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7:傅玉书x傅玉婳:以身为子入棋局(1/1)

我叫傅玉书。

在玉婳来到这个家之前,我就知道,她跟我,跟傅家,没有半分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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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死后,父亲没多久,就新娶了一个女人。

据说,那是他学生时代就喜欢上的初恋,只是家境普通,配不上傅家的豪门身份,所以两个人被豪门联姻无情拆散。

母亲就这么成了鸠占鹊巢的傅太太,和父亲生下了我和玉琪。

人生最初的那几年,我的生活平凡而枯燥。

父亲很忙,鲜少在家,我和玉琪一直是母亲在照。

每天看书、习字、学种种豪门必备的艺术才能,和所有我认识的小孩并无不同。

如果非要找出一点差异,那便是那些孩子们怕我,厌恶我,却又都不得不做出一副想要和我交好的样子。

毕竟,傅家在南城,是无法企及的存在。

许多人都想通过利用他们的孩子和我们兄弟交朋友,来和傅家搭上关系。

但那拙劣的手段,以及那些孩子扭捏纠结的作态,却是一眼就能看破。

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朋友。

也不需要朋友。

玉琪比我小,不懂这些。

有时候,我想戳穿那些他邀请来家里的孩子的真面目,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了下去。

知道的太多,不一定快乐。

玉琪很喜欢父亲,但父亲却很少陪伴我们。

左右傅家不缺那点随手给出的利益,那这一切,就当是他花钱给玉琪买来的消遣和短暂的欢乐。

如此看来,倒是值得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

就在我以为,这将成为未来十几年的常态时,我们的生活,出现了波澜。

这一天,玉琪照旧和那些朋友在一楼大厅玩耍,那是他们的乐园,我却并不喜欢。

比及这些,我更喜欢在父亲的书房看书。

背对着门的位置,有一条长沙发,每个午后,太阳都会透过落地窗投射而来,落在沙发上,惬意又舒适。

这里是我的乐园,趴在沙发上看书,是我最喜欢的事情。

只是,没多久,我听到了开门声。

父亲的书房,从不许外人进来,但对喜欢看书的我,却是特例。

所以全家上下,只有父亲和我,有这里的钥匙。

我以为是父亲回来了,撑着身子就爬起来,没来得及开口,却看到了小心翼翼的母亲。

她关上门,一举一动,都带着怕被发现的忐忑。

然后,开始在父亲的书桌和柜子里摸索找寻。

父亲的书柜,有一层是带着锁的,那里的钥匙,我也没有,因为父亲说,那些书,我看不懂。

可此刻,母亲却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那层书柜。

很快,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拿出手机,对着手里的资料拍了起来。

一页又一页。

不知道累似的。

时不时的,还朝着门口看去,像是害怕被发现。

到嘴边的呼唤,被我咽了下去。

我慢慢地缩下身子,想要将自己隐藏在沙发里,但发出的动静,却惊动了母亲。

我听到了脚步靠近的声音。

很小,却也清晰。

我闭上眼睛,做出看书时,趴睡过去的样子。

很快,脚步声到跟前。

与此同时,我听到一声轻唤。

“玉书?”

我没有吭声。

母亲又唤了一声,我依旧是如此,甚至呢喃着,说了一句囫囵不清的梦话。

母亲松了口气,缓缓退开。

随着脚步声远去,我慢慢睁开了眼睛。

母亲拍摄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趴在沙发上,没有动,直到母亲离开,房间的门重新关上。

我从沙发上起身,走到母亲之前来过的的地方,一眼就发现书桌上的变化。

父亲最常用的那支笔,放置的角度不对。

母亲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吧?

慌乱又粗心,怎么会不被父亲发现端倪呢?

我将一切复原,又将看过的书放回架子里,也跟着退出了书房。

一切好似从未发生过。

但很快,我就知道了,母亲拍走的那些东西,是什么。

我听到了她和父亲的谈话。

卧室里,两个人在争吵。

“鸿远,这是不对的,趁着现在还未酿成大错,收手吧!”

“程琳,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你只管在家好好带孩子,公司的事,傅家的事,我自有分寸。”

“可这是违法的!是犯罪!鸿远,这是原则问题!傅家如今已经是南城旁人无法望其项背的存在,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我说过了,程琳,这些不是你该管的事!你别忘了,我才是傅家的家主!”

