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不辩(2/1)

这日司佑锦走出将军府朝,看着天边鱼肚微白,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鬼面,今日要去上朝了。

未穿往日的朝服,一身银甲。

看着瑞王府的门楣,司佑锦再次吹响了腰间的陶笛。

“走了。”

飞身上马,银甲上的红斗扬起,司佑锦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战争还没结束呢。”

战马银甲朝着朝阳冲了过去,带着风与花香。

一直到临近宫门,司佑锦这才减速,看了看天边,爽朗的笑出声。

“好久没这样痛快的骑马了,上次还是和你一起秋猎的时候了。”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司佑锦呼了口气,一跃下马,朝着宫门口走去。

战靴踩地,战甲摩擦发出声响,清脆。

此时韩葶春在马车内,今日本打算送朱义端上朝再去寺里祈福的她,注意到了那身银甲。

朱义端和朱润贤下了马车后随着韩葶春的目光看去。

今日风大,司佑锦的红斗被吹着扬起,太阳已经升起,银甲泛着星光。

金路坦荡荡,银甲暖寒光。

朱义端看着司佑锦的背影微微一愣,皱起了眉头。

朱润贤也皱起了眉头,司佑锦今日不该来早朝。

哪怕是告假也好。

因为昨夜他们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好几位官员联名参了司佑锦一本。

也就是今日早朝,齐彦德一定会在朝堂之上说起这事。

他来,对他而言无非就是来面对开闸的刀。

此时司中哼着小曲一派悠哉地路过。

朱润贤一把拉住司中,眉头紧锁,“怎么回事,他怎么会来?我不是传消息让你拦着他吗?”

此时司中打了个酒嗝,朱润贤蹙起眉头,这才发现司中现如今满身酒气。

“你喝了多少?”

司中吧唧吧唧嘴,从腰间取下酒囊当着朱润贤的面再次喝了一口,“不多不多,就……三坛。”

嘴上说着三坛,手指头比划的数字却是五。

朱润贤一把抓住司中的肩膀,“司中,你……我昨夜让你做的事呢?”

司中再次打了个酒嗝,脸上带着醉意,两眼迷茫,“什么?什么事?”

朱润贤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抢过司中手中的酒囊丢在了地上。

“那是你的儿子!”

“这么多年了,你从未因为这个东西误事过,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到他身上你就……”

司中根本不回答朱润贤的问题,而是去捡被朱润贤丢到地上的酒囊。

嘴里还不断嘟囔,“哎呀,我的酒,你个死老头,干嘛呀这是……”

“你什么德行,什么酒品,几十年的交情了,我会不知道吗?”

“那是你的儿子!你的儿子!”

“你……你……”

朱润贤指着司中就气不打一处来,气得发抖,而后直接拂袖离去。

朱义端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春儿,我去了。”

朱义端只好和韩葶春说了一声后,让人推着素舆去追朱润贤了。

韩葶春微微点头和朱义端告别。

转头就见捡起酒囊的司中,司中此时已经没有刚刚表现出的醉意。

司中嘟囔,“我能怎么办呢?拦不住啊……”

“我只有醉了才好。”

司中说着将酒囊里的酒往身上撒了一些。

司中塞好了酒囊盖子,而后转身准备离去。

韩葶春却喊住了司中,司中顿住了脚步回头。

韩葶春在马车内努力扬起笑对着说道:“老将军,佑锦会没事的吧。”

司中挑眉,沉默片刻才给出了答案:“会的。”

说着迈开步子朝里面走去。

——

早朝之上,大殿之内,司佑锦静静的站着,听着那些言官参自己。

司中站在不远处,表现着丝丝醉意。

齐彦德坐在高位之上看着司中的表现,听着言官的奏本。

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龙椅扶手。

齐彦德的目光时不时的落在司佑锦的身上,司佑锦也只是站在那,静静的。

“镇国将军弑母,其罪先不提,但违背皇命就是杀头大罪。”

参司佑锦的官员认真的说着,一脸的严肃。

此时朱义端立马说道:“皇上,兵法有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苟能治吾,岂千里而请战邪?”

