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阿渊,我等你回来……(1/1)

密林深处,霜雪剑锋垂落最后一滴魔血。

江逾白振袖收剑,素白袍角掠过满地枯枝,竟未沾染半分血色。

林间忽起长风,掠过他腰间悬着的鎏金传讯玉符。

“阿墨......”

玉符里传来司慕辰压抑的哽咽,细碎得像是要揉碎在风里。

“师尊……殁了。”

握剑的手骤然收紧,霜雪剑剑柄泛起细密霜纹。

江逾白望着指节间凝结的冰晶,忽然觉得这经年相伴的寒意竟如此刺骨。

“何故?”

他听见自己开口,声音像是从极北冰川深处传来。

玉符那头只有断断续续的抽气声。

斑驳日光穿透层叠树冠,在他眉心投下摇曳的光斑。

恍惚间仿佛又见那人执玉壶倚着青玉案,琥珀酒液映着满庭落英,笑着唤他“陌离”时的模样。

霜雪剑蓦地发出清越长鸣,方圆十丈的草木瞬间覆上薄霜。

江逾白抬手抚过剑脊上流转的冰纹,这才惊觉指尖竟在微微发颤。

血战不曾抖过分毫的手,此刻却握不住一缕穿过指缝的日光。

远处惊鸟乍起,搅碎满地斑驳光影。

他仰头望着枝叶间漏下的细碎天光,忽然想起那年问剑台上,那双漫天飞雪都落不进的含笑眼眸。

剑鸣未绝,整片密林忽然飘起细雪。

江逾白怔怔望着掌心凝结的冰花,百年前种在剑魄里的本命灵契正在经脉中翻涌。

当年叶逍遥以指尖血绘就的符咒此刻灼得心口发烫,那些被风雪掩埋的往事裹着梅香撞开记忆。

逍遥山巅的晨钟,落在道袍上的红萼,还有总爱用竹枝轻敲他发冠的温润仙人。

他猛然攥住胸前衣襟,白玉扣应声碎裂,寒雾自指缝间漫出凝成冰莲。

“原来你早就料到……”

话音戛然而止。

满地霜华突然炸开万千冰棱。

他是真的自负。

自打重生之后,便自以为将一切都握住在手。

而眼下,潇潇的失踪和叶逍遥的离世。

无不在昭示着这么一个事实!

一切并非如此!

想到这里,江逾白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仰头看向密林斑驳的光点,手中的霜雪剑开始疯狂震动。

霜雪剑震出龙吟般的嗡鸣,剑气掀翻十丈内的古木。

江逾白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

“江逾白!”

记忆里的红衣撞破漫天风雪。

剑锋横扫过三人合抱的冷杉,年轮里突然渗出梅香。

江逾白跪在泥泞中,看记忆里的叶逍遥撑着竹骨伞俯身,伞沿垂落的雨帘后,那人指尖正点在他灵台。

“陌离可知,逍遥二字最是伤神。”

眼前光景突然炸开万千光尘,凝成云潇潇踏剑而来的虚影。

红衣少女倒悬在折断的冷杉枝头,裙摆扫过他染血的衣襟。

“阿渊,我等你回来……”

剑气冲天而起,方圆百里的雪幕被撕成絮羽。

江逾白挥剑斩向虚空,却劈开当年叶逍遥教他练剑的幻境。

青衫仙人握着木剑轻敲他腕骨:“陌离,握剑的手要像握不住流沙。”

幻象轰然碎裂时,霜雪剑正插在黑土之上,剑身映出他猩红眼底绽开的冰裂纹。

“这红尘万丈,从来难求两全法……”

少女的声音似乎在耳边飘忽。

剑锋劈开千年冷杉的刹那,整片密林响起玉碎之声。

江逾白握着霜雪剑的手腕猛然翻转,剑气裹着冰碴削平半座山崖。

“江逾白!”

折断的冷杉轰然倒塌,枝干间突然滚出半截褪色的红绸。

他剑势骤顿,看着那道残破的绸缎在雪地里舒展成嫁衣袖角。

霜雪剑突然脱手钉入冻土。

剑柄上缠绕的银铃红绳寸寸崩断,五十丈内的积雪逆卷成漩涡。

江逾白在风暴中心看见叶逍遥执剑的身影。

他赤手撕开暴风雪幕,指缝间渗出的血珠凝成冰刃。

被剑气掀翻的古木年轮里,林间古梅正在疯狂绽放,每片花瓣都映着云潇潇踏雪而来的模样。

红衣少女踩着冰河倒影逼近,发间银铃却在咫尺间碎成齑粉。

江逾白挥掌击碎幻象。

霜雪剑突然从地底冲天而起,剑光劈开九重云霭。

漫天星斗坠落成雨,每一滴都映出破碎的往事。

叶逍遥染血的手指划过诛仙阵纹,前世今生交叠的虚影里,逍遥剑正插在写着“陌”字的墓碑前。

江逾白握住飞旋而归的霜雪剑时,整座山脉突然陷入死寂。

剑身上浮现的冰裂纹路,此刻却缠着叶逍遥消散前的最后一句。

“陌离,看剑。”

江逾白反手劈向虚空,三百里云海被剑气搅成漩涡。

霜雪剑拖拽着白色尾焰贯穿十二座雪峰,山体崩塌的轰鸣声中,剑锋刮擦岩层的声响犹如困兽磨牙。

千年玄冰凝成的剑魄正在他掌心发烫,那些被镇在剑脊深处的魔血翻涌成黑雾,将漫天暴雪染成灰烬。

冰层炸裂的瞬间,九道剑光绞碎参天古木。霜雪剑割开空气的轨迹凝成冰桥,又在下一道剑气中碎成霰雪。

江逾白踏着不断崩塌的冰桥跃向苍穹,剑尖拖出的寒光割裂天幕,北斗七星的辉光从裂缝中倾泻而下,却在触及剑锋时冻成璀璨的冰棱。

剑柄突然爆出蛛网般的霜纹,极寒顺着虎口爬满手臂。

江逾白挥剑斩向自己的影子,冰刃劈开冻土三十丈,地底岩浆喷涌而出的刹那被凝成赤色冰雕。

他踩着岩浆冰柱旋身再斩,剑气扫过的雪原瞬间结晶,每片雪花都化作棱角锋利的暗器,将方圆百里的松林削成齑粉。

霜雪剑开始不受控地嗡鸣,剑身浮现的血色纹路像极了裂开的旧伤。

江逾白握剑捅穿冰封的瀑布,倒悬的冰川轰然炸裂,万千冰锥如暴雨倾泻。

他在冰锥间挥剑成幕,残影织就的剑网绞碎所有下坠的冰刃,叮当脆响连成绵长的哀鸣。

当最后一道剑光劈开北极星时,霜雪剑脱手钉入冰川之眼。

整座山脉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五百里冰原以剑为中心绽开辐射状裂纹。

江逾白跪在冰裂中心,看着自己的血顺着剑纹蔓延,在纯白的世界里描摹出狰狞的赤色阵图。

此刻,正随着他剧烈起伏的脊背明灭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