“鸿远,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玉书和玉琪想想啊!这种事情一旦被揭露,别说……”

“够了!如果我回来,你只会跟我讲这些东西,那这个家,我也没有回来的必要了。”

脚步声逼近,我转身躲到了那只腰粗的青瓷后。

父亲摔门而去,房间里,只剩母亲的哭声。

我为母亲送去了热牛奶,她擦干眼泪,装作没事一样,哄着说是被飞虫迷了眼。

我没有拆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母亲也该有自己的。

她不想我知道,我便装作什么都不知好了。

父亲连着一个月没有回家。

他前脚刚走,后脚朱伯就带人来,给书房换了锁,也带走了一大堆文件。

我手里的钥匙没用了。

母亲亦然。

之后,舅舅来过一次,是母亲喊回来的,他们在房间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临走时,母亲亲自送他出门。

“哥,若不是实在没辙,我不会求程家出手,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鸿远错下去了,这件事,就拜托你和爸妈了!”

听到这些,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母亲自己劝不住父亲,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程家身上。

程家。

母亲天真。

傅程联姻,是程家攀附傅家,她虽成了人人羡慕的傅太太,但对程家而言,她只是他们往上爬的工具。

傅家是程家背靠的大树。

谁会蠢到自掘坟墓呢?

果不其然,程家出卖了母亲。

母亲被禁足了。

父亲回来的时候,怒气冲冲,当着我和玉琪的面,巴掌狠狠地落在母亲脸上。

因为离得远,我来不及阻拦,只顾得上捂住玉琪的眼睛。

我将他整个脑袋按在怀里,用外套包裹。

不要看见。

不要听见。

但父亲如凶兽般动手的画面,却成为我一辈子也难以忘记的噩梦。

那是我第一次,亲见家暴。

母亲的伤养了好几天才好。

玉琪被送到了外公家,我执意留了下来。

我为母亲上药,她却抱着哭,又问我是不是吓坏了。

可哭着哭着,她却又笑了。

那是她从未有过的样子。

我知道她疼。

身上疼,心里也疼。

但我什么都做不了。

“妈妈,放弃吧。爸爸不会让你做那些事,你也不会成功的。”

最终有一天,我没有忍住,想要劝她别再做无谓的事。

傅家是什么样的地方,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我一个孩子,也看得比她清楚。

母亲愣怔了许久,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

“你什么都知道?”

她没有想到,我那样早慧。

“既然你都知道,那就更应该明白,妈妈没有做错。”

母亲放下水杯,将我拉进怀里,双手轻轻地捧起我的脸,认真地看着我。

“玉书,这世上,有是非黑白之分。许多事,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们不能因为自己是既得利益者,就装傻充愣,对一切视若无睹,甚至包庇纵容。

“你是姓傅没有错,但你首先是你自己,是傅玉书,而不是傅鸿远的儿子,又或者我程静的孩子。不是你父亲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也不是我做什么,你也要跟着做什么。你读书、识字,要学会有自己的判断。

“还有,答应妈妈,忘记所有的这些事。若有机会,成年之后,带着玉琪离开傅家,不管这里有泼天富贵,还是有名利地位,都不要像傅鸿远一样,烂在这个鬼地方。

“如果有一天,妈妈不在了,也不要难过,因为妈妈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多年后,再重新想起母亲说过的那些话,我忽然明白,她不是笨。

她只是,选择了她认为的,对的路。

如飞蛾扑火。

程家倒戈,帮不了她,她便豁出去,将傅家走私卖国的营生,告到了警方。

可她到底还是低估了傅鸿远的势力。

整个南城,傅家只手遮天。

遮的,不仅仅是生意场上的天。

那些她送出去证据,全都回到了傅鸿远手里。

留给她的,只有上楼时,不慎踩空坠落后的死亡。

那一年,我六岁。

亲眼望着母亲身下,开出一朵见血色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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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死,没有换来傅鸿远或是程家半分哀伤。

但那场葬礼,却是前所未有的盛大。

据说比他们结婚时,还要声势浩大。

整个南城都说,傅先生爱惨了傅太太。

但就是这样的傅先生,在傅太太死后的第三个月,续弦娶了他的初恋。

第一次见袁静,是在父亲与她成婚前的半个月。

傅鸿远想让我和玉琪两个人一起做花童,来挽救他好男人、好父亲的名声。

玉琪不愿,一个人跑了出去,摔伤了腿。

我却是主动应下的。

袁静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初次见面,她对我和玉琪抱有歉意,并主动表示,不用我们喊她母亲,唤静姨就好。

