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岁安(1/1)
上古时期,众神镇压大妖大魔于荒渊内,万年不出。后时过境迁,神仙两界分开,神界隐于商阳山避世不出,仙界独占紫云天庭多年。
蓬莱仙岛千年前陨落四洲内成一海上孤岛,海上往来商贩中曾有人说,那座岛实则为一小城,对外设有结界以保护城中人,外界无法看破那岛真貌。
七年前,海上紫雷妄动,尽数落在那孤岛上,血腥之气飘散在海风里久久不散,听老一辈的说,那是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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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秋初的时节里,处处可闻的鸟叫声混杂着蝉鸣蛙叫,到处都是好玩的,哪里都能寻到乐子,偏是去不得,简初尧额头被贴了殷红的花钿,生无可恋的坐在树下。
简初尧看着身边木着小脸任由他姐试各种手饰的妹妹,心里郁闷—没妹妹前,他姐会对他下黑手,逼迫他穿小女儿家的裙子,还要给他挽发,四五岁的孩子反抗不过,本以为被折磨到他小妹出生两年后就结束了,结果,还是要被时不时抓来捯饬。他都郁闷了,谁家男童带手串戴花钗的?
他的姐姐,淮京贵女中唯一一个和两大兵女玩到一起而还能端住“文静悯雅”四字的奇女子,简嘉妍。将门出了个文雅小姐,生的一双美眸,柳眉杏眼,温婉端庄,说话温温柔柔的,吓唬人人也是和气的不行—“简三,你敢弄掉额上的花钿,我让你明天上学堂都戴着它去哦。”简嘉妍一身淡紫碎花襦裙,温婉可人,柔柔开口,吓得简初尧立刻放下额间的手,委屈的看着人。
是的,简嘉妍热衷于给水灵灵的,可可爱爱的弟弟妹妹们打扮,心思上来了,可以摆弄一天不嫌烦。
作为简将军的三儿子,简初尧上面有个武痴二哥和一个爱捯饬弟弟妹妹的大姐,过得卑微而富侈,还有一群和他喜好相投的狐朋狗友,日子也足算不错。
趁着简嘉妍盯着鸭血红的手串出神时,他悄悄伸手扯了下妹妹烟绿色的袖子,简轻澜回头看他,一双圆润的猫儿眼里倒映着她哥,长得白净可爱,像极了糯米糍粑,又软又小。“咱们去找你随哥哥呗!”简三逃脱亲姐魔爪的诀窍,让妹妹撒娇,百试百灵。
随哥哥,指随寒苏,是随王府的小世子。
小轻澜想了想,三岁大的孩子,尚且听不出来哄骗,于是乖乖的跟姐姐坦白道:“尧尧,想跑。”从简轻澜会说话开始,喊简初尧就是喊的尧尧,简初尧使尽解数都改不过来她的称呼,觉得一个男子被这么喊面子上挂不住,死活不答应,惹到了他姐,被叫了一个月的尧尧,总算乖了。
简初尧感受到来自姐姐眼里的杀意,幽怨的看了眼笑弯眼的妹妹,举手投降:“我错了。姐,你是心情不好吗?看着手串发呆半天了。”转移注意力,此计偶尔管用。
简初尧七岁的人生里,有四年都是在思考如何从比他大了四岁的姐姐手里活得像个男儿。
简嘉妍抿唇,目光落回石桌上的手饰匣子,没了兴致:“抱着小五去玩吧。”
简和瞬简将军和妻子木妗衣生了四个孩子,小女儿排名老五,是因为简和瞬的弟弟简继之有个叫简望离的小儿子,他排老四。
简初尧略感意外,看来今天他姐心情不是很好啊,平常没两个时辰可不见得她会停呢。他抱起小姑娘向随王府去,今天和随玉琼他们约好了要做风筝的。
简府不是太大,但是后院几位小姐少爷住的院子离前厅还是很远的,简初尧刚从他妹手里骗了两颗糖球就看见一个小厮着急忙慌的赶去他姐的院子,倒也没拦着人,只是开口问:“嘿!谁来找我姐啦?”
那小厮人往前跑,声音响在后头:“是景世子,苏公子他们来找小姐!”
