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君愁我亦愁（1/1）
天演山脉的东端，距离青华山八十万里处，有一座终年被浓雾缭绕的大山，从远处望去，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庞大的轮廓，不显庐山真面目。
令人惊奇的是，浓雾的下面却是一处世外桃源，山上郁郁葱葱，其中百花盛开，阡陌小路曲通在内，这里没有泥砖青石构建的亭台楼阁，没有琉璃黛瓦铺就的屋顶屋舍，亦没有青石道路纵横交错。房屋皆是由青竹和楠木搭建，那些被人经常踩过的道路上依然生长着碧绿的小草，像星星一样浓密的各种小花笑在其中。
不知源头是从哪里流来的河水，弯弯绕绕像天边的云烟一般静静的悬浮在上空，其内各种奇妙的水中之物举目皆在眼底，令人称奇。
一棵巨大的紫藤树下面，一位俊朗的少年正在垂落的藤条上悠闲地荡着秋千。他的手里正拿着一块青色玉简，上面刻着三个字，青华山。
这是一个月前，那日辰北的师傅李行之送给他的。
牛小天看着这块玉简笑道：“想不到我牛小天也有缘结交到青华山的一位好友，而且背景还很强大，天下间有名的炼丹师李行之的徒弟，也不枉我送给他一颗通灵珠了。”
牛小天疑惑的自语道：“明明没有一丝灵气，也没有任何修炼，他是怎么可以操控空间宝具的？”
牛小天一拍脑门，大叫道：“他妹的！正事都给忘了，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下次再见到他必须问个明白。”
牛小天又不怀好意的笑道：“如果真像他所说的没有灵气也可以操控，那那玩意绝对是个宝贝，至少比通灵珠要珍贵的多......”
牛小天此时仍旧思绪悠长的想着，一道曼妙的身影悄然走了过来。
只见此人身穿天蓝色霓裳，一袭墨发倾泻身后，眼中似有春暖花开，面容如那向阳花一般灿烂而迷人，眉眼如黛，手里正拿着一根竹鞭，嘴角上扬，缓缓向少年走来。
来人正是那御灵宗的五长老，白笙，牛小天的师傅。
白笙皱起眉头，看着眼前那位“劣徒”仍旧陷入不知又在构画何种阴谋诡计中，顿时火大，沉声道：“小天，你又在想什么好事呢？我就闭关几天而已，你就又给我闯麻烦，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
牛小天猛然回神，下意识的向后翻了个跟头摔倒在地，看着眼前的丽人儿苦求道：“师傅......我错了，我不应该擅自离开宗门，不该在你出关时不在旁等候，不该不好好吃饭，不该不按时喂食给球球，不该把大长老最喜欢的月半开给淹个半死，不该......”
白笙顿时咬牙切齿，面容一点一点的如那春江潮水意难平，喝声道：“够了！原来我以为水苏和我说的足够将你的双腿打断了，看来你不打自招，便无需多说了，今日就把你的修为也废了吧！劣徒！”
接着气如海啸一般朝着牛小天呼啸而去。
牛小天吓的一下子飞到了树上，眼中似有无尽的委屈，能把人间大江大河填满，哀求道：“我美丽可爱动人天真无邪烂漫天下第一的好师傅啊......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真的知错了！我都已经在这里反思好多天了，天地可鉴呐！”
白笙皱眉气笑道：“原来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师傅呢，那也好，师傅惩戒劣徒天经地义，就当做师傅今日在教你最后一课！”
牛小天一听此话，脸色瞬间如那苦心豆一般黑，赶忙全神贯注，瞬间挪移到另一棵树上。
果然，白笙下一刻就出现在他刚才所站立的位置。
牛小天实在受不了，他眼中瞬间流泪，却让人看着有些滑稽，痛哭道：“师傅，你好绝情啊！难道你就忍心将你懂事体贴聪明绝顶的爱徒救此枉去吗？！”
白笙心中又气又笑，呵呵道：“你是在夸自己你呢？还是在向我求情呢？”
牛小天刚说：“我......”
