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有故事啊(1/1)

月照黄沙,好像也是那样的夜晚。

生机凋敝却壮辽的西北沙谷内,他邂逅了行侠的阿娩。

只不过,在不一样的地方,是不一样的事情。

他那时与单孤刀一同闯荡江湖,至沙谷内走散了。

遂一个人骑着马,孤零零地行在大漠里。

也不知时间流逝了多少,他听见了远方的打杀声。

马蹄飞踏上沙丘顶部,了望而下。

呼啸的烈风中,一袭素白衣裙飞扬招展。

乔婉娩手持长剑,辗转在重重包围的匪寇里。

忽地,她突然失力,剑拄于地。

一众匪寇嬉笑哄闹,“打不动了吧,哈哈哈——”

“还敢阻我们的好事,叫那老张头家的女儿逃了。”

他们闯进绿洲里的小村庄,强抢民女来着。

“瞧这模样,比那姑娘水灵多了。”

“就你了,跟我们回去,做我们老大当压寨夫人!”

“休想!”乔婉娩急喘着气,硬挤出两个字。

她提剑而起,再度杀去。

可惜,强弩之末。

一群匪寇,拿着麻绳要绑她。

就在这时,马蹄的疾响,打破了他们的动作。

乔婉娩顾首望去,只见金黄的圆月下,一白衣少年纵马而来。

那时的李莲花也望向她,目光遥遥相对。

“你是谁,多管闲事的?”众匪寇斥问。

回答他们的,是一道裹挟着磅礴内力的劲风。

众匪寇一震,散倒一片。

而后,马上之人跃身而下,长剑行云流水地刺挑劈砍。

没一会,那些匪寇死伤的死伤,遁逃的遁逃。

他蹲到白衣姑娘身前,温声问,“姑娘,你没事吧?”

乔婉娩摇摇头,“多谢少侠。”

后来,他便搀起她,在背风的岩石后,坐了很久很久。

他们第一次见,没什么话可说。

静静的,静得只有沙丘上的月亮,静得只有风和天地。

乔婉娩好些后,就用剑从衣摆割了片布料,蒙在脸上抵挡风沙。

他让她坐到马上,自己在前面牵着马,往绿洲找去。

很久之后,碰上了找寻乔婉娩的石水和肖紫衿。

亦是一番混乱的冲撞和误会。

到后面,是三五好友的快意江湖,与年少情深。

再后面的后面,是世事变迁,知交背反,以及情爱不寿……

李相夷远去了,静止在永恒不动的时光里。

余下的影子,是李莲花脑中一闪而过,又飘忽掠走的浮云。

过去,对他来说,的确像一片浮云。

轻轻地记起,轻轻地放下。

李莲花同乔婉娩错开视线,又同卷鞭子的石水揖了一礼。

石水抱拳,道了姓名。

刚道完,就听得过来的方多病笑着招手叫,“石姐——”

石水怪异地看他。

李莲花当即踢了脚他鞋跟。

方多病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改口,“石姑娘。”

石水想是风声大,自己刚幻听了。

方多病转向肖紫衿,笑收得比翻书还快,话也没什么好气。

笛飞声抱臂,直接无视了他,只对乔婉娩和石水微颔了下首。

小笛飞声也掠过他,站李相夷旁边去了。

肖紫衿维持着憋屈的礼貌,因为乔婉娩貌似识得这几人。

互相见罢礼,又道了采花贼一事的经过,八人一狗往清水镇去。

路上,小笛飞声凑李相夷边上,余光瞥下乔婉娩。

暗压着盎然的兴味道,“有故事啊?”

“出手救人而已。”李相夷咬字咬得清晰。

小笛飞声没完没了,又瞟瞟嘘寒问暖的肖紫衿。

“那厮殷勤得很,用不用我帮你抢一抢?”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李相夷白他一眼。

而后想起什么,展颜一笑。

“你说这武林大会,角大姑娘会不会来?”

小笛飞声没心思八卦了。

另一边,李莲花左右也凑了两只“蚊子”,问东问西的。

“诶,”方多病指头点点人胳膊,“你当年怎么个事?”

“说说呗。”

笛飞声嘴角噙笑,“还能怎么个事。”

“自然是英雄救美,变相好了。”

李莲花递了两记眼刀,“你们两个,烦不烦啊。”

他甩袖走开,独自一人上前,躲清静去了。

两人瞧他变脸,很有眼力见地闭嘴跟上。

约大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回了清水镇。

想着夜已深,镇民都睡下了,他们便打算等天亮,再说明采花贼一事。

李莲花五人一狗,回莲花楼睡了。

乔婉娩三人,则借住在一户镇民家。

那家人姓胡,有个山羊胡子的老人,是镇长,镇里人管他叫胡老。

一到胡家,胡老就拿着铜锣出门。

铛铛铛铛铛——

他沿着河谷一路敲,敲得震天响。

一镇子人知有要紧事发生,全起来聚镇口去了。

莲花楼就停在镇口。

五人刚睡下,被迫睁开眼。

李莲花懒得动,搡把李相夷,“你一个人去必是够了。”

