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小提琴声从污泥浊水之处溢出(1/1)

“呀,朴闵希有人找”

敲门声和叫门声在这寸步难移的地下室响亮不已。

没有灯罩保护的白炽灯在狭小的空间里照的反而没那么亮。

“滋滋”

陈羡安看着不断发出声响的灯泡,离自己的头不过二十厘米,愈发感慨这个环境恶劣。

面前掉漆的门上贴满了广告,敲击时还会发出铁片颤抖的“雷鸣”声。

“真是怪了,明明早上没见他出门啊”

穿着时髦的大妈没有抱怨这里的环境,反而有些狐疑和担忧起来。

大妈是社区居委会的志愿者,今天在巷道口遇见个看着导航,连续在她面前路过无数次的年轻人。

终究是自己开口询问才得知,年轻人是被那个住在“下水道的老鼠”邀请来的。

她不明白朴闵希怎么会认识这么一个年轻人,但自己还是热心的帮忙叫门。

第九次敲门后。

“嘎吱...”

薄片样的中空铁片门发出嘶鸣声,在地下室内格外刺耳。

“朴闵希,这是你的客人吧,敲了半天门不开也就算了,怎么也不去亲自迎接呢?”

大妈责问着刚打开门缝的男人。

“家里还有些事就...”

“你家里还能...算了,人我帮你带到了,有什么事你们自己聊”

男人在对话中一直低着头,语气也总是磕绊,用手一直摸着后脖颈。

大妈走出了地下室,也就剩陈羡安和门里的那位朴闵希大眼瞪小眼。

这时朴闵希才抬起头。

“就像刚才那位说的,我没来迎接确实是我的过失。

您先进吧,我会尽力报答您的”

朴闵希自然就是那天大桥上准备自杀的人。

在去了警察局接受了心理咨询以及口头教育后就又回了家,但社区的每周精神评估他是上了名单的。

自杀什么的事,没人知道他有没有想开,起码他在回家后就想起那个用一杯咖啡救了他的年轻人。

昨天就去向警方要了那个好心人的联系方式,就约好在这相见。

陈羡安本是对这次邀约有些不免担忧的,对方是个自杀未遂的人,讲不好心理还有些问题。

但他本质上还是那个无法拒绝别人请求的老实人,陈羡安自是接下了。

“家里有些脏,还是希望不要嫌弃”

陈羡安能来已经让朴闵希很满足了,他可不希望救命恩人在看到自己的居住环境后逃走。

陈羡安微微点头,反而是好奇的窥探着昏暗的房间。

一厅一卧一卫,厨房是和客厅共用的。

这里很干净,比起陈羡安想象中的干净,一切物品是合理安排好位置的。

他也知道,一定是房间的主人刻意在他来之前打扫过的,地下室外的垃圾箱旁堆满了黑色塑料袋。

坐在特意被收拾出来的沙发上,陈羡安看到一边杂物成堆,是尽力放在房间里难以注意到的地方。

可,这房间又有多大呢?

有台崭新的吸尘器在其中鹤立鸡群,应该是主人舍不得电费,把它接回来后从未用过吧。

“情况不对再跑”

陈羡安来之前是这么想的,可他现在更想看看这个敢触及死亡的人是在什么样的生活环境。

“先生,我不是什么富裕的人,但既然说出要报答你我肯定会拿出我最有价值的”

朴闵希好像在这句话里只有报答两字说得最有底气,而价值两字让他再次低头。

不好看的脸上咧开嘴,用着自以为是的友善笑容。

陈羡安看着干净又莫名杂乱的四周,也找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是在沙发的靠背上摞着一本挺厚的书。

“闵希先生是会拉小提琴吗?”

不说不要紧,一提到小提琴,朴闵希的脸上阴郁更重。

“是会一些,只是好久没碰过琴了,而且这并不值得...”

“没关系,就当报答了...好吗?”

见对方如此说到,朴闵希不再拒绝,从众多纸箱中很快找出了一件提琴盒。

拿出提琴就开始熟练的试音,根本不是好久没碰过的说辞那般。

“有什么想听的吗?”

“你最拿手的”

琴弓早就搭在弦上,朴闵希却任是未动,睁着眼睛看着弓弦交接的地方。

陈羡安也没急更不是扫兴,看向这间地下室透光的地方,那是扇被报纸和透明胶封住的窗。

光从报纸文字间的空隙中扑出,那散出的光比房间里的灯管要温柔得多,地下室的灰尘在光线中起舞。

“好像还有水声”

陈羡安听见窗外的水流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声音是那么明显。

朴闵希终于开口,见怪不怪的。

“是两处居民楼中间的夹缝,臭水沟而已”

琴弓也下意识的拿着扣击提琴侧板,有意无意的又补充到。

“和我居住的地方没什么区别”

“可你会拉一首好听的曲子”

“你没听过,怎么知道”

“所以,请您拉一首,就像刚才说的那样,这是给我的回报”

朴闵希也难掩惭愧。

“那就,帕格尼尼的《威尼斯狂欢节》”

沙发上的陈羡安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坐着,就看向朴闵希。

不多时,琴弓与琴弦的摩擦声渐起。

上座的陈羡安不懂乐器,他闭着眼感受着乐曲给人荒诞又滑稽的感觉,与这地下室并不相匹配。

曲子越拉越明亮,是音色或者说是贴着报纸的窗外阳光,或者是那生机勃勃的臭水沟。

当曲声戛然而止,曲声却不知道传出了多远。

陈羡安向那位优秀的琴手鼓掌且真挚的夸赞。

“真的很好听,朴闵希先生一定也和这曲子一样很快乐吧”

“你们这些文化人是比喻总是这样,我只是拉动琴弦而已,而且也没有那么动听”

朴闵希也不管陈羡安这样的评价和询问,有些无奈的把琴放下,可惜他笑得比刚才进门时那样正常了许多。

觉得自己有些不解风情了,朴闵希还是重新答复。

“羡安先生是个温柔的人,愿意来赴约,更愿意夸赞我这个蜗居阴沟老鼠的琴艺”

摇了摇头,陈羡安又是带着那副温柔笑意开口:

“朴闵希先生要是愿意,可以和我说说之前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