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十年劫(二)(1/1)

好在,方多病火急火燎地,带着人去找了神医关河梦,又背着他往云隐山去。

先前被李莲花哄着学的扬州慢,也颇有所成。

他隔段时间输一次,帮着运转。

李莲花好歹醒了。

熟稔的草木,生活过的竹屋,几乎一成不变地环绕着他。

十年了,快整整十年了,他第一次回到云隐山。

温暖的气息,抚得人心安,也抚得人眼酸。

李相夷算了算,上一次回山,是春节,不过过了短短几个月。

现今站在这里,与李莲花如影相随,他仿佛真的生出种,久违了十年的感觉。

也仿佛,师父真的有过世。

李莲花上香敬酒时,他跟着跪到蒲团上,叩了三叩。

当是在这个世界的拜师礼,也当是敬慰师父的在天之灵。

之后,他们走过一间一间的屋子,去到了自己的房间,也是单孤刀的。

方多病好奇地,搬出生父生前装杂物的箱子。

他一件一件地往外拿,李莲花一件一件地回忆,说着背后的故事。

那些东西却愈加不对劲。

“这银月弩,碧玉刀,还有这木剑,怎么通通都是坏的?”

方多病讶然地翻看。

“用久了,兴许就坏了吧。”李莲花找补。

旁观者清,方多病有不同的意见。

“不像啊,这都是新的。”

“倒像是——”

他加快速度,往外扒拉东西。

不出多久,匣子就见了底,东西无一例外,悉是坏的。

更为震惊人心的是,匣底的东西。

他愣住了。

些微点字迹,映入李莲花眼中。

他凑近两步,又畏缩地止住步子,只目光小心翼翼地贴近。

意识到要发生什么,李相夷伸手,捂住他眼睛。

“李莲花,别看。”

斟酌一会儿,他又痛心疾首地,缓缓松开。

“看了也好,看了也好……”

“李相夷”三个字,成行成竖地刻在匣底。

上方划着大大的叉,一笔一划都锋利无比,写满恨意。

字迹从稚嫩到成熟,像在杀死每一个时期的李相夷。

哐啷——

残缺的碧玉刀,从李莲花手中滑落,砸在木质地板上。

他撇开头,步子一转,向外走去。

那个动作,同十岁的影子重叠。

李相夷钻心地痛。

李莲花晚了整整二十年,背负了那么多,才获悉真相。

不对,不对,反了。

是他早了。

灵台此时恍然大悟,他终于懂了,自己为什么会早上二十年,见到那个封存起来的匣子了。

李莲花在救他。

坛酒尽后,心里好受了点。

李莲花想见见师娘,可还是近乡情怯,也不愿师娘为之烦忧,催促着方多病快下山。

方多病识破了其诡计,说什么也要把人拖去。

茂密的竹林,掩映着错落相连的竹屋。

李莲花站在门外,百感交集化作一声温润的呼唤。

“师娘。”

芩婆一下听出了他的声音,赶忙出门而来,埋怨他这么多年,为什么不知道回家。

李莲花的眼眶,登时发了涩。

李相夷亦然。

师娘的头发,白了好多。

比以前,也比另一个时空。

假意解毒的事情,瞒过方多病后,三人在山上小住了一晚。

单孤刀的枕头下,隐藏着“南胤皇族”的身份,以及寻找母痋光复南胤的滔天秘密。

坟墓掘开,原来,死的人从不是单孤刀。

怨恨与阴谋,背叛了苦苦找寻的光阴。

所谓莫逆,皆是错的。

师兄弟再见的那一刻,李莲花遥遥望着完好无缺的人,只觉得可悲又可笑。

他声泪俱下地点着单孤刀,“我真的足足找了你十年。”

“我找了你十年。”

“我找了你十年……”

单孤刀眨掉不足为重的湿意,付之一笑。

李相夷置身旁侧,遍体生满刺骨的寒意。

寒意凝着血,结成一把把冰刃。自此往后的每一把刃尖,都指向单孤刀,势不两立。

为阻止单孤刀,他们继续集起了冰片。

天机山庄何晓凤大婚,新郎失踪,徒留下一张人皮。

他们依着上面的证据,找到了以死相守冰片的人。

可惜,人命护下的冰片,还是落入了敌手。

单孤刀围攻天机山庄,笛飞声还从中掺了一脚。

也是在这场战争中,漆木山真正的死因大白于世。

李莲花想不明白,李相夷也想不通。

单孤刀为何狭隘至此,连养育他们,教授他们武艺的师父,都不肯放过?

