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 中二热血少年的日记开始(1/1)

一连三天,整个魔界都沉浸在一种近乎癫狂的激动与热血之中。

皇城之内,朱红的宫墙被崭新的绸缎与彩灯覆盖,平日里肃杀的街道,此刻挤满了狂欢的魔族民众。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麦酒、烤肉和某种特制香料的混合气味,粗犷的笑声、豪迈的祝酒声、歌者用沙哑喉咙吼出的凯旋战歌,日夜不息,汇聚成一股磅礴的声浪,震得人耳膜发麻,几乎要将这座古老的城池从沉睡中彻底掀翻。

每一个魔界生灵的脸上,都洋溢着狂喜与自豪,他们唾沫横飞地谈论着新皇狂掷云的盖世神威,模仿着那焚天煮地的九渊困龙阵的恢弘手势,唾弃着三大长老灰飞烟灭的狼狈末路。

然而,在这片沸腾的欢乐海洋之外,皇城城墙投下的巨大阴影里,却有一个人静静地坐了三天。

血不停。

他就那样蜷缩着,背靠着冰冷粗糙、还带着硝烟气息的城墙石砖,像一尊被遗忘的石雕。

他望着远处皇城上空绚烂的烟火,那些五光十色的光芒在他空洞的瞳孔里明明灭灭,却无法点燃他眼中丝毫的暖意。

三天三夜,水米未进,任凭喧嚣如何穿透耳膜,他仿佛置身于一个用玻璃罩罩住的世界,外面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只剩下他自己,和那颗在胸腔里沉寂得快要停止跳动的心。

血不停的脑海里,像一座坏掉了的留影符,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同一个画面——莫小携最后击杀三大亲王的场景。

那不是战斗,那是处刑。

血不停能清晰地“看”到,莫小携指尖那抹微弱却决绝的光芒,它不耀眼,却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冰冷,如何精准地刺入虚空,将三大长老残存的、试图在“神国”中苟延残喘的本源彻底抹除。那是一种超越了力量本身的……理解。一种对生命、对死亡、对规则最透彻的洞察。

他甚至能“听”到那三位曾经叱咤风云的长老,在灵魂湮灭前发出的、无声的绝望哀嚎。

“独自击退虚幽兽潮……看来,不是假的。”

血不停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自语。

这个曾经在魔界引起轩然大波,却被许多人当作是夸大其词的传闻,此刻在他心中,却重若千钧。

如果连抹杀神国本源这种匪夷所思的事都能做得如此云淡风轻,那么击退那毁天灭地的兽潮,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想到这里,血不停那颗沉寂了三天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像是一颗沉入深海的石头被猛地拽起,带来一阵眩晕般的悸动。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瞬间照亮了他整个脑海。

他要做点什么。

不是去加入那群狂欢的愚民,不是去对着新皇的画像顶礼膜拜,而是去……记录。

是的,记录!用他唯一擅长的方式,用他的笔,将这一切都记录下来。他要写一本《新王记事日记》!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野火燎原,再也无法遏制。

血不停猛地从地上站起,因为久坐而麻木的双腿一阵刺痛,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赶紧扶着冰冷的城墙,大口地喘着气。

三天未进食的虚弱感如潮水般涌来,眼前阵阵发黑,但他却感觉浑身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那是一种找到毕生追求的、近乎狂喜的战栗。

血不停踉踉跄跄地冲向城中,目标明确——那家他最常去的说书馆“惊堂木”。

说书馆里同样人声鼎沸,说书先生唾沫横飞,正讲到莫小携回归时力挫挑衅者的精彩片段,他一拍醒木,满堂喝彩。

血不停却无暇旁听,他像一条泥鳅,从人群中挤过,径直走到柜台,将身上所有攒了许久的、大大小小的魔石“哗啦”一声全拍在桌上,嘶哑地喊道:“上菜!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最好的肉,全都上来!”

店小二被这气势汹汹却又面黄肌瘦的客人吓了一跳,但看到桌上那堆闪着微光的魔晶石,立刻眉开眼笑,麻利地端上了丰盛的酒菜——一大盘滋滋冒油的魔焰烤猪肋排,一碗热气腾腾的龙须面,还有一坛烈性十足的“烧刀子”。

血不停仿佛一头饿极了的野兽,顾不上烫,直接用手抓起肋排,撕咬着,将滚烫的肉块大口吞咽。

滚烫的酒液他不用杯,直接对着坛口猛灌,辛辣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像一团火,灼烧着他的胃,也点燃了他的血液。

三天来的冰冷与麻木,被食物的热量与酒精的刺激驱散,他的脸颊终于有了一丝不正常的潮红,眼神也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燃烧着名为“使命”的火焰。

酒足饭饱之后,血不停开始了他的工作。他没有去问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也没有去打扰凯旋的将士,而是混在市井之中,像一个最敏锐的猎犬,捕捉着关于莫小携的一切蛛丝马迹。他蹲在酒馆的角落,躲在市场的货摊后,竖起耳朵,贪婪地吸收着每一个字。

很快,他便打听到了。

“听说了吗?就在新皇回归前不久,圣界的敢死队肆虐我魔界边境,简直是丧心病狂!”一个满脸络腮胡的魔族战士,正拍着桌子愤慨地说道,他手臂上还有一道未愈的伤疤。

“何止!”旁边一个瘦高的魔族接口道,他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我远房表亲就在边军,他说,当时新皇……哦,不,当时还是少主,单枪匹马,直接冲进了敢死队阵中!那场面,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他的剑光,比天上的流星还要快!”

“这还不算完!”又一个声音加入进来,是个独眼龙,他似乎亲身经历过,带着几分后怕地颤抖着说,“圣界见一队不行,竟一口气派来了十支敢死队!那黑压压的一片,穿着统一的白袍,像送葬的队伍,当时所有人都觉得绝望了,以为魔界要完了!”

“然后呢?”周围的人屏住了呼吸,连说书先生都停下了口中的故事。

“然后,少主统领着飞云军,硬生生地又给打了回去!十支啊!兄弟们,是十支!那可是圣界最精锐的死士!就这么,被我们飞云军,在少主的带领下,给全歼了!一个不留!”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血不停的心上。他默默地将这些对话,连同讲述者脸上的表情——那种混杂着恐惧、崇拜与庆幸的复杂神情,一同刻进了自己的脑海里。他的手指在裤缝上无意识地划动着,仿佛在模拟书写的动作。

夜色渐深,血不停带着满脑子的故事和一颗激动不已的心,回到了自己那间位于贫民窟的、简陋的家。

“不停啊,回来啦?饿不饿?娘给你留了饭。”母亲慈祥的声音从里屋传来,伴随着一阵草药的气味。

“不停,今天外面可热闹了,你去看新皇的仪仗了吗?听说新皇长得可俊了!”父亲也探出头来,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

血不停却仿佛没有听见,他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便径直绕过父母,走进了属于自己的那间小屋,反手关上了门。

父母的呼唤被隔绝在外,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油灯燃烧时发出的“噼啪”轻响。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咚咚作响,像战鼓一样催促着他。

血不停点亮油灯,昏黄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显得有些孤傲。他走到桌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上锁的木匣,从里面拿出他珍藏的、最上等的雪白兽皮纸和一支用了多年、笔尖已经磨得有些圆润的狼毫笔。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着狂跳的心,然后,蘸饱了墨,在兽皮纸的顶端,郑重其事地写下了第一行字。

他的笔迹,不再像往常那样潦草,而是工整、有力,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仪式感。

“魔云历一年,八月一日,晴。魔界消失十八年之少主,莫小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