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林中托孤(1/1)

“约旦初不足为惧,已经被杜衡控制住了。可那玉妙真精通兵法,最是擅长排兵布阵,此番计谋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她一旦反应过来,必定威胁我们的计划。”

裴行简沉吟片刻,道:“玉妙真十六岁就开始为西启皇室打天下,如今就算有东西证明她有反叛之意,可若贸然送去约旦初那里,想必也不会动摇她的地位。”

仲微道:“当年西启先帝就是因为不信任手下武将,设计让枕边人去买通江湖杀手去杀掉镇北侯宁殊繁,但皇后娘娘心存善念,悄悄放走了他,那人隐姓埋名三年后便去辅佐了靖国国君,使靖国国富兵强,无时不在威胁神族,所以约旦初不会让玉妙真成为第二个宁殊繁,毕竟西启离靖国最近。”

裴行简还是犹豫不决,道:“玉妙真是个难得的人才,杀了她十分可惜,可若是不杀又必定会坏了我们的计划,这可如何是好。”

西启营帐。

'绰罗斯’觐见西启王,当面提起了伪装身份潜入营帐的几名刺客:“不知陛下准备怎么处置那几个黑衣人?”

约旦初坦然回答:“依首领之见,我该如何呢?”

抬头又问:“首领为何对那几个刺客这么关心,难不成是旧相识?”

'绰罗斯’突然冷脸道:“本王带上亲卫来此可不是为了受您猜疑的,你西启和我们綦连乃是百年友交,虽是久不联系,但也看重两国之间的友谊,大王不该不信任……”

约旦初突然脸色一变,手重重拍在案几上发出巨大声响,就连桌上面的茶水都被震倒,流在了旁边的密信上。

“绰罗斯,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绰罗斯’抬头微笑着面对前面气急的人,不解地问:“陛下的话,微臣不明白。”

约旦初愤然道:“你用两国关系做文章是想做什么!”

看着不远处无动于衷的一行人,约旦初下令扬言要杀了他们,随后'绰罗斯’一行人便被侍卫拉到帐篷外,绑在柱子上。

行刑官正要行刑,'玉妙真’匆匆赶到,制止了行刑官并问绰罗斯犯了何罪。行刑官说是背叛大王。

'玉妙真’叩见西启王,道:“陛下,绰罗斯首领虽言行不妥,但罪不至死。”

“现在我们腹背受敌,是正缺人手的时候,更何况首领他并未做什么不利于我们的事,因此属下认为只要他将功折罪就可证明綦连的联结之心。”

“呵,怎么,大将军也认为本王做错了?可你别忘了,让本王试探他们的也是你啊,现在倒装出一副明事理的样子了。”

听完'玉妙真’不禁后背一凉,连忙陪笑道:“大王恕罪,臣也是现在才想到这层关系,所以才未能告诉您后续计划。”

“你想怎么安置他们?”

“大王可让他们去打听高陵的计划,用药加以控制,这样他们即便想要背叛西启,也会被大王您所察觉,在营帐里就可以使其成为废人,永远无法返回高陵。这样,大王既可以免遭背叛,又不留后患,岂不两全其美?”

约旦初认为玉妙真说的有道理,下令免除绰罗斯等人的死刑,用催眠术控制他们服下了蛊毒。

遵照约旦初的命令,绰罗斯几人分开探查高陵的情况,短短几天确实知道了不少信息。

四天后,高陵大营。

几位昔日高高在上的司空司徒,在当下都显得十分激动,连带着寂静的营地都变得越来越有烟火气了。

仲微此时正坐在营帐中间的案席旁,听着帐中传令兵汇报军情。

“禀将军,今日又有约三人左右的探子悄悄进入我军营寨探查情况。”

“你可看清那领头人容貌?”裴行简声音沙哑。

“没有,沙尘太大,那几人隔得又远,难以看清,只是……”看着上面无动于衷的国师,郑巢良有点慌张,不知道该不该说。

“只是什么?有事就说别吞吞吐吐的行不行。”

“卑职见到的那人背影和杜衡大人有点像!。”不敢隐瞒,郑巢良紧闭双眼将心中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这……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裴行简不确定道。

“将军,那杜衡日日不断带着敌军前来查探,想必是早已投靠了敌军,若再久待,恐有援兵到来啊,何不早做打算,以免后患无穷。”看着无动于衷的将军,郑巢良将头狠狠磕在地上,企图让上面的人下令出兵。

“我军不善平原战,若出城战败,那就连前段时间打下的土地也要丢失了。到时又该如何!”

