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算命先生（1/1）

祝南风站在熟悉的场景中，大脑一片空白。眼前的一切，是十年前自己的家，每一处角落都承载着往昔的回忆。

正当祝南风满心疑惑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门口站着一位四十来岁的女人，她气质温婉，浑身散发着大家闺秀的韵味，身着围裙，满脸慈爱，轻声唤道：“南风，快起床吃早饭了！”

祝南风呆坐在床头，空白的思绪瞬间被眼前的女人搅乱，一股热流涌上心头。他嘴角微微抽搐，想要开心地笑，可伤感却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出房门，望着女人在厨房忙碌的背影，亲情的温暖终于战胜了理智。他心想，倘若这是一场梦，他愿永远沉醉其中，不再醒来。

这个女人叫陈尚雅，人如其名，举手投足间尽显雅致。

陈尚雅端着刚做好的豆浆走出来，抬眼看见祝南风呆呆地站在原地，连忙催促：“站着干嘛呢？快去洗漱吃早饭呀，今天你爸早上开会去了，没空送你去学校，你待会自己打个车。”

祝南风压抑已久的情绪瞬间决堤，如汹涌的潮水般难以抑制。他大步走向陈尚雅，紧紧地抱住她，仿佛抱住了全世界，声音哽咽地喊道：“妈！”

这份思念，他深藏了整整五年。五年前，他还是个备受宠爱的孩子，衣食无忧，生活满是阳光。可一夜之间，他仿佛被世界遗弃，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曾经，他也埋怨过父母的不辞而别，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思念与日俱增，他渐渐理解了他们的无奈。

陈尚雅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随后，她轻轻抚摸着祝南风的脑袋，温柔问道：“怎么了你这是？”

泪水夺眶而出，饱含着几年的思念。祝南风不舍地松开抱着妈妈的手，擦了擦眼角：“没事妈，做了个噩梦。”

“做噩梦啊，没事没事，梦里的都是假的，有啥事爸妈都在呢。快去洗漱，别迟到了。”

餐桌上，祝南风的目光始终紧紧地盯着陈尚雅。他清楚这或许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他依旧是那个等待刑法审判的囚犯。可即便如此，他也贪恋这片刻的温暖，不愿早早醒来。

陈尚雅将剥好的鸡蛋放在祝南风的碗中，关切地问：“你今天是不是要去迎新啊？”

“迎新？”

“对啊，我看你们学校发的迎新队伍里面有你的名字。”

——今天开学，迎新……2013年……高二！这梦，未免也太真实了些。

祝南风心中涌起一丝怀疑，细细回想，双生桥上见到清欢的场景反而更像是一场虚幻的梦。

祝南风一边思索，一边低声喃喃：“不对，派出所……双生桥，这可不像是梦！”

“你说什么？”祝南风声音太小，陈尚雅并未听清。

“妈，我吃好了，我先去学校了。”说着，祝南风便一溜烟出了门。

来到楼下，周围的建筑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看到这些场景，祝南风心里不由的涌上一股酸楚，细细想来，自己的人生最开心的莫过于就是高中时期的那段日子。有时候睡在梦里都会时不时想起在高中的那段是时光。

“老板，来两个青菜包，一杯豆浆”身边传来一个少年的购物声，祝南风转头一看，只见那少年和自己穿着同样的校服，想来也是早早的要去学校。

两个青菜包，一杯豆浆！

高中那会，家里面没人有空做早饭的时候，祝南风也会下楼来对街的包子店买上两个青菜包，一杯豆浆，想来也是有几年时间没有吃过这家店的包子了。

祝南风凑近了些，上下打量着，店铺内忙的不可开交，热气弥漫着小小的空间，虽然已经吃过了早饭，他还是忍不住的来了一个青菜包。

“去城南派出所。”吃过后，祝南风顺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他想去派出所看看，毕竟梦前他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莫楠。

在车上，祝南风闭上双眼，努力回忆着十年前的这一天究竟发生过什么。车窗半掩，窗外的风呼啸着从耳边吹过，马路上车水马龙，车流声不断。早高峰总有几段路拥堵不堪，城市的清晨就在这断断续续的鸣笛声中拉开帷幕。

祝南风的思绪飘回到十年前。那一天，作为迎新学长，他的主要工作是引导新生找到宿舍和班级，新生行李太多时，他会帮忙提一点。不过开学第一天，大多学生都由家长接送，行李自然由家长提着。可那天有个例外，一个女生，没有家长陪伴，独自提着一床被子和一个半个身子大的行李箱，艰难地往校门口走去。也是在那天，祝南风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女孩——顾清欢。

