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泡汤又没泡汤(1/1)

未至鹿鸣山,莲花楼就被迫停了。

一串飞鱼服踏着快马,掠至前方掉转马头,横陈在路中央。

“吁——”

赶车的李相夷勒停马,眉头蹙起,“朝廷的人。”

拦他们做什么?

楼里的人开门探出来。

为首的是三个人,一个紫色飞鱼服,一个缃色锦衣,还有一个赤色飞鱼服。

紫服的除了小笛飞声和南宫弦月,其余人都有认得,轩辕随。

缃衣的很年轻,十四五岁的样貌。

只李莲花三个大的知道,那是年少的杨昀春。

至于赤服……

他骑在马上,趾高气扬问,“你们谁是‘八柳什么探’?”

李莲花往前一站,看下方多病和笛飞声。

他们的名号,竟传到朝廷的耳朵去了吗?

“我们三个便是。”他略一拱手。

“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有何贵干?”

赤服轻蔑地瞟了瞟他们,“你们还不配知道本官的名讳。”

“你们只需要知道,从现在起,‘无头尸案’由本官接手。”

“你们不必管了,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懂?”

那个“懂”字,简直把鼻孔翘上了天。

李莲花几人面面相觑。

也就是说,他们的三千两,泡,汤,了?!

笛飞声按捺不住想拔刀。

就在要出鞘的那一刻,李莲花摁住他摇头。

笛飞声这才攥拳忍住。

方多病最见不惯这种耍官威的了,叉手一“哼”就是骂。

“你家住海边啊,管这么宽。”

“我们是接了你的案子,还是怎的,凭什么你说了算?”

赤服亮出令牌,音量拔高。

“就凭本官是监察司正使!”

监察司……是了,因为江湖上的乱象。

朝廷这时已设了监察司,开始对江湖刑案进行管理。

直至李相夷创立四顾门,与朝廷磋商过后,江湖事才分治开来。

李莲花的思绪向旧日里飘了飘。

不过,他与监察司交涉的那些年,确实从未见过此人。

回神之际,赤服又喝。

“你们若再插手此事,就休怪本官无情了!”

说罢,他领着一大队人,大张旗鼓地往鹿鸣山去了。

方多病对着他背影,飞踢一脚。

“多大的官,了不起啊!”

徘徊在后面的轩辕随,也拿起佩刀,作势捶了捶人。

“小叔,”杨昀春看他一眼,“别气了。”

“去给李先生他们带话吧。”

他知道李莲花。

“八柳侠探”这几年的名头大得很,想不知道都难。

而且,他五年前就知道。

轩辕随同他说过,在葛丽腾的案子中,李莲花是如何老奸巨猾的。

还问,“你见过那李莲花?”

“他居然知道你名字,还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杨昀春摇头。

“那就神奇了。”轩辕随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他们归结于,是当时杨昀春年纪小,不记得了。

轩辕随听得大侄子的话,和人下马往莲花楼去。

方多病“哟”了一声。

“轩辕大人不在皇城司待着,跑这里来了?”

“如你们所见,”轩辕随有些自嘲,“调监察司来了。”

“还被人压了一头。”

这般说来,他是个副使。

“刚那家伙,”他拇指朝后一指,“是宗政丞相之堂孙,宗政明启。”

“仗着家里的关系,混了上来。”

“一头蠢猪而已,你们不必在意。”

李莲花一行了然。

原来是宗政家的,怪不得跟宗政明珠有点像。

“介绍一下。”轩辕随手摊向旁边。

“这是我侄子,杨昀春,带出来锻炼锻炼。”

杨昀春朝李莲花一行揖礼。

“这几位是……”他扫过楼里的三个年轻人。

李相夷、小笛飞声和南宫弦月,抱拳道了姓名。

轩辕随多打量了李相夷两眼。

“你不就跟着李莲花他们那个小鬼吗,长这么大了。”

李相夷不知回什么好,只礼貌笑笑。

他对轩辕随的印象,还停留在这家伙把李莲花抓走的那一幕。

以及休沐时,扎在人堆里,看他们卖艺。

“对了,”轩辕随记起正事来,神色一肃,“张大人让我给你们带句话。”

他与宗政明启下逐州来,听说了无头尸一案。

后者刚上任不久,想要立功,遂去了趟府衙。

从张自衡手中,要走了案子,并欲把李莲花他们踢开。

轩辕随以其为愚不可及。

这案子拖两个月了,好不容易有些微进展。

他一个毫无办案经验的家伙,竟要自己查。

这和拖慢进度,给凶手更多可乘之机,有何区别?

张自衡也是这个意思,就让他带话。

“他说,”轩辕随复述,“他当初就是在朝中任职,触怒了宗政丞相,才被人使了绊子,贬到地方来的。”

“官场闲狐兔多,他那乌纱帽戴不戴,已经不重要了。”

“所以,你们只管去查。”

“查出来,就算是丢了乌纱帽,”他微顿,“那三千两,他也会凑了家当给你们。”

这一刻,张自衡在李莲花几人心中的形象,瞬间高大起来。

三千两,保住了!

