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委屈坏了(1/1)

马上人缓缓扬起头颅,一抹笑轻飘飘扬起:“不过是怕途中遇到什么险阻,无法入宫复命罢了。毕竟微臣可是对陛下忠心不二呢。”

庆安帝:“……”

《忠心不二》。

崔煜不再分给他第二个眼神,跳下马后撑开伞走向那停下来的轩辕高车,朝高车伸出一只手来:“青石路滑,夫人慢些。”

一些雨气调皮地钻进车上人的后衣领内。

早春有些寒凉的雨汽儿随着风钻进衣领,高车上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姜晚星感受到了冷意,下意识缩了一下,随后慢吞吞睁开眼睛,就着崔煜伸来的那只手下了马车。

那冰凉的手冻得崔煜下意识拧眉。

从清河郡回来后,昭昭就总是昏昏欲睡,连带着身子骨也冻得厉害,怎么也捂不热——

他寻了医士来给昭昭号脉,那些医士却都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说昭昭体质过寒,需好生修养。

如若不然,则会……

呸呸呸!

崔煜觉得这些人是庸医。

自成亲以来,昭昭身子骨一直硬朗,从未生过病,怎会需要好生修养。

“可需我先送你回府休息?”在姜晚星落地后,为她拢了拢狐裘,小声询问。

“无妨。许久未见小七了,正好看看他。”姜晚星摇摇头。

崔煜便不说话了,撑着伞拥着姜晚星朝殿内走去,却不想驻守于门口的将士跨前一步,举着手中长戈拦住了去路。

几乎是长戈举起来的那一刻,二人身后的将士便退开一路,而后弓兵列阵,张弓搭弦,散着寒芒的箭矢瞬时对准了他们,一个个面无表情,浑无惧色——

似乎只消崔煜抬手,他们连高台上的那位也敢一并灭了。

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

庆安帝看到他身后那些将士这般不怕死,那本便难看的脸色一时间越发难看起来。

他亲手养了一只狸奴,本以为这只狸奴只是哗众取宠,给他博个乐子。

不想狸奴竟是大虫身——

他低估了崔煜的野心,也高估了自己的本事。

他居然……

放任一只虎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茁壮生长。

如今这只虎羽翼丰满,他若真想拔除,只怕要来个两败俱伤。

“陛下前两日亲手休书,派先遣官送至军营,召令臣回朝,为臣接风洗尘。”崔煜从袖袍里拿出庆安帝的心腹送来的手书,举过头顶扬声开口,

“臣如期而至,陛下却要与臣刀剑相向。外头百姓还在等臣出去赠些吃食,若晓得陛下对平叛功臣下了狠手,岂不寒了天下人的心?”

庆安帝:“……”

其实崔煜说的不无道理。

但……

自从意识到崔煜不是省油的灯后,庆安帝便一直打算把崔煜赶下台。

曾想过用其他官僚来制衡崔煜,但那些人都不成器,被崔煜打压得在朝堂上一声不敢吭。

又想过其他办法折腾崔煜,而崔煜跟背后长眼睛似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事逢凶化吉,就连前不久那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能活下来!

本来是打算今日设一场鸿门宴逼迫崔煜卸职致仕,哪料这狗东西堂而皇之领着崔家兵大摇大摆来了未央宫——

他这皇帝做的也太憋屈了吧!

而眼下不是硬犟的时候,于崔煜于自己都没好处。

深吸一口气,庆安帝嘴角扯起一抹牵强的笑,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最近寡人噩梦缠身,怕邪祟扰心,便叫了将士戍守于大殿之外。不想惊吓到了崔爱卿。尔等还不退下!”

那些将士这才收起武器。

崔煜眼底闪过一抹嘲弄之色,抬手挥了挥,身后的将士也跟着收起武器,却这么直挺挺隔着雨幕站在外头。

仿佛只要庆安帝说一句崔煜的不是,他们就能给诸位来一场免费的箭雨。

直到戍守大殿的将士退到两边,朝着这里弯腰作揖,崔煜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这才撑伞牵着姜晚星走进殿内。

“阿——崔太师,崔夫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许久未见姜晚星与崔煜,姒辰安看似作揖规规矩矩拜着,那一双眼睛却都要黏到夫妻二人身上去了。

崔煜与姜晚星俱是浅浅颔首示意,这疏离的态度让姒辰安愣了愣,随后耷拉下了脑袋,慢吞吞坐回位置。

阿父阿母不要他了……

一场饭吃得味同嚼蜡,酒过三巡,崔煜以军务秘事为由,十分“恭敬”地与庆安帝一同离开。

姒辰安早就没了胃口,这会儿更是不想待在这难熬的地方,又或许是少年人独有的脾气,站起身来伞也不撑,就这么淋着雨来,淋着雨去。

已经被酒染上醉意的他踉踉跄跄不知走了多久,直到雨势越发的大了,隐约听见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这才转头看去。

身后的人撑着把伞亦步亦趋,似乎是走得急了一些,那狐裘边缘早已被雨水浸湿,发梢的末端也都是雨珠子。

“早春寒凉,殿下不打伞回去,会得风寒的。”姜晚星递来一把伞。

姒辰安愣了愣,偏过头去梗着脖子开口:“不过是些小风小雨罢了,死不了人,我才没那么病弱。”

随后又转身朝东宫走去,却走得没方才快了。

别扭鬼在怄气呢。

气刚才自己不认他呢。

姜晚星摇摇头,三两步上前,打开另一把伞撑在少年郎的头顶,直到两人走进东宫,姒辰安这才停下脚步,猛地挥开另一把伞,一下扑到她的怀里。

他紧紧地抱着这个将自己养育大的人,闭上的眼角处有水光闪过,不知是泪还是雨。

“三年了,三年了!皇宫和太师府只隔着一条街,我被他关在东宫出不去,可你来去自由,为何不肯入宫来看我?为何不肯!我数了三载月桂花开,等了三回候鸟归来!”

少年低吼着,沉闷嘶哑的声音宣泄不尽这三年积压的情绪。

可姜晚星知道,他委屈坏了。

无人在乎他想做什么,只在乎他能成为他们期待中的什么。

小孩儿负重前行三年,压弯了她养了他多年一直挺起的脊梁。

“小七,我若时常入宫来看你,那今日站在这里的我,便不是全须全尾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