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画风清奇(1/1)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文质彬彬、甚至有些中气不足的声音突兀地在广场另一侧响起:
“咳咳……两位,打扰了。”
醉里乾坤和金娘子同时转头望去,只见广场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书生,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身形单薄得就像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像是久病初愈,又像是从未见过阳光的阴魂。
他手中提着一支笔杆斑驳、笔毛几乎掉光的秃笔,腰间挂着一方磨损严重、墨迹斑斑的破旧砚台,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落魄与穷酸。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让醉道人和金娘子的瞳孔同时微微一缩。
因为他站在那里,整个人都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轻飘飘的,就像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张被风吹来的人形剪纸。
面对两道足以杀死寻常修士千百次的凌厉目光,书生似乎有些局促和紧张,他微微躬身,对着二人行了一礼,声音依旧虚弱:
“在下……白无墨。
闻得此地有二龙戏珠图,蕴含天道至理,特来……特来拓印一二,以作观摩。”
他说着,目光便越过了两人,盯着龙门上的图案。
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竟泛起了一丝病态的的潮红。
他痴迷地望着,好像那图案就是什么绝世珍宝、无上大道。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他宽大的衣袂。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他的衣衫翻飞,竟没有发出布料应有的柔软摩擦声,而是响起了一阵“哗啦哗啦”的脆响,就像……就像有人在快速翻动一本书!
金娘子眼中闪过一丝忌惮,收起了几分轻佻,冷哼道:“白无墨?‘笔落惊鬼神,纸上可杀人’的‘墨纸先生’?
你不在你的‘无声书斋’里描摹那些死人脸,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白无墨似乎没听到她的讥讽,依旧痴痴地望着龙门,口中喃喃自语:
“妙啊……真是妙啊……以雷为墨,以天为笔……这等手笔,若能拓印下来,我的《万象摹本》便可再进一步……”
就在此时,另一声音由远及近,打断了白无墨的呓语。
“咕噜噜……咕噜噜……”
那声音像滚水沸腾,又好似无数饿鬼在喉间嘶吼。
紧接着,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黑铁锅,竟然自己“飞”进了广场!
那铁锅直径足有丈余,锅身漆黑,锅底并无火焰,只有一团团五颜六色的烟雾翻滚着,将它稳稳托在半空。
一个肥硕如肉球的身影盘腿坐在锅边,几乎与锅融为一体。
他赤着上身,只在腰间围着一条油腻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围裙。
他光秃秃的脑袋和粗壮的手臂上,纹满了各种图案,仔细看去,竟是菜刀、骨剪、铁钩之类的厨具,以及被肢解的、表情痛苦的奇珍异兽。
他的脸上,戴着一个白色的厨师面具,只露出两只小眼睛。
此人一手握着一柄巨大的、由某种兽类腿骨制成的勺子,在锅里缓缓搅动;
另一只手则抓着一把还在不停蠕动的、不知名的血色“食材”,随手就扔进了锅里。
“噗嗤!”一声,那“食材”落入锅中,立刻被色彩斑斓的液体所吞噬,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便化作了一缕青烟。
锅里散发出的气味更是诡异至极,既有腐尸般的恶臭,又有焦糖般的甜香,还有一种能直接勾起人内心最深处食欲的肉香。
三种味道混杂在一起,令人闻之欲呕,却又忍不住口舌生津。
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让现场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金娘子声音冰冷:“‘鬼厨’!你这不人不鬼的东西,也敢来染指龙门?”
戴着面具的胖子没有理会她,他只是抽动鼻子,用力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龙气,然后发出一声满足的、瓮声瓮气的赞叹:
“好地方……好地方啊!
龙气如此充盈纯粹!
老子的‘万兽羹’正缺一味画龙点睛的‘龙气引子’!”
他那双被面具遮挡的小眼睛转向龙门,像在看一头绝世美味的猎物。
他用手中的白骨巨勺“当当”地敲着锅沿,发出沉闷的响声,对着龙门大喊:
“喂!那个门!听好了!老子今天要熬一锅‘龙门跳墙’!
识相的就自己贡献点‘龙气’出来,熬好了,分你一碗汤喝!”
话音落下,他搅动骨勺的力道猛然加大。
锅中那五彩斑斓的液体顿时剧烈翻滚起来,无数半透明的兽影在其中沉浮哀嚎,像是囚禁了万千生魂。
一时间,广场之上,三人对峙。
一个是金娘子,她身后好像有万千蜈蚣。
一个是白无墨。
一个是要煮门的鬼厨。
金娘子的蜈蚣尾尖翘起,好像随时准备弹射暗器。
鬼厨屠五味握着骨勺的手青筋暴起,另一只手已经摸向了腰间那柄油光锃亮的剔骨尖刀。
白无墨却在心不在焉地摆弄着那支笔!
本就摇摇欲坠的张老酒摇晃得更厉害了。
“别着急,喝酒的人还没到齐,不能开席啊!”
张老酒醉醺醺地道。
“醉鬼等玩完了,娘子陪你喝!”
金娘子那勾魂摄魄的笑声,余音袅袅。
王有财偷偷瞥了一眼金娘子水蛇般的腰肢和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赶紧把头埋得更低,心中默念: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这娘们儿比鬼还吓人……”
然而,不等金娘子的笑声彻底散去。
广场最边缘的阴影,突然间像是活了过来。
那片黑暗开始蠕动,好像一块黑色的幕布被人从内部用力撕扯。
“吱呀……吱呀……”
一个佝偻得几乎与地面平行的身影,缓缓从那片阴影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老妪。
她的背驼得如同一个完美的九十度角,好像脊梁早已被彻底压断。
她身上穿着一件灰扑扑的布衣,上面密密麻麻地打满了颜色各异的补丁,每一块补丁都像是记录着一段不为人知的陈年往事。
她的脸,与其说是脸,不如说是一张干枯的、布满沟壑的树皮,那些皱纹深得能轻易夹死一只飞舞的苍蝇。
一双眼睛,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油垢,眼皮耷拉着,似乎下一秒就会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