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崩塌（新内容在下1章）（1/1）
裳缊，跟兰舟一样，这是一个没有姓氏的名字。
准确来说，她也是一个没有真名的人，并不是半途丢弃。
裳缊出生在凡间一个高门大户，这种家庭对要男丁的需求是很大的。
就在这种盼望中，身为女子的裳缊出生了。
与雾茗不同的是，她的弟弟在她出生的一年后，便出生了。
所以，她很幸运地避免取一个叫“招娣”的名字。
但也很不幸，因为她彻底没有用处，在这个妻妾成群的大家庭，裳缊就像一粒沙子，可有可无。
有，也只会碍眼。
因此裳缊甚至没有一个属于她的名字。
她就像这个家中的空气般，没有存在感。
值得高兴的是，裳缊有一个爱她的弟弟。
在那深院高墙之下，弟弟，是裳缊最后的依赖。
没有人教她，也没有人理会她，裳缊就像一张白纸，她什么都不明白，她惧怕未知。
她只知道，在这个世界，弟弟和母亲，是她为数不多的依靠。
“你会……一直保护我吗？”
作为弱者，她只能是被保护的那个。
她很有自知之明。
“姐姐……”记忆里，那个人影已经模糊，裳缊也记不得他到底说了什么。
在后来的某天，裳缊偶然想起，也只是大致记得一个影子。
不，她不能保护任何人，她只是一个弱者。
她深爱的弟弟，当然清楚，让裳缊永远停留在这个高墙之下，只会让裳缊继续沉沦下去。
于是，在裳缊师尊下凡的某天，他找到了那位德高望重的峰主。
“别让她继续沉沦下去了。”
于是，裳缊在还没准备好的情况下，迎来了她的新生。
裳缊，是她师尊给她取的名字。自此，她成为了裳缊。
既然弟弟希望自己能够独立自由，那自己就向着这个方向，不断努力吧！
可是……
保护？
裳缊再怎么伪装，她心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
你，是弱者。
你，保护不了任何人。
同行的伙伴，修炼途中的呼救者，还有……
兰舟。
“不！”
她谁也保护不了，大家都没了，倒在了她的面前。
弟弟将自己送出来，可是……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她只是一个弱者罢了……
那个又黄又瘦，可怜兮兮躺在村口的小女孩儿，又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姐姐……会保护我的，是吗？”
“是啊！姐姐，会保护你。放心吧，我们纤云宗的弟子，永远不会食言。”
兰舟的笑容在她脑海里浮现：“放心，师姐一定能保护好我的，不会有事的，不是吗？”
现实中，许延维笑得狂放：“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她能得到？”
他丝毫不在意眼前那个神情崩坏，却仍举起剑对准他的兰舟，表情中，多了一份阴狠。
“既然你们一个个的都要阻拦我……好啊！那就让我毁了这一切吧！”
说完，他看向了陷入梦魇的兰舟，准备进一步刺激裳缊。
“喂，快点做出决定啊！快点！选我！选我！”
。。。
。。。
梦境开始混乱不堪，兰舟看着那个洋娃娃，心底隐藏的无数温情，在这一刻被释放出来。
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离她而去，但她依旧还记得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刚才还犹如木偶的那对夫妻，开始张口催促。
“快啊，快点选择啊！是选择什么？！”
“想要登上顶峰，那就必须要抛弃没必要的东西！”
“快点，丢了它丢了它丢了它丢了它丢了它丢了它丢了它丢了它丢了它丢了它丢了它！！！”
“你为什么还不动作？是舍弃不了感情吗？多情只会害了你！绝对而又完美的理性才是你该选择的！”
好吵……兰舟丝毫没有慌乱，她只是觉得好吵。
“闭嘴。”
淡淡一句话，场面恢复了平静。
刚才已经开始扭曲崩溃的梦境，一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阳光撒进窗户，证明着这里安详美好的气氛。