“我虽然嫁给了你父亲,但程琳永远是你们的母亲。她生养了你们,你们不应该忘记她。”

那一刻,我知道,她和傅鸿远是不一样的。

这个女人,带着对原配的愧疚,带着对曾经恋人的爱意,嫁入傅家高门,将原配的孩子视若亲生,一举一动,都仿佛觉得,自己是抢走旁人丈夫和孩子的恶人,由此越发卑微,甚至带着讨好。

可她却不知,自己不过是傅鸿远手里,一枚天真的棋子。

傅鸿远爱她吗?

或许是爱过的,至少比对母亲的情谊深。

但在傅家这样的豪门,在傅鸿远这样的人,爱实在微不足道。

至少比起权力、地位,和利益,永远要低上一头。

否则,当年深爱着她的恋人,如何能抛下他另娶他人?

否则,如今依旧深爱着她的恋人,如何能在妻子尸骨未寒的时候,迎着众人的议论,将她那样风光的娶回家里做傅太太?

旁人不敢议论傅先生,但他们却敢议论,是那渴望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狐狸精迷惑了傅先生,这才成为了新的傅太太。

而傅先生,只是为他需要母亲的孩子们,找了新的母亲罢了。

这一切,皆是作为父亲的拳拳爱子之心。

不信你瞧,傅家长子傅玉书,都笑着给父亲和继母的婚礼当花童了。

傅先生想不到这些吗?心机深沉如他,自然想得到,甚至,比所有人,都想得更加长远。

否则,怎么会想着让儿子成为花童,来做自己的遮羞布?

还有玉琪的伤——傅家的孩子,在傅家的地盘,有哪个人,敢随便撞?不外是怕他成为变故,给他一个合理的,不出现的理由罢了。

至于袁静。

她的存在,是一个巴掌,也是一颗糖。

这一巴掌,打在程家脸上,是对程家的警告——有了新的傅太太,也就可能会有新的继承人,这一切,权看程家是否懂事。

这一颗糖,塞到程家嘴里,是给他们最后的体面——比起续弦别的豪门,毫无背景的袁静,并无太大的威胁,更何况,傅先生已经许诺,不动摇长子的继承人之位。

傅鸿远一石三鸟,程家亦是不亏。

唯有我可怜的弟弟玉琪,抱着母亲的照片,哭了好几个晚上。

哦,还有我那天真的继母,在我母亲之后,重新成为这金色囚笼里被折去翅膀的鸟儿,以爱之名,承受非议,还要照顾旁人的孩子。

玉琪脾气很闹,一直不喜欢袁静。

但袁静却极有耐心,那些放在她卧室的虫子,加在她牛奶里的盐巴,甚至藏在她鞋里的图钉,所有的苦,她都可以咽下,并理解为那是玉琪对母亲的爱。

她从不跟傅鸿远说这些,直到有一次,玉琪用水果刀,伤了她。

“愚善救不了任何人。不管是你,还是玉琪。去找傅鸿远,将这件事告诉给他,让他来处理。”

那是在她嫁入傅家半年后,我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

袁静终究还是听了我的话。

好几天没回家的傅鸿远,在那一天回来了。

玉琪哭得很大声,袁静坐在床头,望着路过的我,面上有自责和担忧。

多年后,她想将未出世的第二个孩子托付给我的时候,重新提起这件事。

“玉书,你是我见过最聪明,最懂事,也最让人心疼的孩子。不管他的父亲是谁,静姨都相信,有你在,肯定可以将他教导成像你一样好的孩子。”

可是,我们都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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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傅鸿远的第二年,静姨生下了一个女儿。

傅鸿远给她取名玉画。

“将画,改为婳吧。”我望着傅鸿远写下的字,拿过笔,在旁边添了个“女”字旁,“画是死物,冰冷,不详。婳意美好娴静,适合女孩子。”

傅鸿远将纸递给了朱伯,留下我一人在书房。

“孩子的事,从此不许再提。”

