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将计就计(1/1)
翌日清晨,安国公府的车驾便停在了杨府侧门外。
曲嘉赐一身墨蓝锦袍,玉冠束发,通身的气派矜贵不减,只是眼下带着些许青黑,显是昨夜未曾安枕。
他身姿依旧挺拔,步履间虽有微滞却刻意调整得从容,身后跟着两名捧着礼匣的健仆。
福德将他引至偏厅,江停已端坐主位,手边一盏清茶热气袅袅。
她今日穿了件素净的月白直裰,发髻只用一根青玉簪松松绾住,神色淡淡,不见昨日水榭中的冷冽,却也毫无热情。
“江兄。”曲嘉赐拱手,姿态无可挑剔,声音清朗,“昨日府中变故,惊扰了江兄与贵属,嘉赐心中难安,特来致歉。”
他笑着示意仆人将礼匣奉上,“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聊作赔罪,还望江兄笑纳。江兄心腹的伤势,府中已备下最好的伤药,稍后便送来。”
江停眼皮都没抬一下,只轻轻用杯盖撇着浮沫,语气平淡无波:
“三公子言重了。国公府的门槛高,规矩大,下人手脚不干净,也是有的。我那手下皮糙肉厚,一点热汤烫不死他,倒是劳烦三公子挂心了。”
她语速平缓,却字字如针,“只是国公府如此规矩还是得好好改改,今日只不过是惹了小小江某,别哪日冲撞了贵人就不好了。”
曲嘉赐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听懂了江停的潜台词:这是在指责他!
他堂堂安国公三公子设宴,却纵容,甚至可能主使下人用这等阴毒手段对付太子跟前的“红人”!
那以后他是不是就是要对太子不利?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是个人都得慌。
他心中又恼又急。
恼的是江停这夹枪带棒、句句诛心的态度,分明是将那盆脏水全泼到了他安国公府头上!
急的是江停若去周元熙耳边嚼舌根,让太子因此事对自己生了嫌隙,那才是天大的损失。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情绪,维持着表面的风度,语气诚恳了几分。
“江兄何出此言?昨日之事,绝非我安国公府本意!那贱婢受人指使,已畏罪自尽,幕后黑手居心叵测,意在一箭双雕,既害郑兄与我,更欲离间江兄与我啊!我从未想过苛待江兄!”
“今日我来此,一为赔罪,二为剖白,望江兄明鉴!”
他姿态放得低,话语也诚恳,但骨子里那份世家公子的骄傲仍在。
他道歉,只说府中管理疏漏,但他绝不会低声下气地为莫须有的“主使”罪名认错。
江停终于抬眼看了他一下,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审视。
曲嘉赐心头莫名一紧,这事虽然不是他干的,但前面说从未想过苛待江停却是假的。
他们可是竞争关系呢,有机会不脏手他还是可以踩江停几脚的。
江停的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像是嘲讽,又像是全然不信。
“三公子说笑了。”她放下茶盏,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离间?我与三公子素无深交,何来‘间’可离?”
她站起身,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送客的姿态端得十足。
“三公子心意,江某心领了。只是会试在即,江某还需静心备考,不便久留三公子。我那属下的伤自有府中之人照料,不劳三公子费心了。请吧。”
逐客令下得如此直白,曲嘉赐脸上的从容终于挂不住了。
一丝难堪的红晕爬上他白皙的脖颈,袖中的手暗暗攥紧。
他何时受过这等冷遇?
一股被轻视、被羞辱的怒火直冲头顶,几乎要烧掉他的理智。
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此刻发作只会更糟。
他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猛地吸了口气,硬生生将那股邪火压了下去,脸上的笑容变得极其勉强,甚至带上了几分冷硬。
“好!江兄既如此说,那在下……告辞!只望江兄安心备考,莫要……为琐事分心!”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不再看江停,猛地转身,拂袖而去。
背影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福德躬着身子送他出去,偏厅内只剩下江停和侍立一旁的诺棋。
待脚步声远去,诺棋走上前,一边收拾江停刚才撇茶的杯盖,又抬眼看了看自家主子那副余怒未消的冷脸,忽然轻笑出声。
江停维持着冷脸,斜睨她一眼:“笑什么?”
诺棋抿了下嘴,脸上的笑收敛起来,眼里却满是促狭的笑意。
“公子这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把那位三公子气的不轻呢,他的后槽牙怕是都要咬碎了。”
江停绷着的脸也终于松了下来,也笑了起来。
“这个就叫演技。”
她走到窗边,看着曲嘉赐离开的小路,嘴角勾起一丝真实的、带着算计的弧度。
“咬碎了好。不然他真觉得我恨上他了,后面那出戏,怎么唱给暗处的人看?”
诺棋也收了玩笑之色,低声道:“公子觉得,他回去会如何?”
“如何?”江停冷笑一声,眼中闪过笃定的光。
“自然是关起门来,砸东西,发脾气,大骂我江停不识抬举,仗着太子和老师的势目中无人。”
“说不定还会疑心我是不是在太子面前告了他刁状,正忐忑不安呢。”
这正是她想要的。
曲嘉赐越愤怒,越失态,越能证明他们“反目成仇”。
这样才能让幕后之人放松警惕,以为计策得逞,下一步棋才会更快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