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鸟儿,你在等着谁?(1/1)

在这个夏天刚要开始的时候,小区便多了一处无人居住的房产。五月的某个周末,他们从小区外回来,口袋或手里都揣着一颗糖果。

周琴撕开了包装,将糖果丢进嘴里。接着,他扭头看向了莎莱娜,问道:“莎莉,你的糖还没吃吧?”

莎莱娜皱着眉,从口袋里摸出那颗在仪式上领来的糖果,“要现在吃掉的吗?”

“对,习俗。”

“那我现在吃了吧。”

越过门口保安亭时,蓝羚玲倾听着周琴二人的对话,也从小袋子里掏出了自己的糖果。她扭了下脑袋,恰好瞥见袁悦诗在替一对弟妹撕着包装。

蓝羚玲的眼珠子咕噜噜地一转,干脆将自己的糖果伸向了袁悦诗,并娇声说道:“小诗姐姐,你也帮我撕一下糖纸呗?”

袁悦诗刚给弟妹撕好了糖果,还没来得及扭身。她转头看向蓝羚玲,刚想开口让她稍微等待。

“让我来吧。”

可不等她开口回应,夏秋池就接过了蓝羚玲的糖果,并轻轻替她撕开包装,再递回给她。

在蓝羚玲接过糖果之后,夏秋池柔声地说教起来:“羚玲,你都小二了,怎么撕糖纸也得别人帮忙啊?”

“因为你们特别疼我啊。”

蓝羚玲满心欢喜地将糖果塞进嘴里,却发现何烛依旧耷拉着头,没精打采。她使劲拍了下何烛的后背,关切地问:“小蜡烛,你怎么还在哭唧唧的......”

何烛稍稍抬头,哽咽着说:“可是,以后都见不到章爷爷了吧?”

蓝羚玲微微嘟起嘴,若有所思地回答:“嗯......大概是吧......”

何烛的眸中流露出不解,并直视着蓝羚玲的脸庞,追问道:“羚玲,你不害怕吗?我们以后都见不到章爷爷了。”

“奶奶以前跟我说过......”

蓝羚玲回头看向年老的齐天燕,声音难得低落了些,不似平日里那般没心没肺:“总有一天,她也会去见我家爷爷的。到时候,我可以哭,可以想着她,但绝对不能天天哭个不停。”

“我早就答应过她了,所以得守承诺。”

周琴与莎莱娜听着两个孩子的对话,似乎窥见了蓝羚玲天真下的那份早熟。

莎莱娜眼中满是疼惜。她摸着蓝羚玲的头顶,对这个小丫头越发喜爱起来:“咱们羚玲真懂事。”

“是吧!”

蓝羚玲强颜欢笑,目光却止不住地望向象棋桌的方向。在那些为老年人设置的健身设施旁,乘凉的人们摇着扇,唠着家里长短,一如多年不变的模样。

只是,往后的很多很多年,那些人里将会缺少一道身影。他们就似婆娑的枯叶,总有干枯落地的一日。

虽说袁悦诗姐弟三人住在小区的另一侧,但今日,他们也跟在周琴身后,暂时前往齐天燕家里休息。待入夜之后,他们再计划出门吃个晚饭,结束这难言的一天。

当他们沿着楼梯缓缓走回五楼时,阶梯上方忽然出现了一家三口。

那位牵着孩子的妇人站在楼梯上层的位置,显然是认出了周琴。她用手指挠了下丈夫,暗示代理房东就在面前,得留个好印象。

妇人率先开口,向周琴打起了招呼:“你好啊。”

周琴愣了愣,这才认出了楼上的新住户。他礼貌地点头回应:“嗯,好。这是要出门吗?”

那位中年男人手里抱着婴儿,臂弯则被妻子轻轻挽住。他接过了话语,回应起周琴:“对,我们出门逛逛街。”

“那路上小心。”

“好的好的。”

待一家三口离开后,夏秋池特意回头多看他们一眼。她走在众人后方,小声向齐天燕打听起来:“他们是702的新租户?”

齐天燕缓缓点头:“对,他们就住在你以前那边。”

袁悦诗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轻声补充道:“上个月才搬进来的。”

夏秋池有些怀念地看向楼上,“要不是太唐突,还有点想去旧地重游一下。”

蓝羚玲嘴里含着糖果,人小鬼大地说:“秋池姐姐,你这算私闯民宅。”

“哈哈哈,姐姐不傻,”夏秋池轻笑几声,然后摸摸蓝羚玲的脑袋,“所以,想一想也就算了。”

夏秋池转身走向齐天燕的家门,目光眷恋地停留在往上的梯阶,“那是别人的家了。”

在齐天燕家里,周琴熟门熟路地钻入厨房,替众人泡起了茶。而莎莱娜拉着蓝羚玲和何烛就坐到平常用于家教课的饭桌上,愣是把两个小学生吓出了一身冷汗,生怕莎莱娜要开始突击教学。

可茶还没喝上几口,齐天燕便收到了一个电话。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火速接听,并逐渐露出复杂难言的表情。

挂掉电话后,她用手指轻敲桌面,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老章他儿子,说让我们过去一趟。”

“我爸以前说过,他要是走了,这些东西就让你们分了算了。”

“你不要吗?”