“我……”郑巢良此刻非常纠结,这种无法反驳的状态让他感到难受。

“这事你既然禀报了我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但出兵的事也需要从长计议,你先下去吧!”裴行简扶额劝慰道。

“是。”郑巢良一声长叹,看了看主位上闭眼假寐的人,愤恨的走出了大营。

“这...”营帐中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

“杜衡都被安排到来探查情况了,想必柳长亭那里已经得手,明日便是出兵的好时机。”

“裴行简听令。”

“臣在”

“明日你将各个关口的守卫抽掉一层,安排到离开漠北的必经之路上。另外,西楚那边路口的守卫换成木偶,在里面塞一点牛血之类的,到时南荣牧进关的时候……”

“柳筠,明日你率领大军从西启的东南方向进攻,声势越大越好……”

“姜允……”

而另一边的西启营帐却是另一番光景,约旦初因为接受了“玉妙真”的建议,每日翻看情报,忙的不亦乐乎。

'绰罗斯’来到约旦初帐前,让守卫通报后进了营帐,他向约旦初一拱手:“陛下”

约旦初对这个样子的同盟感到很满意,对着一旁的坐席指了指:“首领,且坐下说话。”

“妙真啊,你这计策真是巧妙,那些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每日去探查情况的‘刺客’竟然是他们的老熟人。”

“想必此时,那高陵国师正在烦恼该如何救出杜衡吧。”

杜衡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约旦初有些疑惑,便开口问道:“我从未和你说过绰罗斯的真实名字,你是如何知道的?”

只见'玉妙真’顿了顿,说道:“陛下,那高陵国师的十二护卫无人不知,至于具体是哪一个不难猜出。”

主位上的人仍眉头紧锁,偌大的营帐里只留有玉妙真一个人的声音。

“是吗……”

“陛下,我玉妙真从十六岁就开始为西启打江山,难道您还要怀疑我的忠诚吗?!”

接着,话落人跪,桌上的茶杯被碰倒掉在了地上...

看着那斜着的桌案,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虽有疑惑却早已被过往记忆淹没。

“妙真不必如此,我自是信你的,也罢,是本王多虑了。”

“今日就到这里吧,本王乏了。”

“恭送陛下。”

“……”

“阿姐,若是你看见妙真如今的能力,你也会感到欣慰吧。”约旦初坐在床榻上,手里握着一节短笛,陷入了回忆。

“来人。”

“臣在。”

“若是明日有什么意外,你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大将军安全带回西启。”

“那您呢?”易茗疑惑的看向约旦初,不可置信的问道。

“拿好这道圣旨,保护好将军。这是我给你下的最后一道命令。”

“是!臣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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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陵大帐。

“明日约旦初一定会强行冲关,到时候就请各位将他往西楚方向引,再后面的事就不归我们管了。”

“是!”

营帐外,每人的心思都不相同,唯有柳筠心思烦乱。

“老裴,为何大人笃定那西启皇帝明日会冲关?我也没见杜衡大人传信回来啊。”见周围人越来越少,柳筠趁其他人不注意,一下就蹿到裴行简身边去了。

“没信件传来就说明我们大人神机妙算,想那么多做甚,听大人的安排准没错!更何况你没看见就是没有么?”

裴行简听完,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可有的人就是听不懂好赖话,刚好柳筠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有为何我没看到?我可是天天在军营里操持练兵!”

“放屁!整日辛苦操持练兵的都是星沅那姑娘好吗?你什么都别做就别抢功了,一大把年纪了还是要点脸吧。”将靠近自己的脑袋推开,裴行简要不是顾忌这是军营,不然早就把柳筠扔出去了,一股胡蒜味扑面而来,可想而知有多难闻。

“唉,不得不说星沅这姑娘是真的厉害,不怕苦不怕累的还能把军队管理得这么好,我都想把亭小子许配给她了,也不知道她瞧不瞧得上……”

“确实,等回去了一定得向陛下好好说道说道,给她谋个好差事……”

“不对,老裴你怎么转移话题啊!”

