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梦回：过往云烟（1/1）

楚寒橙神智恍恍惚惚，如梦似幻。

眼前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像燃放烟花炮竹一般，忽明忽灭地一闪而过。

画面转瞬即逝，来回揪扯不清，一度晃得她头晕眼花。

尖锐、刺耳的说话声，像锥子一样锥得她头疼欲裂。

“爷爷、奶奶自私又自利，我们困难时，一点都没有帮扶过我们，现在凭什么在我们面前哭穷？”

“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不要做爷爷、奶奶的儿女……”

“爷爷一天到晚在我们面前念叨’钱、钱、钱’，要钱买板啊？我情愿他死了好！”

“……”

是谁？是谁在耳边咬牙切齿地谩骂？

是……小姨！！

对了，是小姨的声音没错了。

楚寒橙想起来了。

高考前一年，暑假。

楚寒橙想着打暑假工挣点儿生活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脉亲情的缘故，她选择投奔远在沪城的小姨和姨父家。

小姨两口子多年前，便在沪城经商做生意，挣了一些钱，后面直接就在那边安了家。

楚寒橙头一年的学费，还是她母亲亲自向妹妹，也就是她小姨，借了一部分才勉强凑齐的。

从小到大，那么多年的光阴，楚寒橙一心以为跟小姨一家关系挺和睦友好的。

毕竟，就连小姨的独生子女娟娟，从小还是交由楚寒橙的爷爷、奶奶带大的。

再加上多了一层血缘关系。

不看僧面看佛面，投奔小姨那边借住一些时日，等到自己的临时工作确认好后，就可以去入职。

楚寒橙当时如是打算着。

为此，楚寒橙特意找了份包吃包住的餐饮连锁店的工作。

兼职做一名楼面服务员。

对于楚寒橙的到来，小姨小姨父嘴上并没有什么意见。

直到她到达的当天傍晚，才出现了一些分歧。

小姨先前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兼老板登门造访，楚寒橙在她小姨家的处境，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

薛老板得知楚寒橙的到来，特意从父母老宅赶了过来，只为了和楚寒橙见上一面。

他先前听小姨他们不止一次谈论过自家的这个外甥女，听说她品学兼优。

奈何家中父母不和没怎么负责任，打小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对于本地人的薛老板来说，他们一大家子，虽然几十年如一日经商，积累了不少家业。

在当地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很是看重孩子的教育问题。

也和楚寒橙有一些投缘。

那天薛老板说了很多鼓励楚寒橙的暖心话语。

临回家去时，还从兜里掏出一大沓零散票子，有五元、十元、二十元、五十元不等的面额大小，一股脑儿全塞给楚寒橙手里。

“孩子，拿着！这些给你当生活费零花……好好学习，旁的事情少想那么多！”

楚寒橙被眼前突如其来的操作，震惊得一愣。

待大脑运转正常，这才有些激动地推辞道：

“不用了。谢谢薛老板的好意，我心领了！

这钱我实在不能要，请您收回。”

奈何薛老板态度十分坚决，不停地表明这些钱就当是他支持楚寒橙买学习资料的，非得让其收下。

几番推辞之下，眼看薛老板都有些急着离开了，楚寒橙只得把求助的眼神，看向她小姨那边。

“薛老板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嘛！

哎哟～别拖拖拉拉的了，快感谢人家啊！”

小姨颇有些面露不悦之色起来。

楚寒橙勉为其难地伸手接过钞票，点头哈腰地对着薛老板就是一通妙语连珠。

听得薛老板，指了指楚寒橙摇头大笑，喜笑颜开地回家去了。

约摸着对方已经走远，楚寒橙手握钞票，正准备开口说话。

灶台前，正要切菜的小姨却在这时，突然发话了。

“寒橙，薛老板这钱你接下了。

但是你要清楚一件事情。

那就是，虽然明面上是他给你的钱不错，不过这也就变相等于这钱就是我们给你的……”

“？？？”