“兰舟，你的洋娃娃。”
熟悉的气息从洋娃娃身上传来，兰舟此刻在娃娃的身上，感受不到院长老太太的气味了。
谁呢？
。。。
。。。
“兰舟！”
……“过来，我……是你的师姐啊，裳缊。”
她声音有些哽咽，眼里含着泪花，最后，她还是做出了选择。
“过来，把剑……对准我。”
。。。
。。。
场景逐渐稳定下来，兰舟那声冷静的“闭嘴”好像奏效了。
风轻云淡，窗外的树在轻轻地摇晃，阳光被云朵中和，温暖但并不刺眼。
是……通过了吗？兰舟的脑子里一片混沌，在刚才某个瞬间，兰舟短暂恢复清醒，眼前是裳缊。
裳缊？
……
大概通关了吧？
世界恢复了运转，羽林笑着把洋娃娃举过头顶：“兰舟，这是你的洋娃娃。”
“兰舟，过来，师姐一直都在。”
师姐？
……
是什么呢？兰舟脑子里早就变成了一锅浆糊，那刻，她好像把裳缊给忘了。
裳缊？师姐？
羽林笑着，语气中多了一丝诱惑：“快过来啊，这是你的娃娃。”
啊，洋娃娃，只有抱在怀里，她才能安心呢。
啊……
气氛宁静，夫妇俩此刻早已不是之前的那张嘴脸，他们笑着推了推兰舟：“快去啊，那不是兰舟最喜欢的洋娃娃吗？”
“可是……”
“没事的，去抱过来吧。”
兰舟有些迟疑，不对，自己应该拒绝洋娃娃的。
她好像在做一个选择，但是在刚才，她好像什么都想不起了。
羽林见兰舟没有动作，神情里有些伤心：“兰舟，你不想洋娃娃了吗？……也对，你是要奔向成功的人，怎么还需要这个呢？”
明明那么纯真无邪的脸蛋，表情却那么屑：“那只好由我来感受它的美好了……兰舟，你快走吧。”
夫妇俩就像执行任务的npc，闻言，主动走过来拉住了兰舟。
然后，径直走出了孤儿院。
兰舟即使意识混沌，但她还是分出了一些意识去吐槽：真是强买强卖呢。
也对，她本来就该选择这一边吧？
就这样，她毫无反抗，跟着那对夫妇走出了孤儿院。
阳光真的很温暖，金灿灿的，也很美丽。
那曾经并不属于她，她曾经也无数次幻想过，沐浴在阳光中，与夫妇两人离开这个冰冷的孤儿院。
但此刻，她真的站在了阳光下，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的快乐。
为什么呢？她逐渐记不起来初衷。
为什么……会那么执着呢？这段记忆，到底有什么好回忆的呢？
面前的场景，充满了希望与生机，兰舟却没有丝毫兴致。
“兰舟！”是羽林的声音。
恍惚中，兰舟转过头去。
啊，是洋娃娃。
那个洋娃娃，沐浴在阳光中，娃娃的笑脸更加柔和，她仿佛……就这样站在原地，注视了兰舟好久。
“兰舟……”
洋娃娃好像开口了。
兰舟心里的某处，突然有些闷得发疼。
她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
。。。
许延维仗着自己离兰舟距离近，一把拉住了兰舟：“来啊！！杀了我！！你就能得到一切！！！”
兰舟原本已经转过头看向裳缊，又被许延维逮了回去。
裳缊眼睛瞪大：“不要！！”
眼看，风鸣剑的剑锋离许延维的脖子越发的近了。
一阵灵力波动，剑停住了。
眼中毫无光亮的兰舟，迷茫地转过头又看向裳缊。
明明没有意识，她却依旧朝裳缊露出一个笑容。
裳缊的眼泪，无声地落下。
她强迫自己扯出一个笑容，手里的法诀变了一通。
兰舟被灵力牵引着，不断靠近裳缊。
“兰舟……乖，过来，师姐，保护你。”
“师姐，会保护好你的。”
兰舟木讷着，慢慢地，靠近裳缊。
不知道此时的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裳缊流着泪，哽咽着仿佛嘱咐遗言般，开口道：“兰舟，不要自责，是师姐自己的选择。”
“虽然以后……可能保护不了你了，至少这次，让师姐带你平平安安地……回家。”
风鸣剑在嗡鸣，它好像在替它的主人着急，风鸣剑震地兰舟的手生疼。
梦境中，兰舟迷茫地走向洋娃娃，她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发呆。
是什么呢？