是的,玉婳不是傅家的孩子。

静姨生下的,是个死婴——不管她出身有多普通,程家都不允许,这位新的傅太太生下孩子,威胁我和玉琪的继承权。

傅鸿远知道,并纵容。

因为他也清楚,他亲自教养长大的我,才是最理想的继承人。

孩子多了,对傅家,不是好事。

但孩子,也不能没有。

所以他为静姨抱来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弃婴女孩。

婳婳最开始的几个月,很丑。

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女孩子,又黑,又皱巴,比老头老太太还不如。

“玉书不要嫌弃,妹妹会好看起来的。来,和妹妹握握手。”

静姨脸上的笑容,比之前多了许多。

我伸出食指,碰了碰婳婳的手,却被她攥在手心。

不到半岁的孩子,竟然有那样大的手劲,我有些收不回来。

静姨却笑了起来。

“我们婳婳这是喜欢哥哥呢。”

婳婳半岁的时候,皮肤好像一夜之间舒展开来了,睫毛很长,眼睛也很圆。

看来静姨说的没错,妹妹是会好看起来。

就是这喜欢给人身上撒尿的习惯,一点都不好。

我是被滋得最多的那一个。

再也不想抱她了。

婳婳八个月的时候,第一次开口喊人。

“鸽鸽。”

她叽歪道。

静姨说,那是妹妹知道,哥哥是对她最好的人,所以才一开口,就先喊哥哥。

八个月的孩子,知道什么?

我才不信。

但这到底还是值得开心的,那么她滋坏我好几件衣服的事情,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她计较了。

婳婳开始正式上学之前,一直是请的幼教在家里教导。

每次放学回来,她都会像炮弹似的弹出来,扑到我怀里撒娇炫耀,叽叽歪歪说今天学了什么,又吃了什么,话多得似乎不知道累。

这时候,玉琪总会说她啰嗦,两人跟天生有仇似的不对付,你来我往的拌嘴,还非要我分个对错。

我当然谁也不惯着。

婳婳叫嚷着说我不爱她了。

玉琪则气愤我偏心,说重女轻男,再也不要跟我做兄弟。

闹归闹,但到了饭桌上,却依旧得乖乖吃饭。

玉琪依旧不喜欢静姨,但再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做过冲动的事,顶多是无视和不理睬不问候,拿静姨当透明人。

婳婳自然是向着静姨的,也不喜欢玉琪。

我也有试着调和过,但无济于事。

抛开这些,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我人生最初,母亲还在的那几年。

傅鸿远依旧很少回来。

静姨也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再整宿的坐在客厅,等待和期待。

我们都盼着婳婳和玉琪平安快乐的长大。

这样,就已经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了。

婳婳聪明又努力,成绩一直非常出色。

她抱着奖状回来炫耀。

“老师们都说,哥哥是他们带过最优秀的学生,我也要像哥哥一样优秀才好!怎么样,你妹妹没给你丢人吧?”

怎么会丢人呢?

她可是我最大的骄傲。

每次我去给她开家长会,都是最被人羡慕的那一个。

青春期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婳婳最近几次回来,总是喊饿。

我便精挑细选了适合她口味的牛肉粒、小饼干,还有木糖醇的小糕点,让她带着课间垫巴。

不怕蛀牙,也不怕长胖。

上次裙子穿不上的时候,小丫头还叫嚷着胖了要减肥,郁闷地绝食了一顿,结果大半夜爬起来找东西吃,得亏我让阿姨提前在小锅里给她煨着汤,不然可真要饿到了。

好嘛,爱臭美,却并不多。

不过,女孩子就是要肉肉的,才可爱。

婳婳初三那年,收到了第一封情书。

她兴高采烈地拿回来跟我炫耀,我却不知怎得,觉得那张精心挑选的信纸烫手。

“字如其人,瞧这小子字写得多难看?肯定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我们班同学都觉得他很好!长得好看,还热心助人,成绩也好。喜欢他的女孩子不少呢。”

“你们还小,如今还在毕业班,不该早恋。他给你写情书,就是没安好心。”

“哥哥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上周刚公布高中保送名额,我已经保送了,他也是。”

我的每一句挑剔,都会被婳婳找理由顶回来。

那种仿佛被淤塞被堵住的感觉,让我心里说不出的发闷。

“你既有了主意,那就自己做决定,我管不了你了。”

我不想她不开心,却又怕她因为这件事开心,说出口的话,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哥哥,你脸色好难看哦,你是不是生气啦?”

