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人间(1/1)

沈初被天道丢下了凡间,他掉下来的时候把山头给砸出了个大坑。

他醒来的时候,漫天尘土还未散去,那本书倒盖在他脸上

“这天道真是,千年来如此,无趣的紧。”

沈初扶着腰慢悠悠的站了起来,斜倚在身旁的一棵树边,拿起天道扔下的那本书

厚厚的一本书,掀开之后,红色的字浮现出来,把沈初照了个满面红光

红色的字代表错误的姻缘

沈初想哭,早知道就让月老和他一起下来了

“这下完蛋了,不晓得猴年马月才能改完”

他刚想晕过去,身边的树便先他一步倒在了地上

他跟树一起倒了下去,被摔了个脸啃泥

尘土慢慢散去,沈初这才想起来看看自己被天道丢到哪里了

他抬起头想观察观察,结果这一抬头不要紧,却看见周围密密麻麻站的都是人

听曲的僵立在戏台下,吃饭的也往坑里看着热闹

这里貌似是个京郊的客栈

总之,人不少

众人与沈初四目相对,沈初眨了眨眼

磨磨唧唧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也跟随他一起移动

沈初:“......”

“哎呀,早说了别往前站那么近,这下好了,被砸的不轻吧。”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其他人都开始嘻嘻哈哈的笑话沈初,以为沈初和他们一样,都是来看热闹的

一个七八岁的小屁孩扯着他妈妈的袖子

“娘,这个大哥哥被砸成傻子了。”

他娘连忙捂着小孩的嘴巴,给沈初陪笑

沈初尴尬的笑笑,内心叫嚣着要把这小屁孩的命格改成小傻子

略过沈初,众人的注意力又重新被不远处的大坑吸引了过去

沈初松了口气,此刻只想溜之大吉

拔腿就往外走,一大批穿着粗布衣扛着锄头的人又赶了过来,见沈初从那边来,便拽住沈初问

“兄弟,刚刚那么大动静,是发生什么事了?”

果然,吃瓜是人的本能

那人眼里冒着精光,打量了一下沈初,眉眼间尽是八卦的神色

沈初那一身竹青色的衣衫早已被泥土浸的看不出原色,灰不溜秋的

被挂了数道破口不说,还有一头乱糟糟的鸡窝头,整个人可以用灰头土脸来形容,只有怀里还护着一本书和一支笔

“奥,没什么,就是一个仙人掉下来了,把地上砸了个坑。”

那人哈哈的笑了起来,只当沈初是在开玩笑

“那个仙人该不会是你吧?”

再看过去,沈初早已消失不见

男子旁边的人用手肘捅了捅他问

“他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有仙人吗?”

男子看着沈初的背影叹息的摇了摇头:

“他瞎说的,你还真信啊,估计又是哪个疯了的读书人吧。”

两人叹息了一阵,又往客栈走去

客栈老板唉声叹气,看着面前的大坑直呼

“罪过,罪过”

路过的人议论纷纷

“这坑里没东西,这不能是自己凭空出现的吧?”

刚刚拽住沈初的那人惊道

“该不会真的是神仙砸出来的吧?”

沈初走到人间的集市上,此刻正是华灯初上

集市上人来人往,卖糖葫芦的,耍戏法的,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沈初走了一段路,再迟钝,他也发觉到周围的人看自己的眼神奇奇怪怪的

身旁的人都在有意无疑意的躲着自己,他这才想起来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衣袖

这一看他又差点撅过去

虽说在天上他也经常不注重外表,时常顶着一头鸡窝,但是何时像如今这般狼狈过

司命星君决定不逛了,给自己施了个隐身咒,又换了身浅青色的圆领衣袍

他倚在水缸旁,召来土地问地点

土地恭敬道:“此地乃是华山脚下的芙蓉镇。”

沈初掀开姻缘书,第一页自动浮现出几行红色的字

记载错误姻缘是杨通判长子杨明初和薛府的长女薛婳

薛婳:自尽的娘,颓废的爹,年幼的弟弟和破碎的家

这么惨,沈初心里难得的有点愧疚

姻缘书记载,薛婳独自一人撑起家里的生意,及笄之年,伯母便牵线,将薛婳匆匆嫁给了前来求亲的杨府。

沈初问了杨府的位置,决定先去杨府看看这个杨明初

他隐身进了杨府,杨府的门上还挂着红绸,看来是刚成婚不久

此刻房里只有薛婳和杨明初,沈初斜倚在门框边上,打量着人家新婚夫妻

杨明初在案上写字,薛婳在一旁给他磨墨,两人也算是举案齐眉

薛婳脸上还没褪去少女的青涩

杨明初的长相也很秀气

沈初挥了挥手,调来杨家的资料,作为司命,他有调动凡人命书的权限

杨家有二子,只有大儿子杨明初娶了妻

二子杨明义不是个读书的料子,早早下了学

他正想再往屋里探探身子,一道清越的声音便打断了他

“未曾想,堂堂司命竟也对他人的闺中之事感兴趣。”

语气中带着戏谑

沈初闻言回头,却见院里的槐树上坐了一个人

能看见他,说明懂点法力,身上没有妖气,还知道他是司命,莫不是天上的人?