在那不是宽敞的屋子里,老章的儿子领着两个孩子和媳妇,正坐在周琴他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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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疲惫地摇摇头,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无奈:“我其实不喜欢钓鱼。从小到大,我爸老想让我陪他多出去几趟,我也老爱找理由拒绝。”

他抚摸着手边这熟悉的钓鱼竿,却只有冰冷的触感反馈入心。父亲那满是皱纹的手背,那骂骂咧咧、从不懂得何谓温柔的嗓音,如今都离他远去。

他自嘲道:“早知道,当初还是该捏着鼻子,多陪他几次的。”

“那么,我们就收下吧。”

周琴与莎莱娜怀着沉重的心情,接过了他递来的渔具。当钓具入手的一刻,他们不禁回想起曾与老人一同在河岸边消磨的时光。

在房间的角落里,齐天燕摘下悬于半空的鸟笼,并走回他的身边,“小子,你确定老章要把大染缸交给羚玲照顾?”

闻言,老章的儿子扭头看向站在电视机前的蓝羚玲,笃定地说:“对,我爸就是这样说的。”

“他还说,大染缸和羚玲最亲了。”

蓝羚玲仰起头,指着电视旁的一盘仙人球。她毫不客气地望向了老章的儿子,并提出了要求:“叔叔,这个仙人球我也可以拿走吗?”

老章的儿子先是一愣,然后欣然答应:“当然。”

齐天燕一见孙女这种行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连忙喝止道:“蓝羚玲!”

“以前,章爷爷挺宝贝这个仙人球的。他说放电视旁边能抗辐射呢......”

蓝羚玲没有把奶奶的呵斥放在心上。她踮起脚,将那养得似拳头般饱满的仙人球捧在胸前,无比珍惜,“我想代替他照顾这个球。”

“奶奶你放心,我会像照顾蓝铃花一样照顾它的。”

齐天燕凝视着蓝羚玲,显然有些错愕。不知不觉间,那个只懂得撒泼的孩子,倒也有了靠谱的一面。

她将大染缸的鸟笼递给蓝羚玲,蕴含着信任和期望:“那就交给你了。”

蓝羚玲接过鸟笼,顺手就打开了锁住的小门,将大染缸放了出来:“好。”

老章的儿子显然知道大染缸的德性。一见蓝羚玲将它放了出来,他不禁发出惊呼:“唉!”

也许是理解了老章儿子的顾虑,蓝羚玲朝大染缸勾了勾手指,回应起他:“没事的,大染缸听我话。”

仿佛是在证明着小女孩的话语,大染缸一反常态,缓缓飞到她的手臂上,并轻轻站稳。

它侧头看向沙发的方向,仿佛认出了他们与主人隐藏在血脉中的联系。随后,它轻轻扇动翅膀,羽毛似悲鸣般颤抖。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老章的两个孙子顿时亮起眼睛,对大染缸产生了兴致:“爸,爷爷的鹦鹉好厉害啊。”

“虽然大染缸有些毛病,但爷爷还是很喜欢他的。”

他们扭头看向提着鸟笼的蓝羚玲,略有不舍。其中一个人轻声问道:“你是叫蓝羚玲吗?”

蓝羚玲迎上他们的目光,毫不畏惧地回望着这两位大哥哥,坚定地点头:“对,怎么了?”

那人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继续说:“你一定要照顾好大染缸啊。”

“那还用说?”

“大染缸,说一声拜拜吧。”

在老章的家里稍作停留,拿走了他留下的礼物后,周琴一行人便准备离开。然而,谁都没想到,大染缸一看见推开的门缝,便作出了反抗。

“才不要!才不要!”

它边叫着,边向上飞去,最后停留在702的窗边。它透过玻璃向里看去,却再也不见夏秋池与班书文的身影,也不见那些熟悉的生活痕迹。

他们离开了,他也离开了。尽管还有熟悉的人留下,却也不是它熟悉的家。鹦鹉的羽毛随西部的夕阳落下,在灿烂的余晖中添上一抹孤单的暮色。

“我想你了。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