“没有。”

我别过脸,去拿盘子里的药水,“坐下,裤腿挽到膝盖,涂药。”

婳婳好动,有时候又毛手毛脚,身上总是会磕碰到这里哪里。

昨儿个在别墅门口,一个没注意,撞到了门口的石狮子上,膝盖青了好大一块。

一想到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这样的事情,会由其他男生来做,心中的郁结之气,似乎更明显了一些。

她乖乖坐下,依言照做。

却在我为她涂抹完之后,忽然捧起蹲在她面前的我的脸。

青杏般的眸子笑意盈盈。

“哥哥,不许生气哦!我逗你玩的,我收到的时候,就已经感谢他,并果断拒绝了!

“你也不想想,别人就算再出色,能比得过我的哥哥出色?每天和这样优秀的傅大少爷生活在一起,我看放眼整个南城,不,整个华国,怕是都找不到男生能入我的眼了。

“以后要是我真找不到如意郎君,哥哥你可得养着我,不许让爸爸随便找个人把我嫁出去!”

那种心情,难以用言语描述。

似尘埃中绽放的花,荆棘里盛大的繁华。

连脚下被打翻的药水弄脏的地毯,也变得可爱起来。

我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关于我自己,经久不察的,别样心思。

那是不可为世所容的情愫。

纵使我和傅鸿远都知道,她不是傅家血脉,但她依旧是名义上的,傅家的女儿。

我的,妹妹。

傅家不允许这样的丑闻出现。

我开始尝试着和婳婳保持距离。

但,扼制的结果,是越来越肆意的疯涨和蔓延。

尤其在电话里听到她委屈的喊“哥哥”,心底酸胀的痛楚,就仿佛钝刀一下又一下的割着。

可我不能心软。

她像一份礼物,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毁了她。

我十八岁那年,婳婳亲自设计裁剪了一件国风长袍。

她拎着袋子,专程请了假,来给我过生日。

“虽然也不知道你发什么疯,成人礼都不回家要留在学校,但这么重要的日子,总是要有点仪式感的。呶,你的礼物,本小姐亲手做的,不许不喜欢,也不许说不好看!”

怎么会不喜欢?

可我不能表现出喜欢。

“知道了,礼物我收下了,你先回去吧,我学校还有事,就不送你了。”

收了礼物,丢下话,我转头就走,不理会身后的声音,和追来的脚步。

那一天,我从小宠到大的女孩,在冬日飘雪的冷风里,站了足足三个时辰。

猫儿似的脸冻得通红,眼睛也肿了起来。

若在以往,我定要帮她细细擦去眼泪,用大衣将她包裹的严实,再帮她暖暖手,亦或者,任由她将冻得冰冷的手,塞进我的后脖颈取暖。

可我不能。

我只能站在角落里,窥探着,心疼着,自我厌弃着。

看着她失望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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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年,婳婳开始上高中了。

许是和我置气,她也索性住在学校,不肯回家。

傅鸿远则开始让我接手家里的生意。

大学的课程不多,每日加班很晚,方便起见,我搬回了家里。

静姨又怀孕了。

是和傅鸿远在国外旅游的时候怀上的。

舅舅提醒我,不能让这个孩子生下来,否则傅鸿远老来得子,势必会偏爱至极,到时候我和玉琪就危险了。

可在我看来,相比静姨,更危险的,是程家,以及傅鸿远。

他们杀了我的母亲,杀了静姨的第一个孩子,如今,又要对第二个无辜的生命动手了。

静姨的状态很不正常。

她似乎受到了很严重的刺激,脸上也很少再有笑容。

午后,在花园里晒太阳的时候,会摸着肚子发呆。

玉婳周六日会回来住两天,许是因为静姨和未出生的孩子的缘故,但她依旧跟我置气,不理不睬。

程家人在静姨每晚要喝的牛奶里动了手脚。

喝得久了,会头晕目眩。

我发现了,却没有吭声,只换了正常的牛奶。

傅鸿远说我妇人之仁。

“这孩子就算生下来,也是个孽障。程家有本事杀了那个孽种,那是功德一件,要你做什么滥好人!”

是的,静姨的第二个孩子,不是傅鸿远的。

这些年,傅家一直激进扩张,生意上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

有人绑了静姨,要挟傅鸿远。

可傅鸿远宁肯报警,躲在警察后面,也不肯用利益来换取静姨的安全。

那群恶人,玷污了静姨,尽管后来及时用药,可那个孩子,却依旧顽强的活了下来。

“玉书,我知道,这个孩子不该来到这世间。可我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不是吗?