沈初从门框边起身,笑着拱手

“我思索了一会,还是没想起阁下是什么人。”

那人从树上跳下来,沈初这才看到他面上戴了个狐狸面具,材质很平常,看起来像是在街上随手买的

穿着一身白,腰间束着一段织锦红腰带,行走间衣摆下偶尔会露出红色的底衫,着实骚气

“小仙,姓宋。是药神殿的人,为我家药神寻药,途径此地。”

沈初思索了一会,不记得药神殿有这号人

总不能是他半夜偷药神的酒这事被药神发现了吧

不至于吧,都三百年前的事了

他有点心虚,把人晾在一旁

又半死不活的倚在门框边,低头开始翻着手里的书,堂内的烛火映照着他半边脸,明明暗暗,只是看字有些费力

姻缘书上注明了这段姻缘的起始,结局

“官宦之家娶落寞的商贾之女,是为了..给他爹冲喜?”

沈初喃喃读出

院子里的人抱着手臂走到另一处门框边倚着

“凡间还信这个?”

那人问道,似乎是有些感兴趣

沈初有些疑惑,怎的记载杨明初也活不了多久了

杨明初活不了多久,他爹也快死了。最多还有一月,二人便会先后离世。

届时郭氏便会说是薛婳克死了父子二人,薛婳在杨家举步维艰,不出月余杨家又给她扣上个通奸的罪名,将她浸猪笼。

人怎么能惨成这个样子?

沈初把姻缘书卷成筒,一下一下打自己的额头

周围没了动静,一转头,却见自称是药神殿的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圆月高悬,夜里有些寒凉

沈初躺在杨家屋顶上想解决办法,屋顶上的几位避火兽在一旁装眼瞎,也不晓得这位星君不在天上,猫人家房顶上是想干嘛

沈初嘴里咬着一根狗尾草

这个时代,礼教会吃人,众口铄金,人命也格外不值钱。

按照薛婳之前的命数,她该是会嫁给父亲好友的儿子,同样是商贾之家,一生享受荣华富贵,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这一晚,沈初在杨家房顶上失眠了。

天色刚蒙蒙亮,杨府的丫鬟小厮就已经开始洒扫,薛婳的丫鬟芸兰正要敲自家主子的门,喊她起床

门刚敲响两声,她便被人从身后打晕了

沈初脚步极轻,慢慢放倒芸兰,低声说了句罪过,捏了个法决便借了丫鬟的身

薛婳今天要回门,早早便起来了

她坐在镜前,铜镜上映着她姣好的面容,葱段般的指尖给自己点上了一抹红胭脂,眸子里是属于新嫁娘的羞涩

芸兰小心的站在一旁,不对,现在应该是沈初

他现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力求不让薛婳察觉到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芸兰,给我梳个发髻。”

沈初:“啊?”

发髻?他不会啊,自己的头发平时都是随便用簪子挽一下,让他给别人梳发髻,那还不如把他的手剁了

薛婳:“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

“夫人,奴婢晨起烧水时不小心把手烫伤了。”

沈初面不改色的说谎

薛婳啊了一声,就要去看沈初的手,沈初拿出平时最快的速度,在手上使了个障眼法

右手指尖烫红了一大片,掌心还用纱布包着,看起来着实骇人。

薛婳叹了口气,皱着眉看他的手

“可上过药了?你也太不小心了,我让府医给你开些药,晚些记得去拿。”

沈初在一旁悄摸摸的长舒一口气

“谢夫人。”

薛婳又转头看向铜镜

“芸豆来吧,就出阁女子的发髻,你会吧?”

芸豆站在薛婳另一侧,她伸手拿了桃木梳

“当然咯,小姐一定要相信我。”

薛婳点头:“信,信。”

芸豆是薛婳的陪嫁丫鬟,两人之间的气氛稀松平常

而芸兰是郭氏分给她的女侍,总共不过认识三天,这薛婳,对下人着实不错

沈初如此想着

杨府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薛府,路过的百姓无一不笑着说,薛家小姐嫁了个好人家。

沈初把马车帘子放下,眼底的情绪难以言明。

人生百年会有尽,世事万变谁能料。

今日你是王侯将相,他日尸骨便埋荒野。此刻欺他胯下辱,焉知后来不会锦衣还乡?世间最不定的便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