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坚持不下去了吗?(1/1)
林渊大脑一阵恍惚,高美罗的声音此起彼伏,一阵高呼后,身边又多了几个模糊的影子。
“海棠……”他低声问着,“她怎么样?”
“她……”高美罗顿了顿,“很好。”
“师父呢?”
林渊的声音很轻,但身边像是突然没了呼吸,无人回他。
“师父呢?”
林渊又问,话语刚落,又猛的一阵咳嗽。
“深深去外周游,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不必担心,安心养伤。”
低醇的声音传来,林渊莫名的心里放松了一大截,“那便好,我困了。”
“睡吧!”
林渊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自他有了意识,隔上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看他,给他喂药。
他眼睛没怎么睁开,很累,像是从鬼门关跑过一趟,浑身使不上劲。
但好在,所有人都没事。
他们的太平日子就要来了。
想到这,他不由得庆幸,连带着脑子也清醒了几分。
“师父去哪了呢?”
他随意想着,突然大脑一片空白,闪过一张画面。
顾凌深手持着剑,白色的衣裙被鲜血染红,头发散乱的飘着,眼里黯淡无光。
“师父!”他低声喊着,眼角却已经渗出了泪水。
他们在骗他。
外面传来响动,林渊没有动,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将他扶起,“师兄,感觉如何?”
他没有回。
高美罗也没继续问他,只擦了擦他眼角的泪花,嘴里喃喃自语,“有点发烫,师兄啊,你可不能再有事了,已经三个月了,快好起来吧。”
说罢,就转身离开了。
*
街上人来人往,与之间并无不同。穿过一片繁华,是一处田庄,林渊随意坐在木桩上,闭目静思。他需要整理好思路,明确发生了什么。
他只隐约记得顾凌深哀恸的目光和满身的伤口,却不知她到底如何。
外面的形式尚不明了,可他急迫地需要一个无人干扰的地方让心平静下来。
他不是被打的重伤昏迷后,让人带走的?
这一时间段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拼命的回想,却没有再多的信息,头疼地让他难以自制,只好使劲地用拳头捶打。
过了许久,男人抬起头,眼里带着些许红丝。
林渊抿着唇,起身回去了。
屋子里吵吵闹闹,见到林渊才安静了下来,“师兄,你吓死我了。”
高美罗手上还拿着林渊的留言,“你也不告诉我们你去哪,好让我担心。”
“师父呢?不要骗我。”男人的声音沙哑,很轻,但目光却死死盯着影欢。
“她……去历练了。”
“在哪,我要见她。”
“不知。”
“没事就好!”知道影欢不会骗他,林渊心里悬着的最大的石头落下,只要她身体康健便好。
“师父,为何会不辞而别,我……”林渊顿了顿,“是不是我连累她了。”
“你不必介怀,如果真的想见她了,就去游历吧,或许,你们会碰到的。”影欢说罢,就转身离开了,声音由近及远,但林渊听得清楚,“不要纠结过去发生了什么,深深也不想让你想那些。”
林渊的嘴唇动了动,但没有说话,既然师父这么说了,那便这么做吧,他要找到她,问她为什么要瞒着自己,为什么不辞而别。
简单修养了一天,林渊便辞行了。
送他的只有高美罗。
影欢走了,怀散也不在。
“师兄,保重,大师兄去找海棠了,我们并不知她的生死。”
林渊了然,他已经猜出了大概,许是担心刺激到他,高美罗才选择了隐瞒。
或许,在搬救兵的时候,海棠就……
“这是师叔让我交给你的,他说有关你的身世。”高美罗将腰间的信封递给林渊。
“嗯,你有什么安排?”
“我在等子敬,他说在那座废弃的秘境里找到了梦蛊的痕迹,现在还在继续探索。”
“相信子敬。”
“会的,师兄保重。”
林渊点头,转身离开。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男人的步伐,也如初升的朝阳,踏上了崭新的一天。
无涯宫败落的余声依旧在各处回响,无灯命丧,执剑之人不是顾凌深,而是杨里风。
清河和神谷已经趋于和平,虽然还有些许冲突,但都是些小问题。
林渊对这些并没有什么兴趣,他已经尽力做了可以做的。
他相信这片土地的人,或饱受贫瘠却依旧努力生存,或身处温室却依旧保持善念。
神谷于清河,有讨厌,恐惧,但仍旧少不了愧疚与同情,清河于神谷,有愤怒厌恶,但依旧想要同他们一般,安居乐业。他们向往的,和自己一样,仅是平安喜乐而已。
瘴气已除,无涯宫已毁,一切都需要重建,一切都是一片欣欣向荣。
林渊也乐于参与其中。
他跟随着一家镖局前行,从清河出发,到那极热的沙漠深处,林渊的工作便是负责唱曲儿以解其这场枯燥无味的远行。
灵蝶在空中极速飞行,林渊垂眸望着地面,这片大陆师父也出了很大的力气。
“在想什么?”
娇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渊的思绪被打断,“我的师父。”
“哦?”李月月并排坐在了她的旁边,脸色通红,手指微微蜷缩着,小声道,“我可以听听你的故事吗?”
林渊笑了笑,眼里却带着几分疏离,“我的故事可多了,你想听哪个?”
