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清泪两行（1/1）
圣界帝都，圣光城。
北区军营坐落于城市边缘，倚靠着一座苍翠的山峦。此刻，在山腰一处僻静的了望台上，一道纤细却挺拔的身影正凭栏远眺。
她身着圣界女军官的制式轻甲，英姿飒爽，眉宇间却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正是莫小携的义姐，秦如雁。
一名心腹手下刚刚悄然到来，又悄然退去，只留下一枚温热的留影符石静静躺在她的掌心。
秦如雁注入一丝圣力，符石激活，一段并不漫长却足够清晰的影像投射在她眼前——那是通过特殊渠道，从遥远虚空战场传来的片段：
破碎的虚空，消散的空明雷域，狂掷魂那伟岸身躯被恐怖圣光洞穿、生机彻底湮灭的瞬间…莫小携吐血重伤、心脏裂痕隐现、被雷霆圣雕拼死救走遁入虚空的最后画面…
影像戛然而止。
空气仿佛凝固了。
秦如雁雕塑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方才影像中的每一个画面，都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她的心脏。
那双平日里清亮坚毅的眼眸，此刻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被巨大的悲伤淹没。
两行清泪，无声地顺着她光滑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岩石上，溅起微不可闻的水花。
“狂叔叔…小携…”她低声呢喃，声音哽咽颤抖。
记忆中那些温暖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现…
她的父亲鬼王，与狂掷魂乃是过命的交情，正因为这份情谊，她才会被送到人界，悦华派既有历练，也未尝没有一份为鬼界保留一份血脉、暗中照应的深意。
如今，狂叔叔战死陨落，小携生死未卜、重伤遁逃…这个消息若是传到父亲耳中…
秦如雁几乎无法想象，那对自己父亲将是何等沉重的打击！两位长辈之间那坚不可摧的友谊，竟要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落幕吗？
就在这时，一只宽厚温暖的大手，轻轻按在了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秦如雁猛地一惊，下意识要挣脱，但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又放松下来。她没有回头，只是泪水流得更急。
来者是一位身形若隐若现、面容隐带风霜之色的中年男子，他眼神沉静，气息内敛，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他正是鬼王派来一直暗中保护、辅佐秦如雁的家族老人——鬼九。
“小姐，节哀。”鬼九的声音低沉而平和，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魔尊陛下…求仁得仁，战死沙场，于他而言，或许并非最坏的结局。至于小携少主…他既逃出生天，便必有后福。您要相信他。”
鬼九的目光也扫过那枚已经黯淡的留影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惋惜，有敬意，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他深知狂掷魂的实力和手段，落得如此下场，只能说明圣紫域的手段更加可怕。
秦如雁深吸一口气，用力擦去脸上的泪水，转过身，眼中虽然依旧悲恸，却多了一丝清明和坚定：“九叔，我知道。悲伤无用，父亲那边…还需从长计议。我只是…只是心里难受。”
鬼九点了点头，正欲再安慰几句，突然，他眉头微微一皱，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自己手腕上一个不起眼的、如同藤蔓缠绕般的纹饰。
那纹饰看似普通，实则是他一件极其重要的空间储物器的外部显化。
此刻，他清晰地感觉到，纹饰空间深处，某件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物品，正在轻微地、却异常清晰地颤抖！
鬼九的心神立刻沉入那纹饰空间之中。空间一角，一枚古朴的、非金非木、刻满了玄奥时间符文的尺子，正悬浮在半空，周身散发着微弱的、忽明忽暗的毫光，并不住地轻微震颤，仿佛在呼应着什么，又像是在预警。
时间法尺！
鬼九心中猛地一震！此物并非他的，而是他多年前一次极其偶然的机遇所得，一直无法参透其全部奥妙，只知道它与神秘莫测的“时间法则”有关，且具有某些难以言喻的灵性。它如此异动，绝非寻常！
刹那间，鬼九的思绪电转，猛地想起了不久之前，他与莫小携的义父姚天胜在九升峡谷的那次短暂却惊心动魄的交手。
当时，姚天胜施展的某种神通，引动了周围环境的时光流速发生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变幻，虽然一闪即逝，却让他手中的时间法尺产生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当时他只以为是错觉，并未深究。但此刻，时间法尺的异动如此明显，再结合狂掷魂陨落、莫小携重伤遁逃、圣魔大战进入新阶段这等搅动整个大陆格局乃至气运的重大事件…
一个惊人的念头闯入鬼九的脑海：
