的“鱼眼”，只要凿开一处“鱼眼”就能打捞上几个月都吃不完的鱼。
有了鱼，村民就有了不用发愁的食物。
有了鱼，就有数不清可供缝制衣物的鱼皮。
大鱼的鱼骨可以用来磨制钩叉钓竿，鱼筋揉搓成线可以编织渔网……
直到无数黑色怪物在冰层下汇聚，打破了村庄平静的安宁。
十几个威基人村庄死亡的人口浸泡在冰层之下，尸体发黑发臭，被某种巨型鱼类吞噬，诅咒、怨气、绝望……死灵侵占了巨鱼的躯体，人类的尸体和冰层下的鱼怪结合生成了一种黑色的怪物。
形似章鱼，拥有无数黑色的触手、吸盘和鱼眼，散发着浓烈的鱼腥气味，它们如黑魆魆的海草，疯狂在冰层下蔓延，阴影一般飞快汇聚，追逐着生人的气息和踪迹。
黑色怪物杀不死，杀不尽，哪怕再锋利的武器砍掉它们再多的触手，它们也会通过吞噬冰层下的活物生出更多的触手。
黑魆魆的阴影在冰层下整日整日地游荡，它们如同黑色的幽灵，撞击冰面，破冰，从而将活人拖拽入水。
村民们人心惶惶，村子里唯一的巫师说，人类的灵魂是构成黑色怪物的来源，它们每拖下一个活人杀死，通过尸体和灵魂就能培育出一只新的黑色怪物。
所以那些黑色的幽灵才要不停地试图拖拽村民。
那段时间，人口锐减。
村民们甚至不敢在夜间睡觉，生怕在睡梦中就被黏腻湿润的触手破开冰层拖下水里杀死。
“那些怪物很聪明，它们会避开孩子，只攻击成年的村民。”
就像渔民捕鱼时会筛掉小鱼，黑色怪物也在有规划地狩猎。
“再这么下去，大人就要被它们杀光了，到时候村子里只剩下孩子了！”
“巫师说，有办法对付那些怪物的，我们马上就快造出杀死怪物的克星了。”
……
我叫婴，今年十二岁了。
母亲说我打小就胃口好，从不挑食。
我很能吃，母亲煮得鱼糕每顿可以吃光两大盆。
嗯，是盆，不是碗。
有时候不想吃得那么多，但母亲总夸得我心花怒放，胃口大开一不小心又又又吃多了。
村子里吃饭最香的宝宝。
她从小就这么哄我。
十二岁了，已经不是宝宝了。
我严肃地纠正她。
好吧，吃饭最香的可爱小姑娘，你要不要妈妈再帮你加一勺鱼片粥？
摸了摸肚子，婴说，加两勺。
这是母亲做鱼片粥做得最好吃的一次。
我试图找借口。
因为胃口太好，导致我十二岁的时候婴儿肥还没有褪干净，肥嘟嘟的脸腮走到哪总要被人捏一把，再塞一把零食。
导致我一直很能吃的另一个罪魁祸首是父亲。
他是村子里最会捕鱼的渔手。
所以家里总有吃不完的食物。
我问母亲，我有没有看起来胖胖的。
母亲掐着小手指说一点点。
她说只有一点点，这有什么所谓呢。
我永远是她可爱的宝贝贝。
为什么是宝贝贝不是宝贝？
母亲说婴就是有两个贝啊。
那好吧，今天也是母亲的乖乖把饭吃光的宝贝贝。
恩吉大叔找到家里的时候，母亲正在给我第二次添饭。
恩吉大叔说，因为黑色怪物的缘故，村长组织孩子们到巫师那里吃饭，青壮村民好腾出手来应对怪物。
我挺喜欢恩吉大叔的，他以前总喜欢塞一大把鱼干给我。
巫师那里有好多好多孩子。
食物好香好香，我原本以为母亲是村子里做饭最好吃的，可是巫师端给我们的食物比母亲做的还要香上一百倍。
那诡异的香气让我们饿得很快，吃得也多。
就连村子里最挑食的唐德都疯狂地进食，扔掉勺子，用手抓着滑腻的鱼肉大口大口撕咬。
我依然是所有孩子中最能吃的那个！
我挺起胸脯骄傲地告诉母亲。
母亲亲亲我的脸蛋，夸得我好开心。
虽然巫师那里的饭很好吃，但我也会想念母亲做的食物。
母亲再一次来看我的时候，眼底似乎很疲惫。
她夸我，然后不舍地吻我的脸蛋。
后来，我才知道，父亲被黑色怪物攻击了。
……
一天天，我饿得越来越快，吃得越来越多。
