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碎玉2(1/1)

洛离则走在队伍中间,姿态小心而稳妥。

他一只手臂穿过阿梨的腋下,稳稳托着她的上半身,另一只手轻轻揽住她的腰侧,将她的身体半带半扶地拢在自己身侧。

阿梨似乎没什么力气,脚步虚浮,大半的重量都倚在洛离身上,每走一步都有些踉跄,得靠着洛离的支撑才能勉强跟上队伍的节奏。

洛离的步伐放得很慢,目光时不时落在阿梨脸上,留意着她的状态。

他的动作算不上轻松,手臂因长时间承重而微微绷紧。

但扶着阿梨的力道始终很稳,没有丝毫晃动,像是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宝,既怕她摔倒,又怕自己的力道太重弄疼了她。

队伍前后的人脚步匆匆,唯有他们俩这一片区域,透着种小心翼翼的沉静。

他小心地扶着阿梨,先将她那只还能稍用力的手臂轻轻抬起,稳稳架在自己肩上,臂弯处特意微微收紧,既让她有个牢靠的支撑点,又不至于勒得她不舒服。

另一只手则从她身侧穿过,掌心完全贴住她的腰侧,指尖微微用力,稳稳托住那一片温热的肌肤,仿佛在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这样的姿势恰到好处地帮她分担了大半身体重量,阿梨原本因脚踝剧痛而绷紧的身体明显松弛了些,脚下踉跄的幅度小了许多。

他能清晰感觉到她受伤的那只脚踝落地时,只是极轻地沾一下地面,便迅速抬起,显然是借着他的支撑,最大程度减少了受力。

每走一步,他都会下意识地配合她的节奏,肩膀微微倾斜,托着腰的手也跟着微调力度,确保她重心平稳,连呼吸都放得轻缓,生怕动作稍大牵扯到她的伤口。

“站稳些,”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刻意放柔的质感,像一阵微风贴着阿梨的耳畔掠过。

那语气里没有半分催促,反倒藏着不易察觉的关切,仿佛怕声音稍大就会惊扰到她。

说话时,他的目光却没只停在阿梨身上。

眼梢微微挑起,飞快地扫过前方崎岖的路面——几块松动的碎石、一道浅浅的沟壑都没逃过他的注意。

随即又侧过视线,往后瞥了眼紧随其后的队伍,确认没人因他们的停顿而乱了阵脚。

短短一瞬,视线已在前后左右打了个来回,兼顾着周遭的动静,唯有扶着阿梨的手臂始终稳如磐石,指尖甚至在她腰侧轻轻加了点力,用无声的动作配合着那句叮嘱,帮她把重心再稳住些。

他的视线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端牢牢锁在前方希长与望轻的背影上。

那两人的步伐不算快,但始终保持着稳定的节奏,他必须紧紧盯着他们肩头的起伏、脚下的落点。

哪怕只是被路旁的碎石稍作遮挡,心里也会下意识绷紧,生怕眨眼间就错开了方向,在这陌生的环境里迷失。

可目光还没在前方停留太久,就忍不住要往后偏。

眼角的余光时刻留意着阿野的位置,看他是否被涌上来的人缠住,听他的呼吸是否变得急促。

每当那边传来兵刃相接的脆响,或是阿野闷哼一声,他的心跳就会猛地一缩,扶着阿梨的手不自觉收紧,脚下已经做好了随时转身冲过去的准备。

既要护着身前的人不摔倒,又不能让身后的同伴陷入绝境,那份注意力被生生分成两半,连额角的汗都顾不上擦。

阿梨的大半身子都倚在他身上,肩膀微微塌陷着,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尽管脚步仍有些虚浮,每落一步都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时不时要打个趔趄,但比刚才独自支撑时稳了太多。

至少不会再猛地向前栽倒,也不会因脚踝的剧痛而骤然停下。

只是那份安稳里,藏着难以言说的痛。

她额角沁出的冷汗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没入下颌的弧度里。

细密的汗珠浸湿了鬓角的碎发,几缕发丝黏在脸颊上,随着她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

她咬着唇没出声,可那不断滑落的冷汗,那被汗水濡湿后贴在皮肤上的鬓发,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她正承受的煎熬。

一行七人在崎岖的路上前行,身影被暮色拉得长长短短,像一串被无形的线紧紧串起的珠子,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走在最前头的两人是队伍的“引线”,一个眼观六路探查前路,拨开挡路的碎布条与蛛网。