“时间法尺异动…九升峡谷的感触…莫非…是冥冥中的时间之神，或者说是时间法则本身，要对这场席卷天地的巨变，做出某种程度的干预或回应了？！”
这个想法让他背后瞬间冒出一层冷汗，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时间，那是连神祖都难以真正触及的至高领域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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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时间法则真的因此战而波动，那后续的发展，将彻底超出所有人的预料！无论是圣界还是魔界，甚至人界，都可能被卷入一场更加宏大、更加不可知的旋涡之中！
鬼九缓缓抬起头，望向圣光城上空那看似永恒不变的璀璨圣光，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看到了那正在流动、或许即将掀起惊涛骇浪的…时间长河。
“小姐，”鬼九的声音变得异常凝重，“恐怕…有比圣魔大战更重要的事情，正在发生。这片天地，要真正大变天了。”
秦如雁闻言，看着鬼九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心中的悲伤暂时被更大的惊疑所取代。
山风拂过，带来军营的号角声，却吹不散此刻弥漫在两人之间的凝重与未知。
秦如雁正被那来自圣魔战场的噩耗撕扯得心神俱裂，鬼九关于时间法则的惊人之语更是让她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崩塌的边缘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打破了山腰的沉寂。
“如雁姐！如雁姐！”一个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划破凝滞的空气，伴随着一阵香风，一道身着鹅黄色裙装的娇俏身影已如蝴蝶般翩然而至。
来人正是秦如雁自幼一起长大的好姐妹，陆小露。她此刻俏脸之上满是焦急与忧虑，平日里那双灵动的大眼此刻盛满了不安。
“怎么了，小露？”秦如雁强压下心头的剧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陆小露喘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出大事了！军营里……军营里开始传一个谣言，而且传得飞快，已经有不少士兵信以为真了！”
“什么谣言？”秦如雁眉峰一蹙。
“他们说……三十八年前，席卷人界的那场太岁瘟疫……不是天灾，而是圣界一手策划的阴谋！”
陆小露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们说，圣界为了削弱人界各大门派的力量，特别是为了打击我们悦华派，才释放了那种可怕的瘟疫！”
“荒谬！”鬼九在一旁冷哼一声，眼中闪过怒意，“此等恶毒之言，意在动摇军心，挑拨圣界与人界的关系！”
秦如雁的心却猛地一沉。她太了解陆小露了，她绝不会因为这种捕风捉影的谣言而如此失态。她的目光落在陆小露微微泛红的眼眶上，瞬间明白了什么。
“小露，告诉我，是不是……是不是我们悦华派也有人信了？”秦如雁的声音有些发干。
陆小露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声音几不可闻：“是……派里已经有不少长老的亲人，都死在了当年的那场瘟疫之中。如今这个谣言传开，派内上下人心惶惶，几位长老已经为此事吵了起来，甚至……甚至有人开始质疑圣界的立场，质疑我们这些年与圣界结盟的意义……”
“悦华派……”秦如雁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痛楚。
这些年道听途说知道那场瘟疫的过程模糊，只记得整个门派上下笼罩在一片悲痛之中，无数师兄弟、师叔伯，连同许多无辜的凡人百姓，都成了那场灾难的牺牲品。这，是整个悦华派心中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如今，这道伤疤被恶意地揭开，撒上了盐。而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这谣言的矛头，直指她现在效忠的圣界。
她站直了身体，方才的悲伤与惊疑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所取代。义弟莫小携的生死未卜，狂叔叔的陨落，还有这突如其来的谣言，如同三股巨流，将她推向了一个漩涡的中心。
“小露，”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与坚定，“你先回去告诉诸位长老，就说我秦如雁，悦华派这一代唯一的继承人，即刻返回。这件事，我必须亲自去查清楚…！”
“如雁姐……”陆小露看着她眼中那燃烧的火焰，心中的不安稍稍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信赖。
秦如雁转身，望向远处圣光城那宏伟的轮廓，又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三十八年前那场惨绝人寰的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