下一刻便被瞬息而来的一道竹鞭给打的踉跄向下摔去，此时一枚青色玉简悄然而落。
牛小天还想去伸手拿回玉简，就被白笙抢先拿在手中，然后悠然而落。
接着就听一声惨叫，牛小天四脚朝天摔在地上。
“这是......”
白笙死死盯着手中的玉简，眼中神色斑杂，接着眼前一阵眩晕，然后一个不稳向后倒去。
牛小天下一刻便赶紧上前将其扶住。
牛小天顿时变得疑惑起来，他看着眼前这个刚才不把自己打残绝不罢休的无情师傅，竟然瞬间变得这般楚楚可怜忧郁浓情起来？
白笙似乎在极力的压住万千思绪，轻声问道：“此物从何而来？又是何人所给？亦或是你用不正当的方式得来？”
牛小天赶忙一五一十的把他离开御灵宗去了灵兽山的一切说了出来，又说他遇到了天下炼丹的有名之人李行之，这枚玉简就是他送给自己的，还说拿着此玉简可以自由出入青华山......
白笙嘴唇微动，接着身形颤抖，一字一句狂笑道：“李......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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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好你个李长卿！五百多年了，你知道我找你找了五百多年了吗？！你竟然改了名隐身于青华山，呵呵......想不到炼丹大师李行之就是你啊！”
不难从她的笑声中听出，此刻她非常激动却也非常气愤，只不过高兴稍微多于生气。
忽地，白笙泪眼迷离起来，“我本该想到的！我应该想得到啊......”
一旁的牛小天此时早就没了受罚的担忧，反而多了几分为师父的忧心。
他从未见过他师傅这般样子过，牛小天满是震惊和疑惑的小声问道：“师傅，你说的李......长卿就是李行之？你和他有过节？”
白笙反问道：“他还好吗？”
牛小天一脸茫然，赶紧道：“好！好着呢！他看起来像个老神仙呢！”
“老神仙？他看起来很老吗？”白笙神色动容道。
牛小天看她情绪很是激动，便又赶紧笑道：“也不是很老，大概不惑之年......”
白笙皱眉看向西天，喃声道：“这就是你不辞而别的原因吗？当年我听说你被人斩去了今后的道，我......”
白笙突然话音又止，转头叹气的看了看旁边的牛小天，沉声道：“这两年你哪儿也不准去，给我留在御灵宗好好反省，修为若达不到化龙境，你此生便也不用再出去了，我会把你的双腿埋在花圃里当肥料！”
牛小天眼珠子差点惊掉在地上，五体投地跪拜道：“徒儿定当不负师傅所望！”
白笙又抬头望了望东边的方向，摇了摇头，苦涩道：“既然你不想见我，那我就偏要见你！”
接着摇身一晃消失在原地。
牛小天呆呆的望着她消失在天际的身影，忧心道：“难道是李行之让师傅这个暴脾气记恨了五百多年，那该是有着多大的仇怨啊？！”
接着又皱眉道：“好你个杜水苏，你竟然不顾你师弟我的死活，把所有的事情都给师傅说了，我差一点没让她给打死，你可真是我的好师姐，我记住了！”
......
辰北依旧坐在那棵大树下看书，而梦嫣然也在一边默默修炼，远处的李行之不紧不慢的料理药田。
突然，百草峰上空一道美丽的身影破空而现，就听她声如巨浪，滚滚而来：“李长卿！我白笙来了，你不敢见我吗？！”
这一道响彻天际的洪音传遍了整个青华山。
下一刻，青华山各处山峰上瞬间飞起数道光影于虚空中。
下方李行之忙笑道：“诸位同门，此人是我的旧识，麻烦你们先回去吧，我与她有些话要说。”
魏空冥微微皱眉：“师弟，那我们就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要及时告知。”
郭正阳也想说什么，魏空冥摇头示意，一行人便都又各自离去。
李行之看向辰北：“小北，你现在和嫣然去安乐峰多买点菜，今晚我们在家吃饭。”
辰北皱眉点头，便去唤来了大白，拉着恋恋不舍爱看热闹的梦嫣然离去了。
此时这里也就只有李行之和白笙两人。
不等李行之说话，白笙带着苦涩且埋怨的语气冷笑道：“旧识？呵呵，不过五百年而已，我就成为了你的旧识是吗？！”
李行之苦笑道：“你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和原来一样好看。”
白笙皱眉怒道：“再好看又能怎么样？没了看的人又有何用？！倒是你变了！五百年前就变了！变得无情无义！”
李行之满脸愧疚，低声道：“你先下来吧，当年的事情你必是知道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去面对你......”