悲愤填膺,刎颈剥掉往昔的陪伴,只携带着所有的罪孽,直钉向单孤刀。

也在竹林剑舞的告别后,钉在了悬崖上。

剑身晃动,哀鸣空响不绝。

高处的风很大,李相夷握着少师,凝望着刎颈,听长风呼啸而过,心底的凉意为李莲花四起丛生。

“我知道你的剑去哪里了。”

“也知道,你为何要送我剑了……”

悬崖的景色变幻,他们为探笛飞声“叛变”的真相,来到了西南笛家堡。

堡内一片狼藉,也空空荡荡。

似囚鸟出逃,徒留下再也锁不住的牢笼。

“骗子。”李相夷又道。

“你们明明是为救老笛,故意去的越州。”

还骗小孩说什么做生意,要不是他钻了狗窝跟去,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清楚,这世上,还有痋虫这玩意。

从西南返回,方多病执意去寻忘川花。

李莲花则等不及,孤身去闯皇宫。

宫中渗透了不少单孤刀的势力,他从容应对,也不乏受限。

大牢走上一遭,方多病带着圣旨回来了。

离开牢狱,两人查到了母痋所在,也发现了能使天下大乱的惊世秘密。

当今皇上,竟非皇家血脉。

李相夷唏嘘不已,也心生猜测。

“你们当初去京城,怕是不只是去京城那么简单吧。”

循密道出去后,皇城司包围了他们,万圣道的人混杂其中。

母痋被夺,皇宫乱了,方家也被掣制。

他们只好另寻出路。

方多病先回了家,李莲花决心见一个人。

林间静谧,草地青青。

莲花楼四面的门窗,大多敞着,景色能很好地映进去。

李莲花坐在桌前,眺着外头。

眼前的深绿浅绿糊作一团,拎不分明。

“我这是越发老眼昏花了……”他揉揉眼睛。

垂下来后,手在桌上摸索。

李相夷领会他意思,“渴了吗?”

他很想帮倒水,可是除了手里的剑,拿不住任何东西,只能是深深的无力。

李莲花摸了会,挨到实体。

右手缘着茶壶的弧线,一路抓上手柄。

左手绕开点,翻过一个茶杯。

为避免水洒出来,他先拿茶杯,去碰碰壶嘴,再倾着茶壶开始倒。

湿意漫了点在手上,满了。

他放下茶壶,茶杯送往唇边。

兴是太累了,手上的肌肉发不起力。

才饮上小半口,茶杯就失了稳头栽下去,水也洒了。

来不及倒第二杯,地板嗒嗒作响。

李相夷抬眼望去,目光一下子冷了,少师铮然出鞘。

“你最好是来送答案的!”

李莲花动着耳朵,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有声音。

“抱歉,最近手不太稳,就不能给你倒茶了。”

李相夷万般不乐意,“楼里的茶,某些人怕是喝不惯。”

云彼丘揭开兜帽走近,也没有要喝的意思。

“该抱歉的是我。”

下一秒,金属挫开血肉骨头的声音响起。

云彼丘拔剑,朝李莲花刺过去。

与此同时,少师也贯了过去,从前胸到后背,形成对穿。

“怙恶不悛。”

“十年前,你用一杯碧茶害了他。”

“十年后,你还要对他下此毒手吗?!”

情急之下,李相夷也顾不上,李莲花身上的剑锋偏没偏。

他只知道,他动了杀心。

他不止要杀了云彼丘,还要杀了角丽谯。

李莲花不报的仇,他来报!

可惜,少师贯不出伤口。

过去的每一天,他下意识为了李莲花,去做什么事情,总是会扑一个空,潦草收场。

他恨起了自己。

他连他的血也堵不上。

他着急忙慌地,去捂李莲花的血口。

殷红的鲜血,穿过他的手,同他体内的血交融,又泾渭分明地析开,流到地上。

流掉了半条命。

阴冷昏暗的屋子内,李莲花在石床上,一连躺了好几天。

李相夷趴在床边,不眠不休地守着。

中途有次,他实在困得不行,打了个小盹,并做了个梦。

梦里,有一口黢黑的棺材,正是他所靠的地方。

他猛地惊醒,呆愣愣地盯着石床,心脏惶恐地跳,手也发抖。

从那以后,竟是眯下眼也不曾眯了。

幸亏,李莲花醒了。

一如既往,眼前浮动着大团大团的黑影。

却不似过往,缓上段时间能散。

他迷茫着眼坐起来,感受了下手脚上锁的寒凉镣铐,嘴角失笑。

“若是当年……”

李相夷绝不会让角丽谯,有如此折辱人的机会。

若是当年,彼丘一剑刺来之际,李相夷便会了结了他。

他低低叹了口气,“幸好不是当年。”