原本二十几分钟的车程，因为路上拥堵，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祝南风下车后，快步往派出所办事大厅走去。那时的城南还未开发，没有建造看守所，整个派出所只有小小的两层。城南属于老街区，派出所自然也显得有些狭小。

今天办事的人格外少，办事大厅只有一个女警在值班。

“办理什么业务？”女警低着头，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似乎有做不完的工作。

“姐，莫楠警官今天在不在？”

女警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看向祝南风。见他穿着校服，心中不免有些怀疑：“你找警察干什么？”

“额，她是我一个表姐，去年才从警校毕业，我听我妈说她好像在城南派出所，让我来喊她晚上一起吃个饭。”祝南风谎话脱口而出，毕竟他现在还不确定莫楠十年前是否在这当警察。

听到这话，女警打消了疑虑：“我们这没有叫莫楠的警察，你妈妈可能记错了。”

果然不出所料，“奥，好的，谢谢！那我回去再问问。”

——看来十年前莫楠还没入职，派出所……双生桥，得去双生桥看看！

祝南风整理了一下思绪，走出派出所，朝着双生桥的方向走去。城南派出所和双生桥所在的古遗迹离得很近，走路十分钟就能到。

虽说只有十分钟的路程，但祝南风却走的很慢，周遭的环境相比十年后变化的特别多，高中的时候祝南风基本上没来过这里。

被通缉的那两年，每个月他都会来上一次，来这不为了消遣，而是赎罪，两年来，祝南风一直把清欢的死归咎在自己的身上，在他看来，倘若那一天他能早一点看到清欢发来的消息，早一点能和清欢报一声平安，或许她也不会遇害。

每次走在这条路上，他总会不自觉的回忆曾经自己与清欢的点点滴滴，清欢死后，他总会想着假如清欢没死，那他们会不会已经结婚，会你不会已经实现了曾经环游世界的梦想。想着想着便好像大梦初醒一般，渐渐的习惯了那些日子。

“阴阳有道，乾坤有数，算卦算卦，知前世今生，晓未来运势！”走到一半，只见路边摆着一个算命的摊子，那算命先生戴着一个破烂不堪的毡帽，帽檐压得很低，半遮住满是皱纹的额头。他身形骨瘦如柴，可喊出的声音却是洪武有力，如同洪钟般在空气中震荡。

祝南风随意瞟了一眼那算命的，没曾想，就这一眼，竟被这算命的叫住。

算命先生摇晃着手中的蒲扇，脸上挂着似济公活佛般洒脱不羁的笑容，悠悠说道：“小伙子，来世，可安好？”

此话一出，祝南风瞬间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呆的愣在了原地，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自己的一切都被眼前这个人看透。但细细想来，街上这种算命的十个有九个都是江湖骗子，于是对他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去。

走了一会，便来到了大门前，大门上刻着三个裱金大字——遗生园，在日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

门前一个告示牌上，“政府保护区域，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格外醒目。

祝南风没有多做停留，转而走向左边一条小路。那是一条泥路，没有台阶，往下走是一片荒田。他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荒田，来到一片毫不起眼的杂草丛前。他伸手拨开杂草，一个隐秘的地道出现在眼前。这地道入口又低又窄，他不得不弯下腰，小心翼翼地钻进去。一进入地道，潮湿的泥土气息便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皱眉。地道里光线昏暗，只有前方一点微弱的光，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祝南风伸手摸索着边缘，一步一步缓慢地向前挪动，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谨慎。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到地道的尽头，眼前是一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他费力地握住门把，缓缓用力推开，门轴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门后竟是一个毫无使用痕迹的下水道。

他熟练地爬到地面，警惕地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没有旁人后，才快步走到双生桥的桥下。他蹲下身子，双手用力地刨开桥下的泥土，泥土沾满了他的手掌，指甲缝里也满是泥垢。刨了好一会儿，却只挖出一个不起眼的小坑。当年，他深夜将顾清欢的尸体葬在这里，那时的他，一时冲动相信了古时候对于双生桥的传说。

他站起身，急切地四下张望着，想找个工具继续挖掘。不经意间，眼神瞟向桥底，却发现那行字变少了许多。他满心惊讶，向前匍匐两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凑近一看，只见桥上的字变成了：来世，安好。

一瞬间，不理解如同晴天霹雳般重重砸在祝南风的身上。惊恐、不解、疑惑，种种情绪如汹涌的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大脑。耳边不断回响着今天所经历的一切声音：“做噩梦啊，没事没事，梦里的都是假的，有啥事爸妈都在呢。”“老板，来两个青菜包，一杯豆浆。”“小伙子，来世，可安好？”

——算命先生！

祝南风惊恐的抬起头，想起刚刚那算命先生说过同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