其余人也是这个意思。

李相夷只好独自爬起来,穿好衣服出去。

当然,少不了把趴着的狐狸精薅起来。

好认路。

狐狸精哀怨地跟上他。

领着镇民去的,还有肖紫衿。

乔婉娩在胡家休息,石水好心地帮她熬药。

镇民点着浩浩荡荡的火把,往戈壁进发。

直到太阳升起,他们才抬着一众遇害的姑娘回家。

胡老带着镇民,在空地上垒起高高的柴垛。

姑娘们安躺在柴垛上,为熊熊大火吞没。

镇民围着火堆,唱不知名的哀歌。

姑娘们化成灰后,便会随着滋养她们的清水河,飘向迢远美好的鸟语花香之地。

这是清水镇的习俗。

为姑娘们送完行,李莲花他们也要离开了。

热心的镇民搪来各种吃的,把楼啊马啊,都堆得挂得满目琳琅。

还有人牵来了羊,让他们带走。

羊不能拉车,在莲花楼里也不好养。

乔婉娩他们骑马来的,更不方便了。

于是……镇民把羊烤了。

只能说,滋味真不错。

一行人便载着富足的食物和水,穿越沙海,往逐州城去。

路上风沙大,乔婉娩有喘症,他们三人便待进了莲花楼。

不过,除了李莲花和李相夷,剩下的,都不是很想让肖紫衿进门。

肖紫衿也待得不自在。

这楼里的人和狗,他是一个也喜欢不起来。

尤其是李相夷和李莲花。

偏偏乔婉娩,与这两个人最亲近。

一会跟李相夷说话,一会去看李莲花养的花。

“李先生,你养花?”乔婉娩打量着楼里的各色花。

有名贵倾城的牡丹,还有说不上名来的小野花。

“是啊,养些好看。”李莲花拿着竹瓢,往花盆里浇水。

水倾泻在花叶上,他眸光一糊,滑过丝落寞。

在十五年后的世界,他与乔婉娩作最后的分别。

乔婉娩约定说,“有机会,让我看看你种的花。”

他眉眼含笑,“一定要来哦。”

乔婉娩后面来了。

可惜,不是来看花的。

她是来代肖紫衿,求得他的谅解。

尽管往事如烟去,但听清来意后,他还是忍不住黯然一瞬。

如今的阿娩,看自己的花,到底是不一样的。

就像这个世界的十多年后,她未必会去看李相夷种的花。

当然,李相夷不一定会种花。

他向来是赏花人,而自己是种花人。

一天多后,莲花楼出了沙漠。

青绿的颜色映入眼帘,令人倍感清新。

空气沁入鼻中,连肺都好似换了一换。

行至一条小溪边,莲花楼停了停,被擦了又洗。

风尘褪去,简直焕然一新。

擦洗完继续赶路,又一两天后,他们进了逐州城。

街巷上,到处都游走着江湖人。

客栈里,也挤满了歇脚的江湖人。

持刀的、负剑的、抡锤的……男男女女,高矮胖瘦,总之,鱼龙混杂。

在城东找了片宽敞的地,停好莲花楼。

乔婉娩三人便不作多扰,找客栈住去了。

李莲花五人休息一阵,到这天下午时分,留下狐狸精看家,往府衙去。

“劳烦通传一声。”

府衙前,李莲花递上逐州知府写的信。

守门的衙役接信小跑而去。

很快,一个宝蓝官袍的中年男子,就迎了上来。

五人拱手,各道了身份。

“哎呀,”张自衡惊喜道,“李先生,我可把你们盼来了。”

他指指乌纱帽下,“再不来,我这头发都要掉光了。”

“你们是不知道,”他面露愁苦,“信送去的这一二十天,又多了十五具无头尸啊。”

李莲花几人一对眼,一时间不知作何回应。

张自衡方意识到,自己的诉苦,实在是失礼了。

哪有客人舟车劳顿,刚到就说案子,而不是见礼看茶的。

他遂伸手作请,引路去厅堂。

其间,不由得多打量了李相夷和小笛飞声两眼。

“八柳侠探”不是三个人吗,怎么变五个了?

“这两位小友是……”他奇问。

李莲花“噢”了一声,“这两位是帮手。”

“我们新聘的帮手。”

李相夷和小笛飞声没什么意见,出门在外,总要有个身份。

不是自己安,就是朋友安。

虽然这个“聘”字并没有钱拿。

喝茶期间,张自衡又叙述了一遍无头尸案的起始。

“第一具无头尸,是两个月前发现的。”

“到现在,已有整整七十二具。”

“分布在城内各处,哪里都能发现。”

“死者男女老少,遍布了各个年龄层。”

“有钱的没钱的,好看的普通的,什么样的都有。”

他万分为难地拍手,“实在是没有规律可言呐。”

五人听罢,搁下茶杯。

李莲花朝他开口,“还烦请张大人,领我们去瞧一瞧那些受害者。”

张自衡便带他们,去了停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