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2章 “十亿?!”(1/1)

先生那只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手缓缓抬起,

在空中划过一道无奈的弧线,

最终轻轻地按了按自己开始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自己对面本来就不是一个需要庇护的小姑娘,而是一个……

随时能要人命的家伙。

“听我解释。”

先生随即侧过身,朝着心腹伸出了手,

掌心向上,一个简单而明确的指令。

心腹几乎在先生动作的瞬间便已从自己那件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西装内侧口袋里,

又掏出一个崭新的超薄平板来,

双手恭敬地托着,递给了先生。

先生接过平板,指尖在光滑冰凉的屏幕上看似随意地划动、点触了几下,

屏幕上原本复杂的数据流和代码瞬间切换成一个清晰的界面,

他这才将平板转向,把那上面显示出的信息完整地展示给司郁看。

“有一股未知的势力在查一个人,虽然他们的目标模糊,无法百分之百确定找的是不是你,但可以肯定的是,你海外账户已经被对方锁定,并且,他们已经发动了数次试探性地攻击。”

他顿了顿,让司郁有时间消化这个信息,

然后才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继续补充道:

“与其等到某天你发现账户里的钱不翼而飞,总不如我提前出手,用更高的权限帮你冻结了来得稳妥,对吧。”

“而且,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先生的指尖在屏幕上一个不断闪烁的红色警报图标上点了点,

“对方在你的账户上植入了一个极具恶意的追踪陷阱。在此之前,也就是我冻结它之前,要是你动了这里面的任何一笔钱,哪怕只是一块钱,你的实时动向和精确到米的三维坐标定位,就会在三秒钟之内被打包加密,直接发送到对方的终端手机上。”

看到司郁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怀疑和审视的神色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发浓重,

先生脸上那份恰到好处的严肃瞬间土崩瓦解,立马变得十分无辜,

仿佛刚才那个运筹帷幄、解释着惊天阴谋的人根本不是他。

他甚至还微微摊了摊手,肩膀也跟着轻轻一耸。

随即说道:

“我可不是什么顶级黑客,这种嵌在底层协议里的追踪程序,我没法帮你彻底清除。”

司郁对于先生这种秒切换的无所谓态度感到一阵惊奇,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那老师您这样的大人物,手底下难道连一两个能解决这问题的黑客都没有吗?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吧。”

先生闻言,脸上的无辜神色更是浓郁得快要溢出来,

他甚至还煞有其事地眨了眨眼,理直气壮地反问:

“对啊,我手底下确实有,可我为什么要为了帮你,而让我的人牵扯进这样一个天大的烂摊子?”

司郁:“…………”

这话逻辑严密,理由充分,

说的好对啊,

她竟然完全无法反驳。

“而且,”

先生似乎嫌打击得还不够,又慢悠悠地抛出最后一击,

“我给你冻结账户,本身就是一种宣告。这个动作会直接告诉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对手,你,是我罩着的人。只要这层冻结在,对方就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攻击你的账户。”

司郁:“…………那我还得谢谢你呗老师。”

先生郑重其事地微微颔首,

坦然接受:“不客气,应该的。”

司郁:“…………”

哦shit!

机舱内平稳得如同静置于地面,唯有引擎发出的低沉而规律的嗡鸣,

证明着他们正穿行于高空。

沉默在空气中悄然滋长,像无形的藤蔓。

在这片几乎凝滞的氛围里,

一个自始至终悬而未决的、最根本,也是最无法回避的问题,终于被摆上了台面。

司郁打破了这片沉寂,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

“怎么解冻?”

这四个字,音节清晰,吐字简单。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直侍立在旁的先生的心腹,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几乎是立刻就转过身去,动作大到显得有些笨拙和刻意。

而在那仓促转身的最后一刻,

他还是没忍住,

用一种混合着求助与惊惶的复杂目光,

飞快地瞥了先生一眼。

先生在听到这句问话时,肩膀也微不可察地塌陷了一瞬。

他没有像心腹那般失态,却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他缓缓地、极为不自然地转过身,

将后背留给了司郁,假意将视线投向了舷窗外那片一成不变的、被暮色染成墨蓝的云海。

司郁纳闷了,微蹙起眉头,

目光在这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背影上来回逡巡。

他们到底背着自己干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坏事,

才会在此刻露出如此不加掩饰的、几乎要从后背溢出来的浓重心虚。

司郁深吸一口气,

那股追根究底的欲望愈发强烈。

刚要张口,将那个问题再次掷出,逼迫他们给出一个答案。

先生却抢先一步,用一种刻意营造的、轻松随意的语调,

朝着驾驶舱的方向高声问道:

“还有多久到地方?”

