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大捷(1/1)

早在崇祯还是信王时,王承恩就随其“师父”曹化淳一起入王府服侍崇祯,由一个魏忠贤的卧底,变成了忠仆,由于曹化淳被魏忠贤发配到南京七年,崇祯与王承恩更加亲近。

王承恩做事皆有章法,进退有度,很少有失态的时候,听到王承恩颤抖的声音,他没有怪罪王承恩御前失仪,反而呼吸也不由得急促了起来:“什么捷?快念予朕听听!”

王承恩用手背拭了拭眼角的泪水,清了清嗓子以后,开始抑扬顿挫地念道——

“窃鞑贼猖獗,犯边内抢,十万兵围遵化。职于初十一月初二日,奉张知府、梁兵宪之令,率马步两千五百北上,星夜披驰,至初六日抵三屯营,时闻报遵化失陷,三屯营诸将除总兵朱国彦外,皆尽潜逃,卒伍亦有开城自溃之隐忧。”

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崇祯,发现其在认真倾听以后,王承恩继续念道:“三屯营乃蓟州之要冲,永府、关门安危之所系。职虽不才,不敢以虏贻君父,坐视贼荼毒元元(指百姓),试欲螳臂当安车,以骨血阻夷锋。然职亦有其罪,先是,以外镇入城,至是,朱总兵自经后取其印信、调其卒伍,诚惶诚恐,自请其罪。”

“当机立断,矢忠殚虑,非责乃功耳,晓谕兵部,不可籍此议其罪!”

崇祯一句话就给这件事下了定义。

“奴婢知道了。”

崇祯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继续念!”

这是自建奴入口以后,崇祯第一次展露笑颜。

得了鼓励的王承恩声音更加高亢了起来:“果如职所料,初七日寅时,虏酋皇太极遣贝勒多尔衮、蒙古左营固山鄂本兑,兵马六千余来犯,驻营于景忠山北,连营数里。”

“职遣把总杨善、陶国振、张孝儿、范继忠等婴城自守。晨时奴遣马步交攻西、南两面,推楯车、架云梯,死兵在前,甲兵于后,蚁附而上,几度登城。赖将校卒伍感念皇恩天泽,拼死御敌,枪炮火器,分断冲打,力保城池不堕。”

虽然已经知道了结果,但听见建奴几度攀登到了城墙上,崇祯的拳头也不由得握紧,呼吸也更加沉重了起来,似乎自己也正在城头厮杀击贼。

“自晨至午,自午至昏,挑灯夜战,毙敌无数,奴尸积肢筑,半至垣墙。职部亦损伤颇甚。时职与操守金士麟、游骑司苏日格、三屯营千总虎力共议,趁夜劫营,击其所必救,于是三人率队星夜出城。不料奴亦遣兵潜越,掘小东门之城墙数丈,蜂拥而入。”

“此报国之时也,职连调西、北二城精兵下墙而战,分列中军于前,残营于左右,深沟高垒,三道以御。北门守张孝儿肩骨断裂,犹奋杀奴;亲兵官李柱连毙数人,颅脑遭创;职亦披创数处,幸金士麟等大军突进,纵火烧营,奴贼军心大乱,自城溃出。”

“此战,共斩级一百九十三级,其中,真夷一百一十九,含白巴牙喇一人,另俘二十三人,白巴牙喇又一。昼夜连战,贼死不知凡几,拖尸而回,尸焰腾空。初八日午时,奴自西去,现中左所游击曹文诏率部来援,职与文昭,伏候指示。乐亭营守备韩林,谨报。”

王承恩念完,连脸上的褶子都流露出了笑意,目光随即看向了坐在御案后的崇祯。

“拿来!”

崇祯一伸手,王承恩赶忙将手中的折子递了上去,虽然兵部重新将韩林的塘报用桑皮纸重新誊抄了一遍,崇祯无法看到韩林真实的笔墨,但他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又将这份塘报仔仔细细地览阅了一遍。

等看完以后,崇祯将其轻轻地放在御案,身体向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圣人?”

见皇上许久都没有出声,王承恩轻轻地唤了一句。

片刻以后,坐在御案后的崇祯发出了开怀的大笑声。

王承恩听着,再次用手背拭了拭眼角。

自建奴入口内犯以后,每日所呈递上来的塘报、抵报大多都是哪哪的关隘又被建奴攻克,谁谁谁又降了奴,皇上每日茶饭不思,容颜也憔悴了不少。

这可是自奴贼入口以来的第一封捷报,他太明白这事儿对于皇上来说意味着什么了。

笑着笑着崇祯咳嗽了两声,王承恩赶忙上前劝道:“此虽为大捷,但圣上还是要保重龙体才是。”

崇祯笑着摆了摆手:“朕无碍,对了,朕有些饥了,传些膳食来。”

王承恩大喜过望,皇上终于肯吃东西了。

他刚要转身去安排,就听见崇祯在背后又道:“寒夜职戍,你们也辛苦了,传令御膳房准备一些饭食,赐予宫人侍卫。”

王承恩回身趴伏在地上,叩首哽咽道:“奴婢代他们谢圣上恩典。”

王承恩走出去以后不久,四周都爆发出了一阵低低的欢动声,崇祯向外看了一眼,笑着又将那封塘报给拿了起来,细细品读。

御膳房的动作很快,不久一碗窝羹和几样小菜就被人端了上来,皇帝的饮食需要严格的把控,夜里不能着大荤大腥,应当以清淡为主。

崇祯举起竹筷,夹了一口南苑御菜园种植的腌莴苣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品味其中的味道。

说实话,崇祯还是非常节俭的,甚至有些“寒酸”,单就他手中的那副筷子,与其他大臣的象牙筷、包金筷就比不了。

一边吃着,崇祯又向王承恩问道:“朕果然没有看错他,王伴伴,你说他立了如此大功,朕应该如何封赏他?”

王承恩吓了一跳,赶忙跪下道:“此事奴婢不敢枉言,还请皇上独断。”

崇祯淡淡地“嗯”了一声,他只不过是随口一问,并无他意,但对于王承恩不干政的态度还是十分满意。

想了想崇祯对着王承恩道:“拟特旨,乐亭守备韩林,于贼激进之际,挽狂澜,抵中流,力保城池不堕,百姓免受荼毒。朕心大慰,不封不足以慰其苦,不赏不足以劳其功。特擢韩林为乐亭游击,其余封赏日后定议。另教其与袁督师汇合,听从袁督师的调遣。”

王承恩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不过一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罢。”

心情大好的崇祯对于王承恩这个亲近的内侍还是非常随和的。

“韩林的战功并未勘合,也未让兵部验议,会不会徒惹廷臣争议?”

“他不敢虚冒。”

接着崇祯冷笑一声:“廷臣争议?他们要是争议,那也拿实打实的战功回来与朕说项。”

“奴婢这就去办。”

“对了,之前韩林弹劾天津巡抚崔尔进一事,尚在搁置中罢?”

王承恩想了想后方答道:“回皇上,确在搁置。”

“拟旨,崔尔进督粮虽有劳苦,但亦惹民生怨,着其卸任天津巡抚之职,只留户部右侍郎,空出来的职位,教廷臣会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