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静室内（1/1）

极北之地的独特国情，让传送变得不太方便。不愈之伤的恐怖吸力除了密特拉想必没人有尝试的想法。这也直接导致了拉贝林要和地底沟通得做梦或者挖洞，精灵的加急单子必须亲自前来发布，辛古诺尔想来和辛德哈特一叙也必须本体赶来。

当然，拜请柱神自然能更便捷地通过神谕、启示来交流，但是，除了密特拉等一些金毛，就连神血族裔也没那么大的面子。君不见贵如傲慢之角也要亲自挖洞，那可是未来的深渊之柱神啊。

辛古诺尔这位军团长千里迢迢赶来自然是和辛德哈特有要事相商。

静室内，两只狮子以兽亲的姿态面对面趴着，狮子兽亲的五官在他们面无表情的时候，除了威严还会显得有些丧，他们眯起眼睛的时候尤甚，再加上他们接下来的话题，两人不由得面色更苦了。

辛古诺尔用幽蓝的冷火拉开房门，戳了戳附肢拟态的耳朵，以及伪人斐柯拟态的耳朵：“小狗，不太礼貌哦，不过你们也不是不能听听。不如说，我希望你们能和我一起说服殿下。”

显然，不止博德一位好奇。而辛古诺尔也不愧军团长之威名，居然轻易突破了博德的伪装（自以为有用）、格瑞斯的第二重伪装（协助敛息），拉贝林的第三重伪装（扼制气血波动），还有罗曼的第四重伪装（贴图）。

静室内一下子坐满了人。

辛古诺尔并没有直入正题。他一个打滚变回兽人的姿态，先是朝着罗曼和拉贝林分别行礼，接着冲格瑞斯点头微笑，接着如同长辈般，亲昵地揉了揉博德的耳朵。这只狮兽人显得有礼有节，一板一眼，而态度微妙的差异似乎也透露出了不少东西。比如，他完全没有当博德是外人。

狼：啧。

辛德哈特紧随其后变回人形，即使是人形占地面积较小，两个壮汉依旧让静室显得十分拥挤。

“你们觉得，各大道途的技艺如果要汇总成一个词，会是什么？”辛古诺尔这么问道，活像是金银岛联合学院的教师。

罗曼先开口：“铭记道途的技艺可以被归类为【复现法】。”

格瑞斯接上：“嬗变和隐秘道途分别是【熵增论】和【夜游术】。”

拉贝林若有所思：“深渊的道途......【赦罪术】。”他顿了顿，笃定道。

辛德哈特倒是陷入困惑：“奉献道途......似乎并没有广为流传的、众人信服的官方定论，要我说，或许是【照明术】。”

而博德迟迟不语。

辛古诺尔朝着金毛大狗友善地笑了笑：“没事，畅所欲言吧。”

“绝不是照明术。”首先，博德就做出论断。“奉献道途的表象如此，但实际上，奉献一词绕不开性价比，只是这个话题比较忌讳。”

“......没错。”辛古诺尔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燃烧者所奉行的，是【统御术】。”

这是黑暗时代，第二拂晓前，源之相位的残留影响，“归一”依旧是这条道途绕不开的旋律。集群心智、第一轮日冕、层层日冕环抱的太阳、作为星界中轴的日冕圣所......

辛古诺尔接着说道：“如此我们能证明，奉献需要统御，光和热需要统御，一切都需要统御，如此方能缔造更大的善果。若不如此，多人之力将并不总是胜过一人之力，事相无法永恒向上。”

辛德哈特下意识地想要反驳，而辛古诺尔只是用一道甚至称不上严厉的目光，就让这位王子回归静默。

而后者越说越兴奋：“若无统御，奉献本身不仅难以持续，更有可能被浪费、被扭曲，甚至走向与初衷相悖的结局。许多人误以为，只要每个人都怀有善意，一切就能自然地趋向美好。但实际情况远比这复杂。若无统一调配，资源便极易重复、错配。”

“阳光普照诚然美好，但没有边界的光照也会灼伤作物；火焰象征温暖，但若无约束，它便是灾难。秩序是善的前提，而统御是秩序的保障。奉献本身不是终点。只有统御，才能将这些奉献之举编织成真正有力、有序、有意义的远大图景。”

政治家一般的发言，几乎难以让人相信这是一位背负巨斧的狂战士口中会说出来的话，如果再加以煽动意味的手势和语调......或者说，这番言论确实有其道理所在。

静室内的其余的里，格瑞斯有些犯困了；拉贝林笑得意味深长；罗曼笑得有些冷；辛德哈特和博德眼中剧烈闪烁着金色的辉光。道途共鸣让后两位不得不去进一步思考。

然后，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不对！”

“哦？”辛古诺尔并不恼火，反而身体前倾，等待他们接下来的话。

辛德哈特率先开口：“善是超越于现实事物的理念存在，是光照其他理念的‘更高存在’。善，是否需要被组织？”

博德则说道：“善的行为源于出于我们意志的选择，而非外在的命令或工具性目的。你强调统御而弱化了奉献之举，但统御是从上而下的规范，若奉献必须在统御中才能成其为‘有效’，则意味着：善不再自足，而成为被加工、被裁剪、被利用的‘工具化善’。”

辛德哈特喃喃道：“一个依赖于他者意志安排的行为......”

而博德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仍能称之为【奉献】吗？”

统御可以提升效率，却不能生产道德。它可以整合行为，却无法制造信仰。

这似乎，又是一条悖论，奉献之悖论。

某些知识在沉寂里被扰动，梦呓出声。静室内的众人甚至听见了某些鬼祟之物在耳廓爬行的细碎动静，看见窗外的细雪变得如灰烬般干瘪，黑压压地在地面上横死一片。

“看来，你们也有自己思考啊，这很好。”

辛古诺尔的哈哈大笑让众人回过神来。似乎这些狮子都有着类似的特性，他们的笑容笑声具备很强的感染力，虽然很吵，但是这样爽朗的笑声并不令人讨厌。

“我来只是为了，提出一个建议。辛德哈特，”他认真地说道，也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能感受到这只狮子带来的淡淡的压迫感。“别和你哥抢王位。”

“啊？为什么要抢。”

“嗯？你对这个位置不感兴趣？教国国王这个位置本来可是你的哟，你就不埋怨你哥哥的......‘复活’？”

辛德哈特闻言，下意识抱紧了旁边的博德，结果发现罗曼早就在桌子底下动手动脚了，暗暗咬牙。

“这个位子谁爱坐谁去坐，我可不想一辈子出不了王宫。”

博德说要继续在瓦罗瑞亚转转、看看，这场旅途才刚启程呢，如果是以前，他恐怕无所谓吧？正所谓“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不曾见过太阳”，现在......他可不想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