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与茶（民国篇）（1/1）
最近的禅城有点冷，风儿吹动着柳枝引得沙沙作响，平静的湖面上俩只白鹭扇动着羽翼落在小屿上，显得格外清冷。
商业街上因为寒冷的天气，早已没有往日那般热闹非凡。顾客和摊主甚至寥寥无几，几家卖茶叶的店铺已关门。秋生站在门前面对着古铜色的大门，思考着下次买茶叶时的砍价是否能再狠一点，心里已经对那嬉皮笑脸的店长不满数月，那个奸商，称斤时还经常缺斤少量。
秋生喜茶，爱喝茶。
不知是自己的本性还是从小受祖父的影响，秋生认为后者更大一点。在自己还咿咿呀呀学语时，总能祖父书房中闻到一股浓浓的茶香，其中还伴有少许烟草味。那是祖父喜欢在喝完茶后抽一卷烟。他认为这是对生活极大的享受。等到秋生束发之年时，祖父去世了。这种类似于家庭传统的习俗就自然而然地传到了父亲身上，似乎父亲比祖父更喜茶。
有一天秋生刚从学堂回来，一进门，迎面扑鼻而来一阵似有似无的香味儿。抬头一看，一位年轻姑娘坐在大厅的椅子上，这姑娘生的十分清秀，肤白如凝脂，唇红如朱丹，眉眼间透着一股子灵气儿，他见到秋生。先是一愣，而后又立即站起来微笑，露出皓齿和浅浅的酒窝，她说：
“少爷您好，我叫毕芸。”
“你好，我叫秋生。你是怎么一眼就认出我是这的少爷？”
“秋老爷跟我谈及过您说你长相俊俏，白白净净，高高瘦瘦，我看，可真是一点没错。”
秋生立即红了脸，连忙摆手：“不，没有的事儿，家父大人就是爱开玩笑。”
“怎么，怕我把你形容的太娘们了？”
两人闻声而望，秋老爷正慢悠悠的捧着一个小铁罐子，从大厅正门走进来。
毕芸朝秋老爷鞠了一躬，说道：“秋老爷好，你预订的茶叶给您带来了，150克，全都是上好的野白茅，新鲜着呢。”
说着随即从兜里拿出一个蓝色布袋子，上面绣着几朵白色荷花，碧云轻轻解开绳子，秋生秋生仿佛觉得有几缕青色的烟从袋子里面悠悠然然地飘出，充斥着整个大厅，笼罩了他们三人。
他从来没有闻过如此好闻的气味。
有着普通茶叶般的清香，又混杂着少许雏菊的花香，淡雅怡人，清新芬芳。
“盼了这么久，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秋老爷列开嘴，眼角显现出深深的皱纹。他接过毕芸递来的茶袋，放在桌子上，接着用手揪起一小撮装进铁罐中，剩下的放在衣袋里。简简单单搁下一句，：我去煮茶。就消失在大厅正门，只留下二人在原地。
秋生看了看碧云，她侧着头，正好能撇见一头黑瀑般的秀发被粗粗的红袖带束住，柔柔的垂垂到了她的腰间。微风浮动，吹起几缕细发。这情景，令秋生一顿，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秋老爷真是爱茶呢。”他还在酝酿，不料毕芸先开了口。“本来泡茶这种事应该下人来做的，秋老爷却自己做了。”
“父亲一直闲家里女佣做的不好喝，做不出他想要的味道。”秋生答道。
毕芸笑了。“秋老爷也是略懂茶道之人。”
秋生忽然想起什么，对毕芸说道：“你走到这儿花了多久？”
“三个时辰，但我是坐马车来的，只需要一个半小时。”
“你的家是不是住在西洪镇？”
“是的，少爷。走到浔阳桥头有一片竹林，我家就住在那里。”
“呼呼，西洪镇，那可真是远极了。那你每天运输茶叶过来，可耗时？”
“通常我是不出远们的。但这次出门办事我恰好会路过秋家大院，想到秋老爷的茶叶，就顺便带过来了。我从小就和父亲一起经营着茶行，有什么大事都是他做决定。”毕芸摸了摸手腕上的木镯，上面刻着几只百灵。
“真是有劳姑娘了。”秋生想着女孩儿独自出远门，真是勇气可嘉。
“别客气，叫我毕芸就行了。”
这时，秋老爷端着托盘走进来。了，托盘上放着一只青瓷茶壶，和几只小茶杯，热气正从细细的茶壶口缓缓飘出。
毕芸立即起身，伸手说到：“秋老爷，我帮您。”秋生看着毕芸，她用纤细洁白的双手轻轻托起茶杯底，眼角微垂，倒出一股淡棕色的液体。秋生不禁看的发愣。站在一旁的秋老爷盯着他，缓缓说道：
“毕芸今年十八岁了是吧？”
“是的，老爷。”
“我家秋生今年十七，和你正好相差一岁。”
“少爷虽然年纪尚小，但继承了老爷经商的头脑，将来肯定有一番作为呢！”
“希望他有。”“秋老爷品一口茶，意味深长地看向他。
晚霞余光，铺满大宅的前院，茶香依旧。
“喂！这位先生，您都站在这边快半小时了，到底让不让开？打扰到我做生意了。”秋生一下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眼前站着一位中年妇女，正用不满的眼光瞪着他。“抱歉。”秋生推了推眼睛架，低头示意，往后退了一步，走开了。