“不用意外我会知道这件事。我和你父亲都是A型血,但玉婳却是B型。这是不合常理的,所以,我去查了查。

“当然,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所以你们不想让我知道,那我便装作不知道。玉婳也是很聪明的孩子,虽不是我亲生,却胜过亲生。

“只是,很多时候我都在想,那个受了我的牵累,连这个世界都没来得及看一眼的孩子,若是长大,会是什么样?是不是也会和你一样懂事,又或者,和玉琪一样调皮。他还愿不愿意,再做我的孩子?

“现在这个孩子,我原是不想要的,也不该要。可他挺过了那些药。玉书,你说,会不会是那个孩子,他来找我了?

“我曾以为,这一辈子,只要能嫁给你父亲,做他的妻子,就算我们没有孩子,就算我要养着别人的孩子,我也心甘情愿。

“可傅鸿远他不配。

“我的心,在美洲的时候,随着他丢下我的那一刻,就已经死掉了。”

“如今,我只剩这一个孩子。他跟傅家没有关系,也不会和你还有玉琪抢什么。生父犯了错,但他却是无辜的。

“这些年,静姨没有求过你什么,只有这一桩,求你帮帮我,保下他。这是静姨如今,唯一的念想了。”

那是静姨和我说过最多的一次话。

她拖着身子,跪在我的面前。

我再次想起了母亲。

不管是她,还是静姨,我都曾以为,她们是天真又愚善的女人。

让人同情,让人怜悯,也让人怒其不争。

可我错了。

她们或许柔弱,但却从不愚笨。

在傅家,她们没有权力,也没有资格去做什么大决定。

但她们却可以做自己的主。

去选择,为了什么活,以及,怎样活。

我望着傅鸿远,第一次,顶撞他这个父亲。

“生,还是不生,该由静姨做主。毕竟,她已经死了一个孩子。”

那个死去的孩子,似是刺激到了傅鸿远的神经。

他终于不再过问这件事。

程家要杀人,我要保人,我们各凭本事。

可我终究还是低估了程禄生。

纵然我更换了静姨所有入口的东西,但佣人换洗衣物时用的香,还有房间里日日更换的鲜花绿植,都在日日侵染着孕中妇人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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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回家找婳婳之前的设计稿。

她喜欢画画,喜欢设计,我从来都知道。

但自从那天校门外,我丢下她一人之后,她便再也没有主动找过我。

我给她发消息,她没有回过,几次之后,回答我的,只剩下红色的感叹号。

M方来了一位知名设计师,我想为她引荐,但她势必不愿意理睬我,所以我便想着,拿了她的设计稿,去给对方看看。

傅家是个华丽的牢笼。

傅家的女人,不管是母亲,还是静姨,她们的人生都不幸福。

我不要我的婳婳也这样。

她该是自由的鸟,该当飞往属于她的,更辽阔的天空。

我要想办法,让她离开傅家。

静姨怀孕之后,房间便从二楼搬到了一楼。

得知我的意图,她撑着八个月的身子,上楼帮我一起寻找。

“你好久没回来的,玉婳的那些手稿啊,都是我帮她收拾整理的,你自己怕是不好找,别到时候回来被她看到,又恼人动了她的物件。这两年,玉婳丫头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估计是青春期闹得,也不知什么时候,她才能和你一样懂事。”

我搀扶着静姨上楼,她絮絮叨叨的说着,打开门,帮我找到了我要的东西。

静姨待婳婳的确用心。

她从小长到大留下的所有画稿,不管是粗劣的涂鸦,还是随手的草稿;甚至还有婳婳这些年来的照片、录影、玩具、奖状、作业本……所有的东西,她都仔仔细细收着。

老物件,很容易将人带入过往的回忆中。

尤其是那些注定再也不回去的曾经。

但我清楚,沉湎过去,无济于事。

“走吧,我送您下去。”

我拿着需要的东西,送静姨下楼。

静姨在楼梯口等我,我回身锁门,就在这时,一楼大门传来声响,我们几乎同时回头。

静姨本就背对着门口,回头的瞬间,却不知怎得忽然踉跄着,一脚踩空。

余光瞥见的一瞬,我已竭力去拉。

却已然来不及。

静姨的指尖,从我手里滑出,她惊慌惧怕的目光,烙在我的眼底。

我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午后。

母亲在我眼前,坠下楼梯。

飘摇着,在一声巨响后,于地上绽放出血色的花。

静姨的尖叫,婳婳的惊呼,在空荡的别墅里响起。

我飞奔下楼,却被婳婳用力推开。

“傅玉书!你给我滚开!