他的声音不大,却精准地打断了司郁即将出口的话。

驾驶舱里传来飞行员清晰而专业的回复,

通过微弱的电流声传了过来:

“还要半个小时,先生。”

“嗯,”

先生似乎并不满意这个话题就此结束,

他继续维持着望向窗外的姿势,闲聊家常一般,

又抛出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觉得开这个飞机怎么样啊?”

这个问题让驾驶员明显愣了一下,

透过敞开的舱门,甚至能看到他迷惑地侧了侧头。

但他还是很快地调整了情绪,用一种混杂着恭敬和真诚的语气,

十分诚实地回答道:

“给先生开飞机……我很幸福,工资也很高。”

先生煞有介事地重重点了点头,

“那就好。”

他话音刚落,一股凉意便从后颈袭来,

后背骤然攀上一道阴影,

那道影子悄无声息地笼罩了他,

紧接着,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五指缓缓收拢,

那股阴沉的力道透过薄薄的衣料,

清晰地传递过来,

像一只铁爪,

不容他再有任何逃避。

被钳制住的先生,

身体瞬间绷紧,但他脸上却极力挤出一个笑容,

那笑容甚至牵动了嘴角的肌肉,

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干涩的轻笑。

他极其缓慢地回过头,

迎上司郁那双探究的、毫无温度的眼睛,

用一种故作无辜的语气问道:“怎么了?”

这笑啊实在有点尴尬。

“没事,就是老师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掌心之下,

那具身体,肌肉线条在一瞬间绷紧,

如同被冰水骤然浇淋,

微微一僵,

这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反应,却被司郁敏锐地察觉到。

显然是心里有鬼。

另一侧,蹲了半天的心腹终于按捺不住那股子焦躁,

他烦躁地挪动了一下脚,

皮鞋和机舱底发出一声轻微的摩擦声,

旁边的心腹有点忍不住了。

他长长地“哎呦”了一声,

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埋怨,

几乎是恳求般地说道:

“哎呦先生你就说吧,这种事捂是捂不住的,你不说,难道她就能一辈子蒙在鼓里,早晚也会知道的。”

先生闻言,猛地抬起头,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方才费了多大的劲,又是谈论驾驶,

又是说起别的,好不容易才将这最关键的一页揭过去,

虽然好像也没有成功岔开话题。

先生有点麻麻的。

可他这位忠心耿耿却又缺根筋的心腹,

非得硬生生地把这个即将被埋葬的话题又从泥土里刨了出来,

重新摆在所有人面前。

心腹迎着先生那几乎能将人冻伤的、充满威胁性的眼神,

非但没有立刻噤声,反而不服气地撇了撇嘴角,

下巴微微一抬,

带着几分委屈反问道:“这能是我的问题吗?”

先生缓缓收回目光,抬起手,

用手在下巴上用力地抹了一把,发出一阵细微的“沙沙”声。

他像是被那句反问给气笑了,声音低沉而缓慢,

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也不是我的问题啊,我的心腹,你可别忘了,这也有你的问题啊。”

被先生指名道姓地这么一点,

心腹那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像被戳破的气球,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整个人的气势都垮了下去,

刚才那股子仿佛站在道德高地上的义愤填膺,

顷刻间烟消云散,声音突然弱了很多,听上去更像是一句心虚的嘟囔。

空气再次陷入沉寂,

一种沉甸甸的共识压在两人心头。

这件事确实他们两个个人都有责任。

只是说不上来是谁的责任大谁的责任小。

机舱内,恒温系统因为有点故障,导致机舱内温度不高,

直升机内的摆设比较简陋,

先生默默往后面挪了挪。

“到底能不能说?”