我一顿居然可以吃掉一木桶的食物。
每次开饭，我们这些孩子就像急切的猪崽，吃掉整整一桶的软烂到看不出材质的食物。
滑叽叽，黏糊糊，黑色的食物。
我们每个人都挺着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沉重到走路都十分困难，可胃里还是像着了火一样饿。
喊饿，吃东西，喊饿，吃东西……
每时每刻都在重复这两件事。
食物好香，肚子好饿，食物好香，肚子好饿……
黏糊糊的流质食物开始变成了黏糊糊的黑色碎肉。
指甲盖大小中的碎肉中会时不时夹杂手掌那么大一块的肉。
唐德是第一个。
他的肚子炸了，烂了一个大洞，哗啦啦的黑色碎肉从里面流出来。
然后接着很快，就有第二第三个，砰一声，肚子被撑破死掉的。
我们的食物变成了碗口大的黑色肉块，滑腻弹牙，香气惊人，甚至一些肉块还在蠕动。
我旁边的女孩是在疯狂撕咬肉块的时候死掉的，一条黑色触手从她肚子里钻开了窟窿，疯狂扭曲着往外冒。
她死的时候，嘴巴还在不停地咀嚼肉块。
黑色肉块会在肚子里重新粘合成触手，撕裂孩子们的身体。
很快，死得只剩下五个孩子。
母亲已经很久没有来看过我了。
我好饿，明明在不停地吃，可还是好饿。
我想母亲做的饭了。
我想吃光两大盆她做的食物，再听她夸我是好厉害好厉害的宝贝贝。
抱着一条拼命挣扎的黑色触手一边啃，我一边想念母亲。
奇迹出现了，我竟然真的看到母亲了。
她瘦了，没有从前美丽了，我委屈地看着她。
你怎么现在才来。
她尖叫一声，拍掉我手里的半条黑色触手，抱着我拼命地跑出村子。
可是我饿。
母亲安抚我忍一忍。
我问她，我们怎么不回家。
她说，我们搬到新家了。
父亲也在新家等我们吗。
一滴泪水从她眼中掉落，她很快重新掩饰好。
是啊，他在新家等我们。
我没有见到新家，也没有见到父亲。
村长带着恩吉大叔他们追上了我们。
恩吉大叔掷出了鱼叉。
森亮雪寒的鱼叉穿透了母亲的身体。
鲜血喷涌出来，我替她捂，怎么捂也捂不住。
我的衣服上都是母亲的血。
她要我先跑。
可我怎么跑，我饿，我好饿啊。
我饿得跑不动，像只只能躺在供桌上的祭猪。
饿得只想一口一口吃掉他们所有人。
啊啊啊——
喉咙被木棍撬开，村长和恩吉在巫师的指令下，将一条接一条浸泡过诡异液体的黑色触手塞进我的肚子里。
我饿得昏天暗地，肚子痛得想死。
巫师剥掉我的皮。
浑身剧痛，眼前一片漆黑。
湿润冰凉散发腥气的事物贴在我火辣辣的血肉上。
我好饿啊——
我好饿啊——
我好饿啊——
我好疼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一边流着泪，一边张口发出了尖利的鹰啼。
我醒过来了，重新恢复了视力。
我真的好饿好饿啊。
为了活命，为了驱逐黑色怪物，村长他们在巫师的指挥下造出了一个伪神。
鹰首狮身，以冰下怪物为食，是它们的克星。
我被供奉在神庙里，无数的村民跪在我的脚下叩拜祈求。
我是他们的神，他们求我庇佑他们。
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我的喉咙里发出。
我笑了。
因为我饿啦~
我第一个就吞掉了恩吉大叔，可亲可爱的恩吉大叔，惨叫着被我嚼碎了骨头。
还是很饿。
第二个是村长，然后是巫师。
肚子仿佛填不满的深渊，我飞出去吃掉了数不清的黑色怪物。
无数村民跟在我身后一步一叩拜，高喊鹰狮娘娘。
可我，叫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