“我妈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害她?!”

我……害了静姨?

我想解释,可到嘴边的话,却终是咽了下去。

就当是我害的吧。

我打了急救,医院的人来得及时,将血流不止的静姨和刺激太过晕过去的婳婳一起,送到了医院。

急救室的灯亮了起来。

母亲坠楼后,傅家所有地方,都铺上了地毯。

静姨并没有母亲当年那样严重,但大人小孩,却只能选一个。

傅鸿远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保大。

但静姨自己,却在手术前,拼着最后的精神,祈求医生保住孩子。

于她而言,傅家早已不是家。

就此挣脱这个牢笼,未尝不是好事一件。

她相信我,会像当初答应她的那样,教导她的孩子,平安长大。

或许上天真的有所谓的好生之德。

一番抢救,母子平安。

只是孩子因为不足月,虚弱又瘦小。

但我们都低估了人心的险恶。

“这个孩子,不能留。”

那是个男孩,有着蓝色的眼睛。

似是被戳到软肋的凶兽,傅鸿远大手径直扼住了婴儿的脖颈。

脆弱纤细的脖颈,只需轻轻用力,便可轻易扼断。

静姨从鬼门关爬了回来,却最终因亲睹丈夫掐死了自己的孩子而死去。

傅家,是吃人的魔窟。

在这里,待得久了,会变成禽兽,会变成恶鬼。

我忽然理解了,当初母亲让我和玉琪离开傅家的嘱托。

也因此,越发坚定了送走婳婳的想法。

傅鸿远不养闲人。

静姨死后,他的最后一丝顾忌也不存在了。

我几乎可以看到婳婳的未来。

作为傅家的养女,等待着她的,只有毫无选择权的联姻。

她要以她最期待的婚姻为代价,来为傅鸿远,为傅家,偿还这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在另一个金色的牢笼里,成为另一个程琳,另一个袁静。

这就是如今的她,存在的意义。

婳婳恨着我,却又抱着期待。

她不止一次的希望我出解释,告诉她,凶手不是我。

可我怎么能解释呢?

我要她离开,我要她恨我。

我要她,从今往后,再也不要回到傅家。

傅鸿远说我妇人之仁。

我没有辩驳,以最快的速度,将她送出国。

在那里,有欣赏她的老师,有照顾她的华国老乡,她会过得很好。

有风,有爱,有阳光。

而非像我一样,注定要和傅家这艘早已衰朽烂透的大船一起,一步步沉向深渊。

送走婳婳的第二年,我架空了傅鸿远,成为傅家新一任的家主。

交接仪式上,他笑着向众人介绍我。

而在后台,他一边却以最恶毒的言辞,诅咒我不得好死。

一边又像条狗一样,求着我给他想要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口。

——如同那些曾被他用这些东西害得家破人亡的人一样。

我知道,傅鸿远只是一时的屈从,总有一天,他会重新整装待发,夺回傅家家主的位置。

但我,不会给他那样的机会。

我要这世间,再无傅家。

.

那一晚,我在南珠塔坐了一夜。

南城的万家灯火阑珊,尽在眼底,大洋彼岸,我喜欢的姑娘,拿到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个设计大奖。

我举着酒杯,隔窗与星月相碰。

祝她自由丰盈,如旷野的风,如鼓起的帆。

我叫傅玉书。

南城傅玉书。

从今天开始,我要以身为子入棋局。

与傅家,与整个南城,下一盘足以翻天覆地的生死大棋了。

——

本来以为傅玉书的自白,写三千就差不多了,结果直接写了1万字……

断章又感觉差点意思,所以干脆一口气写完,没办法就拖到今天了……

算是从哥哥的视角,讲一些过去的事情吧。作为傅家最聪明,最清醒的一个人,傅玉书才是见证了一切,最痛苦的,背负了最多的那一个,我个人还是蛮喜欢他的,有点带感。后面可能会在傅玉书人设的基础上,写一个BE文也说不定,但那得到明年了哈哈哈。

之后的事情,正文里其实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所以自白这里,不再多说。

目前还差一个傅玉书x傅玉婳的云山岛部分,那个比较短,这一章发完就写,24点之前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