可说来,一个知府一年到头,俸禄也就一两百两银子。

逐州府衙的布置,实为素朴。

也不知张自衡是攒了多少年,才狠下决心,用三千两请他们来办案。

他一直在叹气,到底在叹些什么呢……

思及此,几人心中溢出点怅然来。

带过话,轩辕随和杨昀春便准备离开。

“轩辕大人和杨小公子,不若喝杯茶再走。”李莲花客气道。

“不了,”轩辕随摆手,“等什么时候有机会再说吧。”

“省得那厮仗着官位拿乔,找我们茬。”

两人上马而去,路面激出飘忽的烟尘。

李莲花他们前前后后往屋里进。

赶车的李相夷,一手勾过南宫弦月肩膀,一手往他怀里塞马鞭。

“该你了。”

事发突然,南宫弦月抱着马鞭愣了愣,“为什么——”

话音未完,李相夷已跨过门槛,合上了门。

一推,拴上了。

“……”好个李相夷,比姓笛的还混蛋。

他一屁股坐在车辕上,没好气地赶马。

而李相夷已在楼里,坐在凳子上倒起茶来。

“你们说,这宗政明启来抢案子。”

“抢了不在府衙查案,跑鹿鸣山来做什么?”

李莲花把倒好的茶拿走。

李相夷手一空,重重抿了下唇,终是没开口重新倒。

李莲花一时没有喝。

他落目在泛着涟漪的茶水里,嘴角一牵。

那笑中,不知杂着何种意味。

“有时候呢,人命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李相夷望向他,目光一黯。

“也是,武林大会这么大的事,朝廷不可能不清楚。”

“这意味着江湖排名,和江湖势力的重新洗牌。”

“所以……”

朝廷想要了解最新的江湖局势,便于今后的决策。

这对某些官宦贵人来说,远比“无头尸案”要重要得多。

颠簸两三刻钟后,莲花楼到了鹿鸣山下。

武林大会的场子,在半山腰上。

他们只好锁了楼,带着狐狸精往上爬。

半个时辰后,在漫天的霞光中,他们到了山门。

门匾上刻着,“镜芜山庄”四个大字。

走至大门前,他们停了停。

倒不是守卫拦人,毕竟武林大会来者不拒,而是要登记下信息。

登记完,有人给他们人手发了张告单。

上面标注了擂台、客栈、观景园等等,来者可去的地方,并指明了方向。

若还是不明白,庄内还有专门的引路人。

李莲花他们一览,径直往客栈去。

一路上,随处可见江湖人。

有的独自一人,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在闲话,有的在酌酒,有的在练功……

折过一段石子路,两个练剑的青年,清亮地吆喝一声。

“你们先去,我随后就来。”

南宫弦月兴是在江湖上识得那两人,小跑着过去了。

李莲花五人继续往前去。

过一个拱桥,风吹荷叶举。

莲池不远的亭子里,坐着四个人。

注意到他们,齐齐起身,朝桥上抱拳拱手。

是些老而新的面孔,金鸳盟三王,以及无颜。

小笛飞声行走江湖时,结识了三王,并救过深陷沼泽地里的无颜。

“我去去就来。”

他一踏石栏,运着轻功跃过莲花池,落至亭子里。

笛飞声目随影去,逗留了片刻。

那是金鸳盟最忠诚,最骁勇的鹰。

李莲花四人再度往前去。

行至一丛错落的树下,又是两个熟人。

熟悉但并无好感。

“相夷。”单孤刀单叫住他。

李相夷谈笑的脸一滞,循声眺去。

离见单孤刀,已是两三个月前了。

一时间看见那张脸,有些不知如何交流的无措。

他扭头看看李莲花他们,才迈步过去,“……师兄。”

李莲花三人不等他,往前走。

走至几米外,听得单孤刀介绍同行的人,何璋。

原来,这么早就认识了。

李莲花微摇下头,说不上什么心情。

他们脚步不停。

忽地,眼前横穿过一个提着钩子的人,脚步匆匆,不知要去哪里。

是刘如京。

到一飞驰而下的瀑水前,遇一练剑人。

剑锋辗转激流,却惊不动齐整而一丝不苟的头发。

展云飞。

李莲花背手驻足几秒,眼含笑意。

展云飞头一偏,接上他目光。

收剑欲问些什么,李莲花和左右两人却抬步走了。

就仿佛刚刚的感受,是一种错觉。

一盏茶后,到一方露天棋桌。

桌前,是对弈的白江鹑和纪汉佛。

边上,是安静坐着的云彼丘,念着格格不入的书。

再往前去,是一片苍翠的竹林。

林子里,有两个人在散步。

一个玄色织金长袍,一个霜色长衫,手中执柄檀木折扇。

玄衣人目光一紧,急步上前,朝李莲花行了个礼。

“李先生。”

行完,又朝方多病和笛飞声揖了揖。

持扇人不明所以,但也慢半拍跟着做了。

“原来是封盟主。”李莲花颔首,并问,“这位是……”

封磬看下旁边人,“这位是我堂弟封恪。”

封恪?

李莲花三人暗暗对了下眼色。

当年单孤刀谋反,在皇城发动兵变时,逆贼中似乎是有个用扇人。

好像就是这副文雅模样,就是年纪老些。

年轻的封恪含笑道,“早听堂兄提起过先生。”

“如今一见,先生果真是龙章凤姿。”

李莲花不知作何回答,只抿唇笑笑。

每次听封家祝家人说话,他就犯尴尬。

还好封磬两堂兄弟,没拽着他谈七谈八,说万圣道的发展之类的话。

只寒暄几句,便两厢告别了。

往前没走多会,总算是到了客栈。

那三个年轻人,就没那么快了。

南宫弦月交的那两个新朋友,是能说会道的,唠完天又唠地。

另外两个,则是被桃花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