“喔,和我没关系。”他没去前厅,姐姐的朋友,他去了也是被那几个家伙欺负,干嘛凑这个热闹?他牵着简轻澜准备溜,就看见那群家伙过来了。
“呦,简三儿,干嘛去啊?”为首的少年背着一把长剑,一身黑色银线飞云衫,眉眼锋利,长得清贵,张嘴却那么欠揍,他顺手捞起简轻澜,捏了捏小脸,得到了小姑娘荷包里装的一颗糖球。
简初尧叹气,躲过了他姐,没躲过他姐的朋友:“枭哥好,准备找玉琼他们去。”这个谢枭,简三儿,简三儿,有这么喊人的啊?简初尧黑着脸,向后面的人打招呼:“暮安哥,子沛哥。”
谢枭谢绾同是镇国公府的公子小姐,一位是嫡出的公子,一位是镇国公亲哥哥的爱女。
谢枭被他逗乐了,苏子沛翻了个白眼,“别理他,幼稚鬼。”他一身湖蓝色滚金层云衫,生得亲和,清秀斯文,身旁站着个狐狸眼上挑,身形清瘦容,貌映丽穿着件白领墨袍的少年,头发散散扎着,上面系着根墨色发带。
苏子沛,户部尚书苏恭与之子。
景暮安看着简轻澜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块叠的细致的帕子,取出一块玉佩拢着袖子递给她,玉佩坠着粉色的流苏,显然是特意准备的。
明照国四位异姓王,两位常年不见人,另两位刚好是一文一武的组合,景王好武,常年驻守边疆,景暮安是其唯一的儿子。随王留在淮京城里,是个儒雅谦和的君子,膝下是一对龙凤胎。
谢枭扫了眼玉,看见上面刻着只抱月的卯兔,“景世子,你跟我们俩玩心眼啊?自己偷偷准备了礼物不告诉我们?”他平常粗惯了,没管过这些,没人提,就连自己的生辰都不管,更别说给小姑娘家准备礼物。
景暮安揉了揉小姑娘的头,见她没拒绝,很喜欢的拿着看,还晃了晃玉佩,冲着他笑,心情好了很多。略显苍白的脸总算没刚才那么难看了,他抬脚朝简府花园走去:“你居然还会有少了心眼的一天?”
谢枭放下简轻澜,给人整了整衣服,追上去前揉了把简初尧的头。莫名被揉乱头发的简初尧松了口气,抱起妹妹就往随王府冲,还听见谢枭回嘴:“我哪玩的过你?”
苏子沛嘲讽:“呦,说的好像你准备礼物就能准备好似的,谁不知道你去年给宋湘送生辰礼送的绑了带子的小狼蛛?”
谢枭连他一起怼:“是是是,景暮安也没告诉你准备礼物啊,你平常准备的好有用?”
苏子沛怒视景暮安,景暮安转头充愣。
简嘉妍老远就听见他们斗嘴,好笑的和下人端着茶水来:“给谁准备礼物?”
景暮安含笑看着她,苏子沛还在气他偷偷摸摸准备礼物,直接告状:“他背着我俩悄悄给轻澜准备礼物!”
谢枭倒枪向他:“是啊,还是自己刻的卯兔抱月呢!”
景暮安好雕刻,是他们这一群都知道的,至今都没几个人正儿八经收到他的雕刻,这家伙可好,出手给了那个小家伙,估计还是预谋已久。
简嘉妍莞尔,给两人倒茶:“哦?那就替我家妹妹谢谢世子了。”
从简轻澜出生,一岁多去宫宴上就被各官家的少爷小姐盯上了,长得粉雕玉琢,不但他们惦记,长辈也喜欢的很。小姑娘一身小粉裙子,顶着张软萌的小脸,猫儿眼滴滴溜溜的看着人,稀罕人的不行,毕竟,没几个人能不喜欢软糯可爱,不哭不闹的小糍耙糕。
谢枭这一群人暗戳戳想拐个妹妹回家很久了,随家那个不说身份,单就三岁扳掉了简初尧的乳牙可是被一众人后怕了好几年,都是好面子的年纪,除非换牙,谁能忍受门牙没了的事?