真是个怪人。中年妇女一边整理商品一边回头看他，嘴里嘟囔着。
走在路上，秋生不自觉的想：碧云她现在身处何方呢？或许自家生意做的红红火火。或许，那么漂亮的人，早已嫁入大户人家，成了大少奶奶，生了几个胖娃娃，过着幸福。
他忽然停下脚步，神情有些暗淡。
秋生与毕芸自从那次分别后还有书信往来，上个月，毕芸的信来的稍微迟了一些，这个月却杳无消息，令他有些担忧，心中似乎有根刺在扎着他，使他呼吸困难。
“记著青纱梦未了，谁料尔，踏碎无归路……”
一阵悦耳的女声从远处传来，纤细而又凄美，引得秋生不自觉向前走去。
他越走，歌声越清晰明亮，人群也聚集的越来越多，到处鱼龙混杂。
原来是花烟间，难怪，秋生心想。
他正准备离去，忽然想到，这还没到饭点，怎么会云集这么多人。他随便问了旁边路人，那路人笑着说：“我们都光来听烟花间的头牌唱小曲儿。”她不光曲唱的好，人也美。可惜，人家刚唱完又躲在里面不露面了……看！她又出来了。”
秋生抬头一看，只见那大楼正中央的一个小窗口里，一位身着华美的女子经过，随即又消失在窗口中。
那张脸……
他顾不得多想，拨开人群，一路跌跌撞撞地冲向花烟间大门，引得不少的骂声。
门口的四娘吓了一跳，一看来头不小，连忙拦住他说：“这位老爷，这还没到……”还未等她说完，自己手里面便多了一大叠银票。“您这也太……”肆姨一抬头，人早没了踪影。
房内，一女子坐在梳妆台前，头戴着精巧的发攒，但却神色暗淡无彩，连胭脂都遮不住憔悴的惨白。
“彭”的的一声，房门被用力推开，她丝毫不动。仿佛一座木雕。
片刻，她开口了，声音发颤：“肆姨，请再给我一会儿，我就……”
“毕芸。”一道低沉的男音在房内响起，略带伤感。
那身子一愣，转身望去，眼前一亮：“你是秋家大院的……秋少爷。”
“是的，我们五年前曾见过一面，真高兴你能记得我的。”
“您……”她欲言又止，眉头忽然紧锁，转身回到原来那个姿势，低声说到：“您来做什么，这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这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秋生暗眸。
“我不是……”她朝他辩解，声音却落了下去。低着头，独自喃喃：“对啊，不应该是我来的地方……”
“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许我可以帮你。”秋生靠近毕芸，发现她眼角有晶莹泪珠。
“前一个月前，父亲的茶行遭人暗算，亏损的难以填补。那些股东带走了父亲，我也不能幸免，被卖到了这来。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想活下去……”
她低头，止不住的呜咽，泪水的从她手指中流出。秋生看着他，推了推金丝眼镜架，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走，还你一个自由。”
毕芸抬起头，神色慌张的捂住他的嘴，盯着他，小声说道：
“你疯了吗？带我出去被人说和一个青楼女子有染？况且我还比你大。”她眼角又垂下去。“你快走吧，前门街的刘大少爷已经决定我为妾了，我这一生，也就注定这样了……”
秋生握住她的手说：“你真愿意去服侍那个麻子脸的瘸子吗？还是你信得过我，和我离开这花烟间。我已不是三年前你所见到的那个秋生了，现在的我是有能力主宰自己命运，也能改变他人命运。”
毕芸哽咽到：“那你的名声……”
“去它旁人的说三道四，我秋生不在乎。”秋生脱了眼镜，看着她。
滚烫的泪水从她脸颊滑落，滴在她的手背灼热着她敏感的心。
“带我走吧。”她红着眼。
傍晚时天边已是一道长霞。如红绸带般在天边荡漾开，被染红的云朵间若隐若现。霞光披在小路间的枯枝落叶上，似乎想要赋予它们生机。
这场景，像极了他第一次见到毕芸时的样子。
秋生想。
俩人坐上马车，来到一座竹林边上。下了车，秋生对毕芸说：“你可喜欢这？”
“这不就是……”毕芸睁大双眸。
“像极了你的家，你以后就生活在这里。这片地方与世隔绝，仇家自然不会寻得你。”
“先生救了我，看来我要用一身去报答先生。”
毕芸笑着说，秋生愣神了，那样子，恍如昨日，在秋家大宅，俩人目光对视。
“那姑娘可否愿与我一起煮茶烧水，闲谈共品？”
“乐意至极。”
那茶香，依旧。
（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看看读者的话在评论区里答答题～虽然我也没报什么期待（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