李相夷立马蹙起眉,他不喜欢这话。

也有点来气,“我早就不是当年的李相夷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转而,是满心地疼。

李莲花过去的每一天,没一天是甜的。

明明,他那么爱吃糖。

后面两天,单孤刀和角丽谯,先后来过一趟,或嘲弄或得意。

李相夷听着,恨不能缝了他们嘴巴。

李莲花居然还有心思拌嘴套话。

说到套话,没有比守门的那对金童玉女的话,更好套了。

两个活宝似的小孩,逗起来轻轻松松。

话随便套,东西随便要,让他们摘星星也能有星星。

糊弄完人,李莲花逃走了。

顺带捞了把,在“享艳福”的笛飞声。

李相夷打量着池子里,筋脉寸断的人,毛孔发麻。

“阿飞啊阿飞,你这艳福还真是脱层皮。”

“也难怪,你总想替下老笛,把角大美女逐出金鸳盟去。”

谈及老笛,他不免为对方祈了下福,但愿角大美女别再痴迷成魔了。

之后,三人躲去了角丽谯置办的婚房。

笛飞声突破悲风白杨的第八层,重塑了筋脉。

李相夷半是为他喜,半是图谋。

“不破不立,我记下要领了。”

“你若不想我告诉老笛的话,就任劳任怨地帮我,帮李莲花吧,办十件事如何?”

笛飞声不睬他,谢李莲花道。

“刚有你助我,我欠你一个人情。”

李相夷单方面拍下他手,“你这么说,就是应了。”

“成交。”

酒水盈盏,窗外月洁如雪,洒了一地的月光入内。

李相夷坐在圆桌前,那两人中间。

他指头百无聊赖地,薅着没他份的空酒杯,听两只瓷盏碰撞出一道脆响。

左右两边,状若无人地对月饮着酒。

“当年月色,不如今日。”笛飞声忽地开口。

“当年月色,就如今日。”李莲花却反着说。

笛飞声一滞,随后笑起来。

“听你的,就如今日。”

李莲花与他相视,也笑起来。

多年的恩仇,在那一笑中相泯。

李相夷目纳着举杯喝酒的两个人,心底被这个时空激起的某种情绪,平和下去。

宿敌不再是宿敌,而是惺惺相惜的朋友。

月沉西山,天光大亮。

一场恶战后,角丽谯的老巢被平。

他们一行人,并肩进了皇宫作战。

少师沉寂十年的剑意被唤醒,在主人的手中倾泻而出。

单孤刀一败涂地,李莲花终于为师父报了仇,也斩却了所有的恩怨。

笛飞声夺回忘川花,舍弃武学的进益,将其送给了李莲花。

解毒有望,李相夷打心底里高兴。

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往后余生,李莲花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他想过的生活。

晒晒太阳,钓钓鱼,再好没有了。

好得虚幻,好得像一场梦,好得李相夷的整颗心浮在云上,怎么也踏实不下去。

令母痋灰飞烟灭的那一滴血,早就埋下了隐患的种子。

帝王心,不可测。

李莲花成了一根刺。

方多病是叛党之子,方家是皇权博弈的筹码。

为保方家,忘川花只能是承安帝的。

李莲花也必须不久人世。

离开皇宫那天的太阳很灿烂,尘埃亮晶晶的,衬着宫门的朱红,李相夷感觉,是血蒸发为了雾。

他咬牙忍着眼中的濡湿,“没了忘川花,总会有别的办法的。”

“总会有别的办法……”

“最后这点内力,”他叮嘱道,“你别乱用,先撑一撑……”

李莲花对他,向来充耳不闻。

所剩不多的那点内力,用了来救云彼丘。

李相夷的火气,混合着哀痛与委屈,充盈了整个胸腔。

“你对他倒是心无芥蒂得很,你救他,那你的命呢?”

“我才是你,你为什么不能听听我的意见?”

“李相夷本就是冷酷无情的,你能不能自私一点,哪怕一次……”

数不清个日夜,他理解了李莲花,可是永远也无法赞同他。

屋内,一身沉甸甸红衣的人,语调平缓地,絮叨过往的日子,眼神极柔软地飘着。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就开始种萝卜。”

“萝卜顶出土以后,我没再饿过肚子。”

“再往后,我又种过许多的菜,还养了一群小鸡。”

“天气好的时候,会出海钓鱼……”

“我养活了我自己,家中存着银子,床下养条狗。”

“这样的日子有何不好?”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以后……”