“哈哈,有吗……”

声音越来越远,然后逐渐变小,两人的背影也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

寅时,漠北东部。

约旦初率领军队从西北方向突围,企图从这里杀出血路逃回西启,可在槐江布置的陷阱中损失了大批精锐,随后又在高陵士兵的驱赶下节节败退。

苦水河边,看着后面穷追不舍的裴行简,约旦初眉头紧皱。

“这裴行简为何如此穷追不舍!”

“属下去拖住他,陛下快走。”

“兄弟们,报效君恩的时候到了,冲啊!”

“想走?没那么容易!”裴行简见状拿出一把弓箭,拉弓扣弦一气呵成。

只见弓箭射中了逃跑的约旦初,可惜没有立即杀了他。

这边逃跑的约旦初也已是强弩之末,没多远便摔下了马,突然一道阴影遮住了暗沉的天空,有人将他扶了起来。

就在他以为是高陵的人时,熟悉的声音响起。

“陛下!陛下您没事吧?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看着满脸血渍的约旦初,玉妙真急忙叫醒他。

“妙真?你为何会在这里,不是应该在回西启的路上吗?”看着眼前焦急的玉妙真,约旦初一下就清醒过来了,看向她的背后,是跪着的易茗,浑身发抖不敢抬头看他。

“陛下,这里不安全,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跟您细细道来。”

“好。”

竹林中一竹屋。

“大夫,陛下怎么样了?”

大夫不语,只是一味的摇头叹息。

“咳咳妙真……过来……朕有话对你说。”

“都退下吧。”

“是,将军。”

屏退一众人士后,约旦初竟撑不住吐了一大口血出来,随后靠在塌上,招手示意玉妙真靠近他。

“陛下,可是有事要让妙真去做?”

“咳咳……玉妙真听令…”

“臣在!”听见这话,她知道陛下是要交代皇嘱了。

“即日起……你便是西启的新皇…咳…我要你发誓…这辈子一定会守好西启…守好约氏江山…噗…”又是一大口血喷出,彻底浸湿了约旦初的衣服。

“陛下您不会有事的,军医治不好您我就去寻遍天下名医!肯定有能治好您的……”

“……妙真…这是命令…不可违抗的命令。”

“陛下,我承担不起这么大得责任……您还是把它…”

“玉妙真!”

“臣在。”

“这是我给你下的最后一道命令,你都不愿意听吗?”

“臣听,陛下您说!”头狠狠磕在手背上,眼泪早已打湿衣衫。

“若是有人不服你不信你,就将易茗手里的圣旨拿出来,若是皇子公主们有异心的话,便将他们永生囚禁吧。你也知道我那几个孩子,虽不成器但心地不坏,就是没脑筋容易被人撺掇起哄……”

“谨遵陛下圣旨,臣定不辱使命。”看着时日无多的约旦初,玉妙真的声音竟严重哽咽,甚至发不出声音。

“这些年也是苦了你了,是不是特别恨我啊。”

“臣对陛下没有恨。”

“是吗,可为何你连唤我一声舅舅都不肯呢……”

“……”

“逗你的,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听……咳咳我啊…咳…要去找你母亲赔罪了,她肯定生气了咳咳…不然为何多年都不入我梦境来瞧瞧呢……”说着说着,话音还没落下人就已经没了气息。

“陛下?”

“舅…舅舅!”

“妙真不恨您,你起来啊!”看着声息全无的约旦初,脑子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

“舅舅…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不是说想听我喊你舅舅吗,那你活过来听啊!约旦初,我叫你你倒是起来啊!”玉妙真扑在床边,右手不断摇晃着约旦初的身体,可他已经死去,又怎么会醒过来呢。

“将军,裴行简的人追来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看着不再发出声音的竹屋,易茗只好闯进去,试图强行带走玉妙真。

“放开我!我要为舅舅立碑刻字!放开我!”

“对不起了将军。”看着激烈反抗的玉妙真,易茗只好将她打晕,离开了竹屋。

不一会儿,裴行简带人追了上来。推开门看着没了气息的约旦初,众人抱拳行了个礼。

“找个好地方把他埋了吧。”

“可……”

“快去!”

“是。”

看着草席裹身的西启皇,裴行简不由得一阵感慨,“约旦初啊约旦初,你曾经好歹也是神族一代天骄,现如今却要敌人来为你立碑刻字,真是沧海桑田,世事易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