随王的一对龙凤胎,和简初尧一个年纪。
各大世家小姐不少,但大多娇嫩的厉害,一点磕碰都得哭半天,简家的不同,被撞倒跌在地上还会自己爬起来拍拍小手说:“我没事哦。”真真叫人喜欢。
谢枭脾气臭,嘴巴毒,第一次和小姑娘接触,恶劣的给人家头花弄掉,假惺惺的道歉,装委屈,小姑娘看着头花叹气,还要哄大自己八岁的幼稚鬼:“掉了就掉了,也不是,非要戴。”她说的慢,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崩,面无表情又格外认真,谢枭在一群少年面前当场脸红了,差点没丢死人。
这也是为什么能直接派人来找简嘉妍,还非得来简府一趟的原因。
他们说说闹闹,简嘉妍听了半天,看着景暮安脸色不太好的时候问:“怎么今日过来了?”
苏子沛拍桌:“忘了正事,太子准备和我们一起听讲堂了。然后就是,我们得合计下,伴读怎么办。”
简嘉妍不解:“也没伴读选女子的啊……”言外之意,找她做甚。
谢枭直言:“来看看小轻澜,顺道找你来的,已经让人去找我堂姐和宋湘了,在九涯邻订了雅间。”
简嘉妍柔柔的笑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是啊,我家轻澜那么招人喜欢,没妹妹的可不得羡慕?”
谢枭纳罕的看她:“嘉妍,你怎的也开始这般……”
苏子沛接过话茬:“牙尖嘴利么?你想想看,她成日和我们一起待着,被带偏了么。”
景暮安偏头笑,墨绿的发带软软的倚着发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谢枭俯身勾住他的衣领:“含沙射影骂谁呢?”
苏子沛打开他的手:“说正事。”
简嘉妍转头看景暮安。
景暮安见她仍不解,笑着解释:“人多好施压,我们仨觉得傅遥琴合适做伴读,太子性格文雅,我们一群里,就他喜好最与太子近,人聚齐了直接去找他。”
简嘉妍失笑:“你们这么坑他真的好吗?”
他们提到的傅遥琴,是国子祭酒的幼子。傅遥琴是个小古板,成日里就爱捣鼓那些个笔,书,沉闷的都不见的他个人怎么玩。
太子季容照与他们不熟,早年主要在宫中,和二皇子季斐泽早早就在宫学了不同,他们与之相处不多,只知道那是个雅正的人。
而太子伴读需要陪伴太子读书,并为其提供供辅导和帮助。通常需要具备一定的学问,能够为太子答疑解惑,同时还要负责太子的日常生活起居,他们这个岁数,哪个能安分的住?
谢枭抢了苏子沛手里的一块糕点:“也就傅遥琴那个书呆子能了。”
苏子沛头也不抬给了他一肘子。
谢枭哈哈大笑,搂着人的脖子和景暮安他们出了简府。
刚出门就看见了从面前跑过去的几个小孩,一身橙色滚云边的明南非提着漆盒,身后跟着穿着青衣白领的凌子清,还有刚出去不久的简初尧,几人都提着漆盒。
“明南非,你跑慢点啊,凌子清都跟不上了!”简初尧气喘吁吁的停下来,看着跑远的明南非,转头拉上凌子清:“咱走慢点,让他跑去。”
谢枭看的直乐,伸出胳膊拦住他:“干嘛去呢?”
苏子沛翻白眼:“你烦死了,问东问西的一天。”
简初尧被他虚虚拦住,好脾气的解释:“去随王府做风筝呢!尚夫子布置的作业。”
谢枭点头,拦住卖糖葫芦的小贩,挑了几串递给他:“去吧,明照未来的栋梁们。”
景暮安看着他们走远,浅笑道:“尚夫子讲课,应当是极有趣的。”
谢枭和他们并排走:“可不呢,大夫子在尚夫子来的那段日子天天跑到简三他们讲堂外头盯人,据说是尚夫子的第一节课上,他给人们讲江湖,成功策反那群小孩逃课去玩,大夫子气的差点昏过去。”
简嘉妍含笑点头:“可不呢。尚夫子好江湖少年侠义情深,若不是被靖安侯强行留在京里,哪里会做夫子?”
苏子沛停下,买了袋蜜饯,顺了谢枭的银子付账,“哎,我也喜欢,为什么尚夫子不教我们?”
景暮安反问:“你觉得我们被撺掇去玩儿的可能有多大?”
谢枭从苏子沛手里摸了一把蜜饯:“我们呐,要真被说动,多少得出城玩一趟,大夫子不得当场厥过去?”
几人笑了,向着九涯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