一个个字,分明再美好不过。

李相夷听着,却觉有一把小挫子,在挫他的骨头,挫出一堆细碎的粉末来。

回到莲花楼后,李莲花把“菜谱”传给了方多病,并隐晦地托付了许多话。

就跟,托付遗言一样。

方多病半个字也听不进去,只固执地要去寻药。

“我是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莲花楼空了。

李莲花背着包裹,拿上少师,迈步出了门。

狐狸精警觉地,从狗窝钻出脑袋。

李莲花话家常似的,告诉它不要吃那么胖。

他摸摸它脑袋,茸茸的毛发扫过指头间的缝隙,触感温暖。

以后,就摸不到了。

他转身离去,身后传来了狗吠。

一声接一声,怎么也挽留不了远去的脚步。

李相夷在前面拦住人,紧紧攥住他胳膊两侧的衣料。

眼眶浸着水汽,语气祈求。

“李莲花,别走。”

“求你了,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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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走近他,融入他,又背对着他。

风吹动白衣,李相夷自始至终,抓不住一片衣角。

蒲苇飞如雪,白马过夕阳。

李莲花孑然一身,牵马行着路。

眼力大不如前了,他极仔细地辨路,还是走错了,来到望江亭前。

肖紫衿追赴而来,深以为他和乔婉娩的破裂,全系李莲花所致,逼他一战。

李相夷心情不好,厉声喝令。

“让开!”

对方不依不饶。

清明的剑音划过耳畔,李莲花拔出少师。

可李相夷清楚,他不是要决一死战,他也没有力气死战了。

银亮的光华,在太阳底下闪烁着,如日照流水。

李相夷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李莲花。

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他紧扣着少师,大喊道。

“不要!”

铮——

光华断成几截,在尘土里黯淡了。

那柄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力抵千军万马的少师;那柄十年前寸不离手,后辗转了四十三手,才回到主人手里的少师,断在了主人手里。

李相夷脑中,回响的剑音经久不绝。

他永不能忘。

“有些人弃剑如遗,有些人终身不负……”李莲花自顾自地,念着某句话。

然后,往崖边走去。

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李相夷刚从断剑的余音中回过神来,见状心惊肉跳。

“李莲花——”

他无暇责难肖紫衿,跟着跳了下去。

水波震荡,不久后复归平静。

渔船轻轻摇曳,山水倒映周围。

李莲花放松地坐在船头,执笔写着什么。

“今事隔多年,沉疴难起,剑断人亡,再不能赴东海之约……”

“江山多年,变化万千。去去重去去,来时是来时。”

写到这里,他顿了下笔,面色难看起来。

江面环水,比陆地要凉。

雾气细腻如丝,往毛孔里游。

他咳嗽一声,大团黑血落入湖中,被幽绿吞没。

李相夷在他对面,双手蒙住纸,哽咽着劝。

“李莲花,别写了。”

“我们去赴约好不好?”

只要去赴约,笛飞声和方多病是一定在的。

他们在,李莲花就还有希望。

李莲花停了停,继续往下写,直到写完最后几个字。

“李相夷于——”

“李相夷”三个字,在瞳孔中描出来,李相夷一时五味杂陈,说不上来什么感受。

李莲花不知何意地,又念了一遍。

念的时候,目光抬起来,望着山水。

也许,在望李相夷的眼睛。

他莫名有感,李莲花看见他了。

这么多年,第一次以眼神回应他。

“从前那样很好,他不过是个孩子,不怪他……”

李莲花垂下眼,写后面几个字。

“——七月十三日绝。”

“李相夷于七月十三日绝。”

那个“绝”字,刀一样刻进李相夷眼中,叫他绞痛不能自抑。

“咳——”

李莲花又咳了一声,大口血吐出来。

他扶住船沿,江水映着他的脸。

苍白,枯槁……行将就木。

李相夷揽着他,想带他去舱里避风,想摇着桨下东海去。

可他深知,什么也做不了。

他不明白,命运为何如此戏弄他。

叫他看见,叫他无可奈何。

李莲花压过他身体,倚靠在舱门的框上,眼皮慢慢阖上。

李相夷侧过身,满目湿润地瞧着他。

他又忆起了,李莲花从前念的一句诗。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不需长富贵,安乐似神仙。”

现在,李莲花再不得安乐了。可好像,也永获安乐了。

旧日的碎片,在他脑海里闪现。

他不知道李莲花会不会想,他捏着他微弱的脉搏,希冀着他还在想。

“你饿不饿?”他突然问。

没什么意义的一句话,他重复得想流泪。

江雾模糊了眼睛,他眨巴一下,又道。

“李莲花,我饿了。”

李莲花没有给做饭,他很大方地等他醒。

他坐在旁边,坐在山水里,就那么等啊等。

李莲花没有醒。

身体逐渐发薄,变得透明,同李相夷一样,又不一样。

风一吹,化成了烟,一点一点地消失。

李相夷站起来,茫然无措地,伸手去抓。

“李莲花,你去哪儿?”

烟融进了雾里,分不分明。

他环顾四方,雾包裹着他。

李莲花似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