楚寒橙懵逼了。

很明显，小姨话里有话。

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没悟明白。

那头的小姨挥舞着菜刀开始切大白菜，嘴里的话紧接着再次而来：

“你以为这钱就是薛老板给你了吗？

我告诉你，这钱到最后总账时，还得从我的钱里面扣！

……你自己心里要有点数！”

“……本来这次你过来这边，你姑父是不大同意的……

你要来，我们也没办法，不好说叫你不要来……”

“我们又没要爷爷、奶奶为我们创造什么，他们也支助不了我们什么。”

“我告诉你，爷爷、奶奶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女儿，一天到晚就想从我这里搜刮点，简直比旧社会的周扒皮还要狠心……”

难听的话一句接过一句，字字句句充满了咬牙切齿的恨意，除了怨怼还是怨怼。

楚寒橙听得两眼一抹黑，只觉得面红耳赤。

缩回准备迈开的步子，她手足无措地将手心握着的钞票，放在离小姨几步之遥的台面上，再大步退远。

难堪写满她稚嫩的脸庞，双手微微蜷握着，艰难地在两侧的裤缝上来回擦拭。

后背湿了一身汗，薄薄的布料直接粘连在楚寒橙的皮肤上，刺痒刺痒的，好不难受。

然而，更让她难受的，还在后面。

小姨瞥到皱皱巴巴的散票子堆在灶台上，顿时火冒三丈。

“你放这做什么？给你了就是你的了，拿走！”

楚寒橙吓得一激灵。

紧了紧腿脖子，硬着头皮向前，抠抠捡捡哆嗦着双手，取走那些零碎的钞票。

此时的楚寒橙无力感顿生，一种被羞辱寄人篱下的酸楚滋味，马上就要溢出胸口。

眨了眨眼睛，极力隐去眼眶里那抹湿润。

楚寒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偏过脸，偷偷吸了吸鼻子。

随后，努力将小姨刚刚喋喋不休的话语抛诸脑后，开始认真地数起票子来。

一张，两张，三张，四张……

一块、两块、五块，十块，二十块……

酸胀的眼眶再次浸满水花，不争气地逐渐模糊了楚寒橙的视线。

楚寒橙想不明白，小姨对她的态度。

但是这一刻，她恍然大悟，自己来错了地方。

她就不该在小姨家停留的。

她应该直接坐火车，去到她将要打工的公司去的。

……

小姨的女儿，她的表妹，常年跟随她还有爷爷奶奶三，居住在她的老家。

楚寒橙自问，除了表妹有时在家里调皮捣蛋搞破坏后，她对其严厉管教以外。

其余时间，几乎都是宠溺着表妹的。

爷爷奶奶历来都是尽心尽力地照顾、抚养着，衣食住行样样都是紧着表妹，从来没有用过次乎货。

很多时候，连她都没有的待遇，但是表妹都有享受到。

高品质的鞋服衣帽，大品牌的零食吃货等等等等，表妹应有尽有，唯独避开楚寒橙。

自小楚寒橙就懂，这其中的缘由。

小姨和小姨父每年，都有寄一些钱到爷爷奶奶手里。

而自己的父母却跟失踪了似的，来钱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少之又少。

她懂，她都懂得。

在很小的时候，她也曾不明就里哭诉、埋怨爷爷奶奶重小轻大，区别对待。

还没少替表妹背过黑锅。

每次都是表妹惹了祸，或者是打坏弄乱了家里的东西，最后爷奶都会责怪到楚寒橙的头上。

一个万年不变的理由就是，表妹人小，不可能会是她弄到的，肯定是楚寒橙犯了错不肯承，从而推脱到妹妹身上。

为此，童年时期的楚寒橙，没少上蹿下跳跟奶奶顶撞过。

甚至大吵大闹，跟长辈对打、嚎啕大哭过，最后都不顶事。

反正最终的结论就是，有错就是她的错就对了。

慢慢的，楚寒橙就学会不争不吵、沉默应对了。

只因自己年纪长些，奶奶就永远偏帮表妹，楚寒橙总结出这个理论。

大不了最后被奶奶树枝伺候一顿，息事宁人。

随着年岁的增长，楚寒橙越发的明白，那些个弯弯绕绕。

自她明白其中缘由之后，她选择不再辩解，也不再顶撞老人。

她明白两老待她不薄，因为她本就不是两老的责任所在。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老师教的道理，她深埋在心底。