朱义端一句话就将那官员噎死。

可一旁的另一位官员又站了出来,“可就算如此,司佑锦弑母又如何说?”

朱润贤瞄了一眼司中的反应,而后开口,“斩敌寇,诛敌首,何错之有?”

第三位官员闻言立马站出来说道:“明明能生擒,何必就地诛之?

第三位官员看向朱润贤,朱润贤和朱义端一派的官员一时间说不上话。

目光都落到了司佑锦和司中的身上。

第三位官员见大家一时间都没说话,就乘胜追击。

一步一步靠近司佑锦,“杀了育荒的首领,自己的娘亲,说不定就能瞒住藏在镇国军或者护国军里的育荒的人吧?”

“亦或者,是你痛下杀手,杀了自己的母亲,用她来做替罪羔羊,而后潜伏在暗,伺机而动呢?”

“还是说,你突然发现你的父亲才是育荒的真首领?”

第三位官员每说一句话就朝着司佑锦靠近一步。

“杀了瑞王,这样朝中就没有日后的隐患了,再杀了一个替罪羔羊,隐藏自己或者是背后的人……”

“鬼虎啊,鬼虎,你打了一手好算盘呢?”

第三位官员站在司佑锦的身侧,微微侧脸看了一眼司佑锦,眸子里闪过一丝光芒。

司佑锦只是站在那,什么话都没说。

司中此时笑着鼓掌,“好好好,说得好,确实是有这个可能。”

齐彦德坐在高位之上静静的看着司佑锦。

见司佑锦不辩不争,终是开口问:“镇国将军,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杀瑞王是我动的手,弑母也是。无法辩驳,至于其他,一概不认。”

只此一句,再无其它。

齐彦德坐在高位之上,与司佑锦四目相对。

他微微仰首,仰望他的君主。

四目相对。

良久,齐彦德轻笑,看向司中,又看了一眼那三位官员,“此事朕还需要考虑。”

那三名官员还要说些什么其他的却被齐彦德打断,“还有其他事要奏吗?”

“若无其他要奏,便退朝吧。”

说着齐彦德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了众人一眼而后离开了。

齐彦德走后,司佑锦第一个迈开步子走了出去了。

朱百秀气喘吁吁的跑来,远远的看着司佑锦离去的背影。

他走在阳光下,踏着大道。

朱百秀只好连忙让身边的宫女去传话。

宫女快步去追司佑锦的脚步,在司佑锦身边耳语了几句,司佑锦明显的愣住了。

看向了朱百秀的方向,朱百秀站在柱子旁,冲司佑锦露出了一个笑容。

司佑锦转身离开。

朱百秀叹了口气,希望对你有用吧。

司佑锦刚一走出宫门,就被朱义端喊住,“司佑锦。”

司佑锦回头。

朱义端一时间气的都想要站起来揍司佑锦一顿了,奈何他瘸。

“你刚在大殿之上为何不辩,你知不知道……”

话说一半却被打断,司佑锦语气平淡,“辩了又能如何?”

一句话将朱义端噎死,气死他了,他之前怎么没觉得这小子说话这么气人呢?

司佑锦直接走了,走之前路过朱润贤的时候,司佑锦冲之一笑。

“老丞相,多谢了。”

轻轻的话语飘进了朱润贤的耳朵。

司佑锦牵起自己的马,并没有骑马,而是牵着马慢慢地走了。

少年将军踏阳而去,只给他留下一个背影。

本打算上马车的朱义端见朱润贤迟迟不上马车,微微愣了愣。

“父亲?”

“走吧,我们也跟着他走走。”

说着朱润贤迈开步子,远远的跟着司佑锦的方向。

朱义端也让人将他弄下马车,推着素舆在朱润贤身侧。

路过菜市口,司佑锦便吸引了一众人的目光。

一个小孩子打破了一时间的沉静,她奶声奶气的问,“娘亲,快看是鬼虎将军。”

这一句话自然吸引了司佑锦的注意力,司佑锦再一次想靠近。

那个娘亲却紧紧的将孩子搂进怀里,畏惧的后退。

司佑锦在她后退第一步开始就已经停下了步子,调转方向离开了。

“喜乐安康。”