白笙没有动，冷声道：“为何不能面对我，难道你以为我知道了你被斩去道就会弃你而去吗？难道你以为我是因你的天赋才喜欢你的？难道还是你认为自己配不上我了而就此离去？还是你认为我白笙就是个贪慕虚荣的虚浮之辈？！”
白笙语带万般埋怨且苦楚的话音接连响起，让李行之心中瞬间痛苦无比，如有那万道寒冰长矛扎在自己的心上。
李行之苦涩道：“你还是先下来吧，上面风大。”
在这五百多年来，白笙始终希翼着这一天能够早点到来，将那积压在心中的万千苦楚，狠狠的责怪于那个绝情之人，但到了如今，她的心却又软了。
白笙气愤道：“你不是不想见我吗？我怕离你太近会让你心生烦恼！”
李行之万般无奈道：“阿笙，你知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你又何故这般戳我的心呢......”
白笙强装不动声色，冷笑道：“思念我？！你知不知我当年去了仙药谷寻你，你的父亲你的弟弟和谷内的所有人都不告诉我你的下落，我苦苦哀求他们五天五夜，最后还是一名老伯看我可怜告知实情于我，说你已经离开仙药谷，此生都不会回来！”
“更可恨的是这一切都是你要求他们这般做的......”
白笙说到后面，眼角的泪水欲涌而出，只是她依旧还在强撑罢了。
五百多年前，深夜的仙药谷仍旧飘着大雪。
李行之跪在李时南面前，恳求道：“不久会有一个来自御灵宗的女子前来寻我，请所有人都不要告知她我的下落，实在要说点什么，就说我已经不能陪她‘早看晨起，晚遇霞光了’，是我失信与她，请她不要再来找我......”
果然，李行之所料无误，在他离开仙药谷第三日的夜里，一位绝世丽人顶着风雪而来......
“你想的可真好！早已算准了我的心思，你知道我听了是什么感觉吗？”
白笙再度冷声发问。
“你就算众有万千的理由，也不能让我一人独自承受你的那些虚无缥缈的传话，至少这些话要你自己亲口与我说！”
白笙后面说话的语气终是到了情绪不能自控的境地，像是万般的委屈都在这一刻如潮水一般扑涌而出倾泻万里，一发不可收拾，流向那个多年想要对之诉苦的人。
两情相悦的一对人，女子的心往往会先软下来。
白笙眼角的泪水早已蓄满，缓缓流出，滑落到脸庞，滑落到衣襟，然后重重的砸落到两个人的心上。
李行之满脸自责，看着那自己曾经发誓要与她此生此世都要在一起的佳人，愁苦道：“既然你不下来，那我就上来吧。”
李行之纵身一跃来到白笙的近前，李行之忍住无尽的爱意没有去抱住那个此时正需要自己安慰的人，苦笑道：“尽管我已经尽力抹去了玉简上的全部气息，但你还是看出了那枚玉简上有我的气息，阿笙，这些年你受苦了......我......”
李行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白笙突然狠狠的用力抱住，痛哭道：“长卿，你好绝情啊......”
良久过后，李行之闭目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来，喜忧之色尽在脸上。
喜的是两人时隔五百多年再次相见，忧的是自己分明存了私心......
世人多有私心，李行之并不是圣人，他的这种私心，多数人皆会以美好的事物来遮掩而已。
李行之放下了心中的那道枷锁，把眼前这个对他用情至极的丽人儿轻轻抱住，抚摸着她无尽的心伤。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此时夜幕早已笼罩人间，远远望去，星河灿烂，明月皎洁，银色的月光撒向人间，两人皆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