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说散就散(1/1)

那个夏天热不热,我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大人们比较于孩子们要紧张得多。

升学考试年年有,可是别的任何一个与此相关的时间我似乎都不关心,甚至不觉得这是一个重要的日子,直到这一个夏天的来临。

没错,我要参加毕业考,小升初的那种。听了好久的普及,一直没等到。考试还在,留级还在。一点没错,这就是八零后的童年。

人有时很奇怪,明明很多人告诉你要重视一些东西,因为这是他们用人生作为赌注才勉强偷窥到的答案。可是,很少有人在没有经历的情况下就盲目相信的。他们非得再用自己的人生去赌,哪怕最终偷窥到的答案恰好可以验证前人的经验。如此反复的,自己也就成了无数前人中的一个。

我似乎是比较幸运的一个。不用为选择什么学校而焦心,不用为如何应对这样的考试以及考试风险对我人生的左右而烦恼。

对,这些通通没有,完全没有焦虑和紧张。小学距离我家五分钟的路程,中学就在小学对面。这是一个小县城,我住在小县城的旁边,一个不大的村子里。

不知为何,我却忽然间感觉这次考试很重要。对,就是感觉。我只是和平常一样,读书时读书,玩耍时玩耍,作业时烦恼。可考试还是如约而至。心情没变,唯一的变的,是考试场地变了,从小学变到了中学。

我已记不清考试的全过程了,只记得我坐在一间陌生的教室里,里面墙很高、很白,而周围的一切都如同像素一般: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好像清晰,又好像模糊。就不必为难我的脑细胞了,没有必要为此事强行回忆。

我们从考试中走出来,这似乎是人生的必须。如果用一句话聊聊成绩。那个时候家长们对一个孩子成绩好不好的评价,最骄傲的一句就是:他从来没有留过级。

考试结束,小学生活就结束了。凭实力赚了句:从来没留过级的评语。人生第一个长暑假就在几声凌乱的蝉鸣声中开始了。

那年正是一九九九年。

一九九九,夏天,我童年的最后两个月。真的很奇怪,童年不是以年龄来区分的,而是以学生的身份来区分。当然,这不具有普偏性。我初上学前班时,班上一个同学已经在那间漆黑的教室里待了八年,不知道他的童年过去没有。但这种分割对我来说,却正好适宜。

一九九九,我拥有一个长暑假,没有暑假作业的长暑假。那一个夏天,为了对我表示祝贺,有线闭路电视开始进村入户。爷爷理解我的心情,瞒着我将那一条神奇的线拉到了家里来。我的暑假就在那一条线中开启了。

那一年迷上了《还珠格格》,守着中央6套(电影频道)不想换台;哪一年可以看三十几个频道,不用调天线;那一年遥控器在我手里,我拥有最高的权限。

两个月没有踏出房门,觉得以前的生活都太幼稚,觉得以前的玩伴都变成了小孩。我的青年的思想觉悟一下子高了好几个层次。

可当时的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一个超前的觉悟,险些导致了我和这个时代的断层。至少后来的我是这样认为的,乃至现在的我依旧深受荼毒。

多年以后,我大约二十几岁,已经彻底摆脱了学生的冠名,正是可以自由地为生活而接受生活折磨的时候。那像是某一天的下午,夕阳西斜,晚霞浮在山头上。我和儿童时候的玩伴久别重逢,一路散步,偶见几个小孩在一处低洼的水田旁逗蜻蜓。也许是触景生情,十几年前,那玩意可是我们的拿手好戏。出于怀念,我们停下来看了好一会。可是,满心的失望折磨着我们。我们评价那些孩子的技术落后,就好像手艺人看见自己的手艺和文化被扭曲,以致将要彻底失传了一样。我们心是哀痛的。后来,不管是出于对文化技术地拯救,还是单纯的童心在放肆,我们选择来到那些孩子中间,给他们演示了浓缩在我们童年回忆里关于逗蜻蜓的全部过程。终是带着满意和馈赠,点燃了那一群孩子的另一个时代的仅剩下的童年时光。然而这只是我们的猜测。

那一刻,我们的童年还在。随后,伴着繁星点亮夜空,月色笼罩万物,我们回头挥手,冲那一切说了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