李月月望着他的眼眸,愣了愣,但随即松了口气,整个人也放松了很多,“随便喽,你想说啥我就听啥。”
林渊的视线又重新转移到了地面,他轻叹了口气,“具体来说,我离家的时间也就是咱们同行的这一段,师父与其说是师父,不如说是我的朋友,她是我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人,陪着我走过了很长的路。”
“然后呢?”
“然后因为一些事,她离开了,我去找她。”
“怪不得每到一个地方都见不到人。”
林渊笑了笑,从腰间递了张符纸给旁边的人,“这张符可以在夜晚当加热器用,方便。”
李月月眼睛闪了闪,但没了之前女儿家的娇态“我家在神谷的虎峰镇,以后可以来玩。”
“嗯。”
身旁的少女离去,片刻,林渊也起身,一回头发现有有人盯着他看。
镖头憨憨一笑,朝他的方向来,“小渊,不如你给大家多画点,晚上烧水确实挺麻烦的。”
他的声音响亮,引来了周围人的关注,林渊笑了笑,“没问题,但可能得一段时间,明天这个点来拿。”
“好!”一声欢和,伴随着阵阵掌声,荡漾在微暖的风中。
*
路途很远,这一走,已经半年有余。
林渊笑看着围坐在篝火旁的人群,哼着新学的小调,配着鼓声在夜色中舞动。
打着鼓的汉子,眼睛弯弯的,像是天空中的月亮,闪着亮光。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站,神谷的极北之地,荒漠遍布,这也是他们的离别之地,黄沙漫天。
旅馆是木质楼房,在风的吹动下时不时发出嘎吱的声响,有人大笑,“没想到有一天,我能见证这么多的风光。”说话的正是之前的李月月,一路前行,她活泼了许多。
“是呀!”李月月的小姐妹也在一旁感慨,随即两人碰杯,痛饮了一番。
镖头是个沉稳的男人,沉默寡言但能将所有人聚在一起,他看着林渊,笑着招呼他过来,“你是在找顾仙师吗?”
林渊一愣,男人似是知道林渊的想法,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虽然你没有告诉我们你找的人,但我混迹江湖多年,小道消息还是有的,听说大名鼎鼎的顾仙师有一位凡人徒弟,虽不通修行之术,但暗中联系赵首领,为无涯宫的那场大战出了不少力。”
林渊没有回他,只问,“关于那场大战,你知道多少?”
“说来也奇怪,顾仙师究竟发生了什么,莫名失踪,不过……”镖头盯着林渊,眼里闪着些许泪花,“我的儿子也曾经被迷了心窍,投入无灯门下,赵首领那边虽然提前联系过我,但,无涯宫混乱之际,一位女修士将大多受害弟子聚集了起来,少了十人,我的儿子便在其中。”
林渊一顿,抬眸看着那人,原本憨厚的脸上挂着一丝痛楚,“无灯选择了鱼死网破,那十人被加大了药量,成了彻头彻尾的傀儡和俘虏。”
“你……”林渊也跟着男人皱起了眉头。
“生死一发之时,我的儿子……”镖头哽咽的哭出了声,“最后这件事被压了下来,十个傀儡尽数命丧,其他感染者浑浑噩噩了许久,灌以解药之后便失了忆。”
“请节哀!”林渊本想细问,但此时此景,不便多言。
“谢谢!”镖头抹了把眼泪,目视着前方,“抱歉,让你见笑了。”
“没事。”
“我本不想提这伤心事,可与你相处半年,终是不忍。”镖头叹了口气,“那场大战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上面确实掩盖了一些事实,受害的普通人失忆后也得到了很好的照顾,我们这些失去亲人的……怎么说呢?没有办法,毕竟大家都尽力救了。”只是,男人咽了口唾沫,“当时,无涯宫内乱,一位女修士带着一些人在里面推波助澜,与赵慧珍里应外合,我感觉你可以去找找那位修士。”
林渊静静地听着,“师父她,我会找到的。”
“那便好!那便好!”男人转身离开,他的步伐很慢,有些踉跄。
林渊想过去扶,但被拒绝了,“走吧,以后有时间了,来镖局看看。”
“谢谢!”
*
大清早,林渊便离开了。
昨夜的欢送宴,很快乐,也很哀愁。
他没有找郝如月,因为镖头不知道,那场大战中,自己与那位师姐已经天人相隔。
他要去的,是这片荒漠的最深处,那个叫庆源的绿洲。
影欢在信中有说,这里可能有自己的同伴,师父也可能会在这里现身。
想到这,林渊不由得加快了步子。
太阳高高升起,沙漠的温度有些烫脚,“今天怕是到不了了。”
心中这般想,但他还是没有停下步伐,快一点,再快一点,说不定就能到庆源城了。
他灌了一大口水,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这时,他才意识到,天色变了。
风,比之前更猛烈了。
一阵一阵地拍打着脸颊,一下一下地卷起地上的黄沙。
顷刻,黄沙肆虐,遮天蔽日。
求生的本能使他以最快的速度奔跑,但还是体力不支。
林渊无力地瘫倒在地,眼里带着绝望,他不甘心,明明希望就在眼前。
“师父!”沙尘席卷而来,他没有停止,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他必须活着。
但,灾难还是降临到了他的身边。
林渊怒极,气急,眼睛被风沙折磨,可他依旧睁大着,他恨自己,无力!无能!
身体累极了。
“坚持不下去了吗?”意识被一点一点的侵蚀,直到变成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