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千载真修？一死而已（1/1）
听到叶仁心想见‘大贤良师’，张角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看来这位医圣，果然与那些将普通人视为草芥的魂师都截然不同……”
此刻，张角更有信心让对方加入自己的太平道。
“既然叶前辈有心，贫道自然不会让前辈失望。”
叶仁心对着张角微微一礼，“那就多谢张角道长。”
“不过在见大贤良师之前，还请张角道长为老朽解惑。”
“为何太平道施的这粥水之中，非要加那草木灰？究竟有何奥妙？”
张角闻言，点点头，抬手指向那些灾民，目光满是悲悯。
“叶前辈，你看他们的体型，身材瘦弱但有的却肚子鼓鼓。”
听到张角的话，叶仁心和叶泠泠都好奇的看向人群。
很快他们便发现。
果然，有许多人的状况与张角说的一般无二。
明明已经瘦骨嶙峋，但是肚子却肿如孕妇，这明显不合理。
毕竟都已经到了饿的吃草根树皮勉强果腹的地步，肚子怎么可能还会是鼓的呢？
叶泠泠小小的脑袋，此刻装满大大的疑惑。
哪怕是叶仁心，也有些不解。
毕竟他每次去灾区都只是治病，并不会去参与分发粮食，也没有关注过灾民们都会吃些什么。
但此刻，他隐约想起一些自己曾听说过的，灾民吃土导致涨死的传言。
当时叶仁心只觉荒谬，土哪是人吃的？
但是见过无数次灾民的惨状，他已经不敢再像当初那般笃定。
想到这，他眼中满是悲痛。
“难道说，他们肚子里是……”
张角看着叶仁心眼中的不忍，轻轻点点头，长叹一声。
“没错。”
“这些可怜人饿到绝境，但凡能下肚的，都可以往嘴里塞。”
“草根，树皮，那已经是好东西了。”
“更有甚者，会去挖那红土果腹，但普通人的肠胃根本就无法消化红土。”
“而这草木灰呢，虽说不是什么神药，但多少能起点消水肿的作用，为他们缓解一二痛苦。”
“吃土？”
叶泠泠瞬间惊得小嘴微张，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眸。
“天啊！怎么会……人怎么能吃土呢？！”
刚刚看到有人饿到吃树皮果腹，叶泠泠都已经觉得自己被震撼到了。
她第一次知道，树皮竟然是可以吃的。
而现在，张角竟然告诉她，还有人会因为连树皮都吃不到而选择去吃泥土？！
叶泠泠低头看着脚下泥泞的土地，平日里连鞋子碰到这些污泥她都会觉得很脏，可现在……
“这脏脏的泥土，竟然是一些人的‘食物’？”
一时间，她的眼眶再次泛红。
抱着自己爷爷的手臂，微微仰头看着叶仁心，泪花在眼中打转。
“爷爷，泠泠也想像太平道的那些人一样，为他们做点什么。”
“哎！”
叶仁心长叹一声，伸手在叶泠泠头上揉了揉，安慰着，“爷爷支持你。”
张角欣慰的看着眼前的叶泠泠，眼中失神。
思绪飘回到往昔。
“那时，自己似乎也是这样……”
当初第一次穿越，张角去的地方是东汉末年。
一家七口，父母双全，虽然日子贫苦但也还算幸福，张角更是满心对未来的憧憬。
毕竟自己身为穿越者，有现代知识，并且可以未卜先知。
想在这东汉乱世混的风生水起，应该不难。
可哪晓得灾年骤降，赤地千里。
再加上东汉末年贪官污吏横行，救灾粮食中的十成，其中九成九都进了贪官污吏的口袋，灾民们根本活不下去。
年仅五岁的张角，想为家里腾出了一份口粮，凭着几分机灵劲拜入一处道观。
而在道观之中，他偶然于梦中见到了一位名为南华的老神仙。
对方称赞自己，未来将会是一位千载不见的真修，并将三卷《太平要术》全部传给自己。
“千载真修？！”
这时，张角才知晓……
自己并不是重名，自己竟然就是未来那个高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太平道大贤良师，那个四百年惶惶炎汉的送葬之人。
可起初，张角满心抗拒，也毫不在乎。