她逆着阳光，朝洋娃娃走去，这一路，她想起来好多。
洋娃娃起初很丑很丑，年迈的老太太没有与时俱进的审美，做出来的洋娃娃总让兰舟有些恐怖谷效应。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奶奶给你改改……”
于是，洋娃娃1.0变成了洋娃娃2.0，又从洋娃娃2.0变更到3.0。
洋娃娃就这样，一点点的，被修改，被完善。
昏黄的灯光下，兰舟总爱趴在桌子上，看着老太太，怎样一针一线的为洋娃娃添砖加瓦。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老太太手里拿着针线，和那个洋娃娃，无声无息地走了。
兰舟怕冷，她缩在桌子的角落，就这样呆呆地望着老太太。
她嘴角挂着笑意，丝毫不明白，生命流逝的意义。
“真好，奶奶在我的旁边，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看着我。”
没有人会离别，时间永远停在了这一刻。
真好。
从此，兰舟的洋娃娃变成了她最重要的东西。
因为它不会再改变了，它永远都是那个洋娃娃，不会和她离别，也不会将她抛弃。
它乖乖的，只会躺在兰舟的怀里，那样甜美的笑着。
洋娃娃……
兰舟眼神中，是痴迷的神色。
她快步向前，抱住了洋娃娃。明明背对着阳光，她却觉得怀里好温暖。
洋娃娃………乖乖的……
一动不动……真可爱……
它笑着……它睡着……
它不会动……不会离开……
洋娃娃……乖乖的……
排排坐……吃果果……
恍惚间，兰舟睁开了眼，她好像看见她的洋娃娃，身上有一根不完美的线头。
那怎么行呢？
她拿起了一旁的剪刀，将那根不完美的线头剪掉。
就这样，洋娃娃又变得完美了。
她乖乖的，温暖的，她被兰舟抱在怀里，一动不动。
她好像在笑，她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兰舟的脸颊。
不对，洋娃娃……不该会动。
早已灰扑扑的洋娃娃，它好像在阳光的照耀下，重新恢复了曾经粉红色的模样。
粉红色……它蔓延地很快，很快蔓延了娃娃全身，甚至……兰舟的手上，都是粉红色的颜料。
兰舟没有理会这些，她也没有理会任何人。
阳光下，她抱着洋娃娃，坐在那里，也像洋娃娃那样，一动不动。
真美好啊……洋娃娃不会被丢掉……它……又重新回到了兰舟的身边……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许延维的奸计得逞，他笑得狂放。
“看啊！看啊？！有没有人看见！这——就是你们高高在上的剑祖的徒弟啊！”
“她杀了她最喜欢的师姐！还挖心挖肺！！这么一个恶魔，一个鬼！！凭什么成为管理者？！凭什么？！”
兰舟疯了，她彻底疯了。
她抱住了裳缊，像抱一个洋娃娃般，抱在怀里。
然后……
她拿起了风鸣剑，一剑插入了裳缊的心窝。
顿时，鲜血蔓延开来。
裳缊窝在兰舟的怀里，她没有尖叫。
她就像洋娃娃，乖乖的。
她笑着，伸出手，最后替兰舟，擦干了她的泪水。
“兰舟……师姐……会保护你……”
就像当初，温柔的少女，将躺在地上的小丫头抱起，然后擦干了她脸上的污渍那般。
“兰舟……师姐……永远都在……”
夕阳绯红，就像鲜血一般热烈。
洋娃娃……找到了……
兰舟啊……该醒咯……
许延维在一旁声嘶力竭地笑着，兰舟仿佛没有任何意识的人偶，坐在地上，抱着奄奄一息的裳缊，没有丝毫动静。
她的脸上，泪水和鲜血交横，表情和神色也看不出是欣喜还是悲哀。
“就这样吧……挺好的。”
兰舟喜欢洋娃娃，是因为它好听话，好安静，是她的，只会爱她。
兰舟的前世也许是因为种种规则约束着，内心最阴暗的一面，从来没有被世人所知晓。
认识兰舟的人，对她的评价都相当的高。
仅仅是一个梦境，那位便轻松地释放了她内心的黑暗。
可怕。
许延维身上的禁咒还没有解除，自己很有可能，会成为那位手中用来交换的棋子。
逃是没有可能逃了，呵……不过，已经有人给他垫背了，死就死吧。
许延维完全不在意自己之后的命运，仿佛身后的所有都与他无关了。