司佑锦轻轻的嘟囔了一句。

我想佑江山锦绣。

我想佑你们喜乐安康……

明明这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举措。

为什么还是会难受呢……

司佑锦走在长街上,两旁的百姓都纷纷让道,同时还议论纷纷。

他们自以为的轻言轻语却都传进了司佑锦的耳朵。

跟在司佑锦身后的朱义端将那些人说的话都听的清清楚楚。

“就是他,他就是那个杀友弑母的人。”

“你听说了吗,他就是那个无情无义的人,他连挚友和母亲都杀啊。”

“可不是?他要有情有义,那瑞王对他那么好,他怎么还会杀瑞王?”

“黑心肝的。”

“无情。”

朱义端跟在后面都觉得心里难受。

朱义端看见人群里有人想要拿东西砸司佑锦,朱义端皱起了眉。

司佑锦肯定已经注意到了,所以才停下了脚步。

那人身边的人一把将那人拉住,看了一眼司佑锦,对那个人说道,“你不要命了?他连王爷都敢杀,你不怕死啊?”

司佑锦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继续迈开步子走。

那个人说的话传到了附近人的耳朵里,后面的人都下意识的给司佑锦空出了一条更宽阔的道来。

有厌恶,也有畏惧。

司佑锦一步一步的走回将军府,看向瑞王府的门楣,只觉得耳边一阵刺耳的耳鸣。

皱起眉头,而后转身进了将军府。

而此时——

长街茶楼雅间,一个窗户被开了条缝,麦雅独自一人在里面喝茶。

在刚刚司佑锦路过的时候她便已经听到了那刺耳的议论。

多讽刺啊……

一心护佑他们的将军现在成了他们口中的罪人。

看似风平浪静的皇城,实则早已经暗潮涌动了。

此时阿沐在育荒总部笑的癫狂。

“好啊,好啊~”

阿沐拿起一颗葡萄吃进嘴里,“鬼虎,聆听绝望吧!”

“没有想过吧,那一声声的指责将进一步把你推向深渊。”

“那一声声的职责,也是你步入深渊前刺入你心中的针。”

“你保护的人却畏惧于你的爪牙,他们因为畏惧就会将你诛杀。”

“这就是人,这就是人性!”

阿沐又捏起一颗葡萄吃进嘴,对一旁的手下说道,“你知道吗,西国旁边的崧国,他们那的话本叫童话。”

“他们那故事里的会有屠龙的男子,英勇帅气,杀死掳走公主的恶龙,而后迎娶当朝公主,走向巅峰。”

“你们信吗?”阿沐笑弯了腰,眉眼弯弯如月牙。

笑的愈发的讽刺,“谁信啊?”

“先不说公主会不会被恶龙杀死,男子能不能战胜恶龙。”

“就算战胜了,一国国主,也不会留下一个自己不可控的战力。”

“我想的故事的结尾应该是,公主和男子结亲,新婚夜,一杯毒酒要了男子的性命。”

“外面的恶龙铲除了,消灭恶龙的人也就成了下一个恶龙,只有杀死他,让它存在于故事里,才是最好的。”

“这才是现实,这才是人性。”

阿沐坐起了身子,仿佛司佑锦就在她面前一般。

“鬼虎与屠龙者又有何异?”

“更何况,他是鬼虎?他护佑的人本就在一开始畏惧呢?”

阿沐起身离开,走进了一个石洞内。

石洞里满是孙鸽的画像。

阿沐的指尖抚摸过每一幅画像,眸子里挨着痴迷之色。

“公主,我的公主殿下……”

在一幅大画像前,阿沐停下了脚步,吻上了画中人的唇瓣,眉眼间饱含爱意。

摘下旁边的一幅画,将其抱在怀里,躺到了石洞内的木榻上。

我一定会让鬼虎身败名裂,堕入深渊不得好死的。

我的公主殿下,那一日你一定很疼吧。

阿沐一闭上眼睛就是幼时孙鸽受了委屈后,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却不断的说自己没事的模样。

那般的惹人怜爱。

她可是我的公主啊……

她的公主可是想推翻现如今的整个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