毕竟他知道未来的历史，当大贤良师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张角只想找个世外桃源，修真炼道、妻妾成群、子孙绕膝。
乱世烽火，与他这位千载真修何加焉？
可直到修道三年后，张角第一次满心欢喜的归家……
他发现，一家五个孩子里，他最小的弟弟和妹妹竟然早已不在。
后来，张角从自己弟弟口中得知。
他离开的那个灾年，家里实在撑不下去，为了保住其余家人，只能与邻居……
易子而食。
那一刻，张角只觉大脑一片空白，现代社会的三观轰然崩塌。
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人间惨剧，就这么血淋淋的摆在自己眼前，而被吃掉的，还是自己的至亲骨肉。
一想到自己最小的弟弟，和自己最喜欢最疼爱的妹妹……
但，责怪父母吗？
如何责怪？
一家六口全死，还是勉强活下来四个……
该如何抉择？
张角最终默默离开了。
后来，他又跟着自己的师父游历四方，经常穿梭于各个灾区，满目皆是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灾民。
太多老人饿死街头无人收尸，太多孩童饿得哇哇大哭，直到哭声渐弱，生命消逝。
桩桩件件……
“也许，我可以为他们做些什么？”
自此，太平道应运而生，张角以大贤良师之名，怀揣着拯救苍生的宏愿，一路前行。
“只是到底还是人力渺小，难抗冥冥天意。”
张角轻咳，胸口的天意之伤依旧隐隐作痛。
但，张角不后悔！
千载真修？一死而已。
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依旧要对那个腐朽的大汉怒吼……
贫道张角，请大汉赴死！！！
这时，叶泠泠踮着脚尖，努力的抬起小手想要触摸张角的脸颊，“大哥哥，你是……哭了吗？”
“是想起来什么，伤心的事情了吗？”
看着乖巧可爱的叶泠泠。
张角蹲下，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事，只是偶然想起了我的弟弟和妹妹。”
叶仁心心中轻叹，“看来这位张角道长，也有一段不幸的往事。”
好一会，张角方才深吸一口气，收敛情绪。
再次看向叶仁心，稍作停顿，又接着说道：“其二，加这草木灰，也是无奈之举。”
“叶前辈应知，真正饿到前胸贴后背的灾民，只要能有口吃的，能填饱肚子让自己不被饿死，哪还顾得上粥的模样、味道？”
“反倒是那些本就不缺吃食，想趁机占点小便宜的人，在瞅见这黑糊糊的粥后，自然就没了胃口，主动退避。”
“这样一来，也能让真正有需要的人多口吃食。”
叶仁心微微皱眉，想要开口反驳，叶泠泠也不解。
毕竟天底下怎么会有人这般的没良心，与灾民抢食？
可话还没出口，就瞧见一家三口骂骂咧咧地路过。
“呸！这太平道发的符水，那是给人吃的吗？都是你，非要跟这帮贱民凑到一起，抢什么符水。”
“老娘不是想着，可以省一顿饭钱吗？”
“娘，我想吃肉！”
“好好好，回家娘就给你做烤肉吃。”
为首男子腆着圆滚滚的肚子，走路虎虎生风，虽然也是粗布麻衣，但却崭新无比，不见半分补丁。
女子发丝齐整，孩子的脸蛋也红扑扑的，小手干干净净。
三人，哪有一丝一毫灾民该有的潦倒模样？
叶仁心瞬间把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转头望向张角，眼中已满是敬意与折服。
拱了拱手，诚恳道：“张角道长，方才是老夫见识短浅。”
“如今，老夫对你们太平道的远见，已是心服口服！”
“还请道长尽快引荐，老夫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见那位大贤良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