另一个耳听八方留意周遭动静,时不时回头给身后人递个安全的信号,两人步伐沉稳,为整串“珠子”锚定着方向。

中间的洛离与阿梨是串得最紧的两颗。

洛离半扶半抱着阿梨,既是她的支撑,又借着她的重量稳住自己的重心,两人的呼吸在靠近的距离里渐渐同步。

每一步都配合着对方的节奏,生怕一步错就打乱了整串的平衡。

紧随其后的两人像“护线”的珠子,一人手按腰间的兵刃,目光警惕地扫过两侧的缝隙,防备着可能窜出的意外。

每人都背着沉甸甸的行囊,却脚步轻快,随时能腾出手来接过前面人递来的东西,或是帮衬落后的同伴。

殿后的阿野则像串尾的“坠子”,看似落在最后,实则将整个队伍护在身后。

他时不时回头望一眼,确认没人掉队,遇上来袭的敌人时,又会立刻转身迎上去,用自己的身形筑起一道屏障,让前面的人能安心前行。

七人没有多余的话语,却凭着默契彼此依赖。

前面的人为后面扫清障碍。

后面的人替前面守住退路。

受伤的人靠着同伴的支撑不掉队。

健壮的人则把弱小护在中间。

每个人都守着自己的位置,各司其职,像一串被命运之线牢牢缚住的珠子,在风雨里摇晃着,却始终没散。

希长与望轻并肩走在最前,像两柄出鞘的利刃,劈开前路的阻碍。

希长手里的长刀挥得又快又稳,寒光闪过,拦路的碎布条应声断裂,偶尔从石缝后扑出的傀儡被他一脚踹翻,动作干脆利落。

望轻则将小草护在臂弯里,另一只手攥着短匕,眼神锐利如鹰。

但凡有漏网的傀儡靠近,短匕便精准地刺向其关节处,同时低声对孩子说着什么,声音虽轻,却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为身后的队伍硬生生辟出一条通路,护着怀里的孩子不被半分惊扰。

队伍中段,洛离半扶半抱着阿梨,成了整个队伍的“定盘星”。

他脚下的步伐不快,却每一步都踩得极稳,既避开了地上的碎石坑洼,又能让阿梨借力前行。

怀里人的喘息声就在耳边,带着压抑的痛意,他手臂的力道便再收紧些,用自己的稳定托住她的摇晃,像中流砥柱般撑着队伍的中段,让前后的人都能放心专注于自己的方向。

末尾的阿野则像一块钉死在地上的铁桩,死死堵住追兵的来路。

他手里的长棍舞得虎虎生风,每一次砸落都带着闷响,将扑上来的傀儡打得肢体散架。

傀儡嘶吼着源源不断涌来,他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手臂因长时间发力而酸胀,却半步不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用自己的身躯筑起最后一道防线。

脚步声在此起彼伏——希长开路的沉稳踏地声,洛离护着阿梨的轻缓移步声,阿野格挡傀儡时的沉重跺脚声,交叠在一起。

喘息声也层次分明,有孩子被护住后的细微抽气,有阿梨强忍疼痛的急促呼吸,有阿野搏杀时的粗重喘息。

再混着远处傀儡不甘的嘶吼、兵刃碰撞的脆响、碎石被碾过的沙沙声,织成一张紧绷的网,将七人的身影牢牢裹在其中。

每一丝声响都在诉说着这场同行的惊险与彼此间无声的支撑。

暮色像墨汁般在石室里晕开,狭窄的通道仅容两人侧身并行,石壁上渗出的潮气混着尘土的气息,压得人胸口发闷。

就在这逼仄昏暗的空间里,一张无形的求生之网正被七人用呼吸、脚步与眼神细细织就,每一丝线都绷得紧紧的,牵动着所有人的生死。

希长的刀光在昏暗中划出冷冽的弧线,劈开挡路的断石时,刀刃与岩石碰撞的火花成了网间的“节点”,照亮望轻护着孩子的臂弯。

小草的脸埋在望轻肩头,呼吸微弱却安稳,这便是网最柔软的一角,需要所有人拼力护住。

洛离扶着阿梨的手始终没松,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衫渗过去,像网的“经线”,稳稳牵住队伍的中段。

每一步挪动都踩着前面人留下的脚印,又为身后的人标记出安全的落点,让网的弧度始终保持着平衡。

阿野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长棍拄在地上的咚咚声像网的“纬线”,敲打着通道的尽头,将涌来的傀儡一次次挡在网外。

