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盛夏的少年(1/1)

吃过饭后,处理青城那边事务的区域经理,打来了一通电话。

有一款核心产品,在明天的推广会开始前出现了问题,需要紧急调整。

没过几分钟,宋颂闻讯折返,接人回京城这边的总公司参与视频会议。

“总裁,车子就停在酒店楼下。”

“知道了。”

江清浔只得起身告辞。

修长的身影,略显冷清,无声融入外面的风雪之中。

宋颂举着一把黑伞,跟在身边,不远不近地带路。

墨色渐浓,只有簌簌的雪花落下,追赶步履匆忙的行人。

叶寒酥透过窗,看着男人弯腰进了车子。

引擎响动,直至没了踪迹,才缓慢收回自己的视线。

两人来去匆匆。

其实她能隐约感觉出来,眼下江氏,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可能已经失去了真正的太平。

江清浔正在经历的,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而她能做的,唯有陪伴与支持。

雪下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傍晚时分才逐渐停止。

叶寒酥下了节目,坐上保姆车,越过被积雪覆盖的枯树枝,遥望着天际成排的青黛色屋檐。

经过了彻夜的洗礼,天地之间,到处是入眼的白,空荡荡,带着让人舒心的明净,仿佛能遮住所有的黑暗。

叶寒酥吩咐司机小王,直接把她送回叶家老宅。

车提速行驶起来,她阖目靠在后座小憩。

再睁眼,就看见得了消息的张管家搓着双手,站在门口雪地里张望。

听见汽车的声响,他立马吩咐门卫,打开了院子的铁门。

白色某田埃尔法由远及近,减速开进老宅。

叶寒酥走下车,张管家撑着伞大步迎上来,笑的一脸褶皱。

“小小姐可算回来了,大少爷和少夫人,还有老爷子都眼巴巴等着您呢。”

欢喜的样子,让性子偏冷的她有些无法招架。

“张爷爷,把伞收了吧,又不下雪,这么一点距离用不上。”

叶寒酥无奈一笑,边说边迈着步子朝院子里走。

“晴天遮阳,雨天遮雨,雪天遮雪,这是少夫人的吩咐,让您务必注意保养,远离紫外线强照。”

“您可别为难我一个老人家,被少夫人批评了哟。”

张管家摇头拒绝,光亮的发顶,只余下孤零零几根发丝,在凛冽的寒风中固执摇摆。

叶家是整个京城少有的传承可达数百年的大家族,基业庞大,规矩方面更是不必讲。

而她的母亲,也就是少夫人秋媣,是现任当家主母,也是整个家里头除了老爷子以外最具话语权的人。

她的命令,就算再如何奇葩,也少有人敢违抗。

叶寒酥没再强求,跟着他一前一后进入主别墅内。

她环顾一圈,意外地,没有看见一个人影。

“这就是张爷爷说的眼巴巴?”她眉梢上挑,似笑非笑,看向身后把伞交给佣人的燕尾服老人。

张管家尴尬地笑了笑。

“少爷还没下班,少夫人这不是临时有个慈善会么?刚刚打了电话,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

“至于老爷子......在后花园的湖边上钓鱼呢,要不您换了衣服,自己去找找?”

“那姐姐呢?”

想起那个人,她漫不经心问了句。

其实这声姐姐已不怎么叫得出口,她更乐意直呼其名。

“您说蓝儿小姐啊?”

“哎呀!”

“老头子我记性不好,忘记跟她说您要回来了,我这就去打电话!”

张管家这才想起来,家里还有这么一号没什么存在感的人物,懊恼地交代了声,急忙去打电话通知。

小小姐难得回一趟家,既然是一家人,就合该整整齐齐。

老宅里,只有主家的人允许居住,旁支逢年过节时,方可过来拜会。

叶蓝儿虽然只是养女,但名字到底记在族谱主家那一页上,算半个家里的人。

“小小姐,我陪您去换衣服。”

叶寒酥跟着女佣阿蕊,穿过灌木小道,回了旁边属于自己的独栋小楼。

别墅门前,种了几株山茶花,如今开得正好,绚丽的红,成了雪后最为醒目的一道风景。

“山茶花什么时候种的?”她停下脚步。

阿蕊道:“哦,蓝儿小姐来过一次,说别墅前光秃秃的,种些花喜庆,夫人就同意了。”

“找人拔了吧。”

她淡淡说了声,回头踩着台阶上楼。

“好。”

阿蕊觉得有些可惜,不过这是小小姐的院子,她不喜欢这花,拔了也理所当然。

一会儿等花匠来了,不知道能不能要一株,反正也是扔掉。

到了房前,阿蕊推开卧室的门,两人走了进去。

“小小姐这两年不常回来,不过夫人心里念着呢,天天吩咐人来打扫您的房间。”

“您看看,还是和原来一样的布置。”

再往里,又是一道门,直通衣帽间。

门口珠帘半卷,上下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根本看不出许久没人光顾的痕迹。

阿蕊轻轻推开一扇满是旗袍的衣柜。

“就最左边那件水绿色的,随便找个保暖的披肩搭配。”她扫了眼,随手一指。

等阿蕊取出来,她全部穿戴好后,站在落地镜前照了照。

“小小姐,鞋子。”阿蕊提醒。

听了她的话,叶寒酥把目光落在脚上穿着的那双并夕夕花三十九块九买的雪地靴,略微一停顿。

想了想,还是换上了一双纯手工定制的米色高跟鞋,才算妥帖。

阿蕊忍不住夸赞:“再没有比小小姐更标致的姑娘了。”

“大冬天这样清凉的打扮,落在外人的眼里,怕是会被当成神经病。”她理了理衣襟。

阿蕊笑:“小小姐还是和从前一样。”

这里是叶家老宅,上到主人,下到佣人,每一个人的穿着都颇有讲究。

叶寒酥搓了搓胳膊,扯紧披肩,在家宴的时候穿着随性,叶老爷子或许会一言不发。

但身为主母的秋媣,绝对会罚她跪祠堂。

那是她毕生的噩梦之源,从记事起,就没少光顾。

印象最深的一次,还是和江清浔有关。

那时候,江家老爷子还在世,两人来叶家商讨订婚事宜。

本是相谈甚欢的一件事,不过,当时在读高三的叶寒酥情窦未开。

她满脑子,沉浸在唯一一次考试没考好,挨了班主任批评的悲伤情绪里。

不想定什么婚,也不想管对方是京城圈子里什么有名的太子爷。

她的成绩考差了,才是天大的事情。

心情不好的她,那天极少见的,生出了叛逆的心理,特意穿了一身休闲装赴宴。

不守规矩的穿着,无时无刻刺激着秋媣的神经。

晚宴后,秋媣黑着脸留下自己:“自己跪一晚祠堂,好好思过,叶家的小姐不能不懂规矩。”

她知错,乖乖去了。

只是没想到,留宿的少年在祠堂外等她。

“江清浔?”

宴席上,因为气闷,她都没有好好瞧他。

原来,这么好看啊。

潋滟的桃花眸,似含有千万种风情,他的唇也性感,擒着浅淡的笑。

“小丫头,罚跪这种事儿,怎么能一个人孤孤单单?”

“怎么?看入迷了?”

再回神,少年已经到了她的身边。

醉人的眸子里,清澈地倒映出,自己有些窘迫的影子。

她没说话。

絮絮叨叨的少年,就那样走进了她的心底。

盛夏吵嚷的蝉鸣声里,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分外好听。

“以后我就是你未婚夫了,叫我清浔。”

叶寒酥想,她可能一直忘不了那一年的叶家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