已经努力过了，那身后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他这样想着。
剩下的时间……就由他来欣赏这场好戏吧！
。。。
。。。
“该死的！！许延维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坏了我的好事？！裳缊本不该死的，她还有用……”
过了一会儿，虚空中沉默的那道声音又响起。
“哼，没事，还有可以代替的。那便更好了，她还会再欠我个人情……哈哈哈，真不错。”
。。。
。。。
场外，还在焦急等待的清言，双眼正死死盯着石门，生怕自己遗漏了兰舟出来的瞬间。
道明野走上前，拍了拍老友的肩膀：“别太紧张了，如果上神真的想对兰舟做什么……”
也不必等到现在。
清言自然懂得这个道理，那位的心思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上神想要的东西，那人会将其玩弄于股掌之中，直到彻底失去本心，沦为上神的工具。
自己……就是如此。
他已经记不清过往的一切了，只是模糊的有个印象……
清言不由得叹气：“到底……该不该让兰舟……”
“这是她的选择，既然她这样选了，她就不会后悔。兰舟的性子，你比我清楚吧？”
清言默默点头：“另外，如果兰舟通过试验，她将成为新的管理者，六界的现有局势定然会发生改变。”
“放心吧，你我不都做好准备了吗？”
道明野还准备闲聊下去，却见清言眉头紧蹙。
“怎么了？”
“上神……让我进月龄园。”
道明野挑了挑眉毛：“嗯？之前不是说好，不允许我等干涉吗？”
“……上神说，最后的试验，需要我？”
这话说出口，道明野便有些不好的预感：“那人总不是要使坏了吧？”
“不得无礼。总之，我先进去一趟。”
于是，清言当着众多六界弟子的面，就这样消失了。
“要变天了吗？”
。。。
。。。
血，浑身是血，好……温暖？
乖巧的洋娃娃，她正好躺在怀里，没有动弹。
啊……真是美好。
如果不是被强行唤醒，兰舟多想让这个时刻再久一点。
一点就好。
小鹿般水灵灵的眼睛，被鲜血映衬得绯红。
女孩儿无辜又可怜地坐在原地，抱着即将断气的裳缊，脸上带着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笑容。
她脸上的泪水，到底有几分，是出于本心？
这……到底是那位上神的杰作，还是兰舟原本的模样？
女孩儿仿佛放飞了自我，她卸下了全身的伪装。
她就是这么一个性格恶劣，心理变态，脑子缺根弦的人。
喔，不好意思，可能吓到人了。
所以，此刻的她回以清言抱歉的微笑：
“师尊？”
“你来了？”语气轻松得好像外出郊游。
她伸出沾满鲜血的手，不是求救。
“师尊……过来啊，我需要你。”
陪我。
这是清言刚进月龄园时，看见的场景。
气氛甚至刚刚好，许延维仿佛笑脱力了，浑身是汗，还有些喘不上气。
夕阳刚刚好，配合着院里的花，风景如画。
他的兰舟，就像幼稚的小朋友，坐在地上摆弄着她的娃娃。
只不过那个可怜的娃娃，是他宗门下的弟子。
清言早已失去了对平常事物应有的判断，当然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他只是有些困扰：“这样闹，会没办法收场的，兰舟。”
兰舟很委屈：“为什么呢？明明，在我的计划里，一切还没开始呢。 ”
也许是两个可怜木偶的同病相怜吧，清言将裳缊送出遗迹后，动作轻柔的擦拭着兰舟脸上的污渍。
“总之，别太过火了。”
“放心吧，我没事的。”
当然没事，在场所有的人都会死的，没人能够妨碍兰舟的行动。
她脸上天真的笑着，正巧清言也不是正常人了，配合着她笑得开心。
。。。
域外，那个声音，带了些嫌弃。
“真恶心……两个疯子。”
过了一会儿，他又释然了：
“没关系，他们都是我的木偶了，至少是为我效力的东西。”
。。。
兰舟眼睛笑成一个弯，看向天空时，眼神里不自觉，带了一丝危险的神色。
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