他后背抵着冰冷的石壁,却像块烧红的烙铁,把追兵的嘶吼与冲撞都死死烫在网的边缘,不让任何一丝裂痕蔓延到前方。

石壁上的阴影随着众人的移动扭曲晃动,脚步声在通道里撞出回音,与喘息、低喝、傀儡的嘶吼交织成网的“绳结”,将七人的气息、动作、甚至心跳都缠在一起。

谁也不敢放慢,谁也不能出错——前一步踏空,便可能扯断护着孩子的线。

后一步迟缓,就会让挡在末尾的网眼崩裂。

这张网没有形状,却比任何实物都更坚韧,在渐暗的石室与狭窄的通道里,将所有人的求生欲拧成一股绳,每一丝拉力都精准地传到彼此身上,容不得半分松懈。

洛离的手突然从衣襟里抽出,指间已多了一截缠着棉线的火折子。

他拇指用力碾过燧石,"嚓"的一声脆响划破通道的死寂,随即凑上唇边轻轻一吹。

一簇橙红色的火苗猛地窜起,在他掌心微微跳动,像一粒被唤醒的星火,瞬间将周遭浓得化不开的昏沉撕开一道口子。

橘红色的光晕在他指缝间摇晃,带着暖意的光流缓缓淌开,先是照亮他紧抿的唇角与专注的眼,再漫过脚下坑洼不平的石路,将碎石、青苔与散落的断木都照得清晰可辨。

光线漫到其他人脸上,也将那些紧绷的神情一一映出:

希长眉峰微蹙,握着阿凌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显然是借着这微光看清了前路的坎坷。

望轻垂下眼睑,将怀里的小草又往胸前搂了搂,让孩子的脸更深地埋进自己肩头,仿佛这跳跃的火光也能透过衣襟,给怀中的小身子多添几分安稳。

阿梨靠在洛离身侧,火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望着那片驱散黑暗的光亮,原本因疼痛而微颤的身体似乎稳了些。

洛离举着火折子的手稳得很,另一只手仍牢牢托着她的腰,借着这点光辨明方向,率先迈步朝着前方那道隐在石壁阴影里的第二道暗门走去。

没人在这安静的氛围当中说话,只安静的加快脚步,不让后面的傀儡追上。

身后的人紧随而上,脚步声在火光映照的通道里变得急促却丝毫不乱。

希长护着阿凌走在最前探路,望轻抱着小草紧随其后,洛离半扶半带着阿梨走在中间,殿后的阿野则借着微光警惕地扫视着来路,确保没有傀儡趁隙靠近。

火光在众人脚下流动,将一行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却始终保持着紧凑的队列,朝着暗门的方向疾行。

身后的嘶吼声像涨潮的浪,一波比一波狂躁,混杂着傀儡们喉咙里挤出的嗬嗬声,黏腻又刺耳。

紧接着,“哐当——哐当——”的巨响接连炸响,那是傀儡们用头颅、肢体疯狂撞击石室门框的声音,每一下都震得通道顶上的尘土簌簌掉落,砸在众人肩头。

“它们追得更紧了!”阿野反手一棍砸在身后的石壁上,借着回响判断距离,粗哑的声音里带着急意。

“这破地方快被它们撞塌了!”

话音刚落,一阵“哗啦啦”的锐响刺得人耳膜生疼——是铁链拖地的声音,像无数条毒蛇吐着信子,从通道尽头蜿蜒而来,刮过石地时发出细碎的摩擦声,一下下剐在心上。

望轻怀里的小草被吓得瑟缩了一下,她立刻捂住孩子的耳朵,低声安抚:“别怕,小草闭紧眼睛,很快就安全了。”

洛离举着火折子的手稳了稳,火光映出他紧抿的唇:“玉佩的屏障还在。”

他侧耳听着身后密集的撞击声,那些嘶吼明明近在咫尺,却始终隔着一层无形的墙。

“它们冲不过来。”

希长攥着阿凌的手又紧了紧,阿凌被勒得轻哼一声,却反过来回握他:“希长哥哥,我听见它们撞门的声音了……”

“听着就行,”希长的声音沉得像块石头,目光死死盯着前方暗门的轮廓。

“它们进不来,跟着我走。”

话音未落,身后又是“哐当”一声巨响,门框仿佛都在摇晃,紧接着是傀儡们更加狂躁的嘶吼,像是在怨恨那道看不见的屏障。

可那屏障偏生顽固,任凭外面撞得山响,始终纹丝不动——半块拼合的玉佩就贴在石室入口内侧,裂痕虽未弥合,却仍泛着微弱的莹光,将那些凶戾的黑影死死锁在门内。

“这屏障撑不了太久!”阿野的声音带着喘息,他已经能透过通道的阴影,看到那些傀儡撞得变形的脸。

“加快脚步!”

洛离低头看了眼怀里的阿梨,她脸色更白了,却咬着唇道:“我没事……别停。”

火折子的光晃过她的脸,能看到她额角新沁出的冷汗。

众人脚下的速度更快了,身后的撞击声、嘶吼声、铁链声像无数只手,在背后催逼着、拉扯着,织成一张催命的网。

可那道无形的屏障就像道护身符,明明摇摇欲坠,却偏生撑住了最关键的片刻,让他们能在这催命的鼓点里,朝着暗门的方向飞速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