司郁的声音如同敲在冰面上的石子,清脆而又刺耳,

姿态看似慵懒,但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眸里,却已凝聚起不耐烦。

站在一旁的心腹额角已经沁出了细微的冷汗,

他不敢直视司郁,只能用求救般的眼神,

小心翼翼地飞快瞟向他对面的主位。

先生神色还算镇定,

他接收到心腹的目光,

不动声色地回了他一个眼神。

他们的眼神官司自然没能逃过司郁的眼睛,

她嘴边勾起一抹极淡的、毫无笑意的弧度。

司郁的耐心快告罄了。

“快说吧,”

司郁的声音压得更低,抬起手,

用下巴朝舷窗外那片翻滚的云海点了点,“别逼我把你俩都从这里扔下去。”

心腹闻言,身体猛地一颤,脸色“唰”地一下变了,

先生脸上那份从容的假面终于裂开:“这对吗?讲不讲道理?这可是我的飞机,倒反天罡!”

“我管你这那的。”

司郁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语气轻飘飘的,

仿佛在谈论今天天气好坏,

那份全然的漠视与霸道,比最直接的威胁还要令人心悸。

在这两尊大佛的对峙下,

心腹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一个球,

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夹在两块巨大磨盘之间的一粒豆子,

随时都会被碾得粉身碎骨。

“到底是为什么不能说?????”

司郁终于彻底失去了所有伪装出来的闲适,

猛地坐直身体,上身前倾,

带着即将爆发的狂躁。

一种奇怪而又紧迫的氛围在三人之间疯狂发酵、膨胀,。

心腹感觉自己快被这无形的压力挤压得难受死了,

他的胸口闷得发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一个破旧的风箱。

他再也撑不住了,猛地转向自己的主子:

“先生……你就说了吧。”

见先生依旧紧抿着唇,心腹心头一横,

那份对司郁的恐惧最终战胜了对先生的忠诚,

绝望之中生出了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勇气。

现场的气氛凝固得像一块冰,先生低垂着头,

双手紧紧地交握在身前,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任凭司郁如何追问,就是一言不发。

旁边的人终于按捺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气,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向前一步,

尖锐的声音瞬间划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不说我说!”

“司郁,你别再逼问了,也别再猜了。事情的真相其实简单得可笑,又荒唐得离谱!”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先生那微微颤抖的肩膀,

“这件事的起因,完完全全就是因为先生在按照流程给你冻结账户之后,设定那个用以重新激活的验证金额时,一时手滑,输错了数字!就这么简单!而他之所以一直沉默不语,就是因为这个!”

心腹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比划着,重现当时的情景:

“按照原计划,本来先生只给你设置的,用以证明你有能力掌控自己财务的激活门槛,仅仅是一百万而已。”

他特意加重了“仅仅”二字,让这个数字听起来微不足道。

“但是……”

他的声音拖长,

“问题就出在输入金额的时候,不小心……多设置了……不多不少,整整仨零。”

“仨零……”

司郁下意识地在心里默算着,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她看到先生脸上挂着一种既同情又想笑的古怪表情,

一字一顿地,仿佛在宣读一份死亡判决书,

缓缓说道:“所以,一百万,就这么变成了……”

那个最终的数字如同惊雷般在司郁耳边炸响,

让她整个人都懵了,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几乎是本能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双手猛地摊开。

“十亿?!”

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尖锐、扭曲,甚至有些破音。

她不敢置信地重复着这个天文数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随即,她死死地盯住了一直沉默的先生。

“老师,你告诉我,他说的是真的吗?真的是……十亿吗?!?!”

面对司郁那几乎要将他洞穿的目光,先生的身体愈发僵硬。

他始终不敢抬眼去看司郁的脸,那张平日里威严而沉稳的面孔此刻涨得通红,

憋笑憋得。

在司郁撕心裂肺的追问下,

他紧闭着双眼,脖颈艰难地动了一下,

用一个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无比微弱的幅度,点了点头。

“我上哪里整十个亿去激活账户啊?!”

先生憋不住了。

诚然这很惨,但不可否认,也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