再到后来的后来，表妹经常发烧感冒。

来来回回，楚寒橙早已记不清折腾了多少次。

那个时候，表妹病发时，总是又急又猛，常常急得家里人团团转。

那个年代，交通又不发达，家里也没有像样的出行交通工具，全靠人力脚程。

每次不是奶奶租车带表妹去求医问药，就是已经回家的母亲，大半夜的抱着她去医院。

辗转多个医院，多座城市，迟迟才得出医生准确的病因答复。

更有甚者，奶奶听着亲戚旁人的经验，为了表妹的健康，跑了多少处庙宇灵山。

希望通过祈求神灵保佑，来改善表妹的身体健康状况。

她不辞辛苦地前往这些地方，一趟又一趟。

烧香拜佛，跪地祈祷，将自己的希望寄托于神明显灵。

这种行为虽然充满了迷信色彩，但也反映出奶奶对表妹的深切关爱和无助。

幸运的是，所有的辛劳付出，都收获了善果。

经过漫长而艰苦的努力，终于在来回折腾了好几年后，他们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这个答案不是来自于神灵的庇佑，而是通过科学的方法找到的。

最终，在县城人民医院的一位老专家那里，弄清楚了缘由。

这位老专家凭借多年的临床经验和专业知识，仔细分析了表妹的症状，并结合相关检查结果，终于找到了病因所在。

原来，表妹根本就不像省级大医院里的医生说的那样，有什么疾病。

左右不过是，在表妹很小、尚在襁褓里的时候，有一天早上突然感冒了。

姨父在外面打工头几年没有积蓄回家，小姨因为手头紧张，迟迟不敢开口向爷爷奶奶要钱去医院治疗。

直到当天傍晚，表妹开始发起高烧，开始呕吐不止。

小姨手足无措求助隔壁邻居，邻居大婶连夜跑到老屋，才通知到爷爷奶奶。

表妹的病情没有得到及时的控制，导致了后续一系列的后遗症。

这一发现，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和痛心。

要知道，在那个年代，婴儿感冒也是非常值得重视，不可耽误的。

如果及时得到治疗，很多并发症都是可以避免的。

那些所谓的大医院的那些庸医，不仅没有检查出来原因，反而还误导了家人、亲戚，以为表妹得了什么怪病。

这使得一家人，陷入了恐慌和绝望之中，四处求医问药，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

还差点毁了表妹的名声。

因为，在那个落后的乡村，村民大多愚昧无知、崇尚迷信。

一个女娃，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被传出有疾病的。

否则的话，会有无穷无尽的闲言碎语和妖言惑众。

轻则影响人际交往和生活质量，重则影响以后的婚配和仕途。

这段经历让人深感无奈和悲哀，同时也提醒我们在面对疾病时要保持冷静和理性，选择合适的医疗机构和医生进行诊断和治疗。

……

楚寒橙在小姨家的那几天，如坐针毡、芒刺在背。

尽管小姨和小姨夫表面上对她还算客气，但他们的态度，却让楚寒橙感到十分不安。

尤其是小姨，她的情绪总是阴晴不定，时而冷漠，时而热情，这让楚寒橙摸不着头脑。

而小姨夫则一直保持着沉默寡言的状态，让楚寒橙觉得与他之间，存在着难以跨越的距离。

楚寒橙深知，这样的氛围实在让人窒息，她根本无法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好在没过多久，她应聘的那家餐饮公司门店负责人，就通知她可以去上班了。

这个消息犹如一道曙光，照亮了楚寒橙的内心世界。

她终于可以摆脱这种尴尬的局面。

当楚寒橙离开小姨家时，她心中那块沉重的石头终于落地，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

梦境虚虚实实，从一个节点进入到另一个节点中。

楚寒橙神魂不定，浑身大汗淋漓，肢体跟着心境，紧张难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