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8章 两位领导语重心长,洪涛局长封官许愿(1/1)

在张书记的客厅里,扑克牌在手中捻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但牌局之外的心思,早已超越了小小的牌面。钟毅书记、张庆合市长和我,三人指尖捻着扑克,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凝重。

当张叔捻着手里的牌,看似随意地说出那句“大王和小王不在一个阵营”时,我心头猛地一凛。这话在牌桌上是闲谈,落在官场语境里,却如同无声的惊雷。大王,自然指代即将接任县委书记的同志;那小王呢?自然是指我了!而张叔的语气,分明透露出这位未来的“小王”,并非他们这条线上所乐见、甚至可能并非他们完全认可的人选。

这信息的分量太重,意味着东洪未来的权力格局将面临更复杂、更微妙的调整。

“钟书记、张叔,我明白了。”我放下手中的牌,沉声应道。

钟毅书记闻言,脸上露出温和却洞悉一切的笑意,他轻轻弹了弹烟灰,目光深邃地看着我:“朝阳啊,知道并不复杂,重要的是做到。知道和做到之间,隔着千山万水。这就好比王阳明先生讲的‘知行合一’,光有认知还不够,还得有实实在在的实践。用我们的话来说,就是理论要能指导实践,实践又反过来检验和发展理论。这道理本身并不艰深,但真正能做到、能贯通的人,又有多少呢?”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语重心长:“推动事物向前发展的动力,往往需要从它的对立面去审视、去挖掘。就像改革开放初期,我们讲‘摸着石头过河’,核心是‘放’,是打破条条框框,充分激发、调动人的积极性,鼓励大家大胆地闯、大胆地试。可事情发展到一定阶段,光‘放’就不行了,还得有‘收’,要学会规范、约束那些可能跑偏、可能带来破坏的积极性。没有约束的积极性,就像脱缰的野马,跑得再快,也可能偏离正道,甚至造成损失。‘放’与‘收’的辩证统一,才能确保我们的事业行稳致远。你们东洪现在面临的种种问题,说到底,也是这个道理。你既要大刀阔斧推进‘四大工程’,也要懂得在关键环节设置‘安全阀’,懂得约束那些需要约束的积极性。这其中的尺度把握,就是真正的领导艺术。”

李学武部长在一旁适时插话,带着过来人的感慨:“是啊,钟书记说得透彻。有挫折、有困难,还是年轻的时候经历好一些。年轻嘛,精力旺盛,试错的成本相对低些,跌倒了爬起来也快。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想折腾,顾虑也多,包袱也重了。”他看向我,眼神带着鼓励,“朝阳同志,你年轻,有想法,有干劲,正是干事创业的好时候,这股子闯劲要保护好、引导好,但方向一定要把稳,步子一定要踩实。”

牌局在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中继续,钟书记的兴致颇高,谈笑风生。直到客厅角落那座老式座钟发出沉闷而清晰的“铛……铛……”声,连续敲了十一下,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钟书记放下手中的牌,看了看表,脸上带着一丝意犹未尽,但更多的是清醒和自律:“十一点了。难得放松一下,但放松不能放纵。这样吧,最后一把,打完就散。”

在洗牌发牌的间隙,钟书记看似随意地,目光却带着审视地看向我:“朝阳啊,龙投集团那350万,退给你们县财政账户了吗?”

我立刻放下牌,正色回答:“钟书记,钱已经一分不少,退入县财政指定账户了。这事……因为涉及到周海英同志,情况比较敏感,我们没有把这件事往市里的工作简报上放,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猜测和议论。”

钟书记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赞许:“嗯,考虑得很周全。得了实惠,是要低调一点。处理这类事情,分寸感很重要啊。既要达到目的,又要避免不必要的震荡。你做得对。”

最后一局牌结束,胜负已不重要。张叔站起身,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大衣,对我说:“朝阳啊,咱们一起,送送钟书记吧。”说着,他从门边的抽屉里拿出一把老式的铁皮手电筒,递给了我。

我接过沉甸甸的手电筒,推开厚重的房门。冬夜的寒气瞬间涌了进来,让人还是一个激灵,张叔感慨道,这天啊怕是有零下十几度啊。我按下开关,一道昏黄的光柱刺破黑暗,勉强照亮了脚下几块方砖大小的路面。蜡黄色的灯珠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微弱,却足以指引方向。

李学武部长也跟了出来。钟书记站在门口,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对李学武摆摆手:“学武啊,你不顺路,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工作。”

李学武会意地点点头,向钟书记简要汇报了后天干部大会的安排之后,钟书记道:“哎,我的告别演讲就三句话,感谢组织信任、感谢同志们支持、相信伟正同志啊,比我干的更好,不需要准备稿子啊。

和学武部长道别后,转身朝着市委家属院另一个方向走去,身影很快融入夜色。

我打着手电,小心地照着钟书记和张叔脚下的路,轻声提醒:“书记,张叔,注意脚下,这边有块砖松了。”

钟书记和张叔背着手,步履沉稳地走在前面。冷冽的寒风刮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却也让人头脑异常清醒。我抬头望向夜空,深邃的天幕上,星河璀璨,清晰可见。

钟书记也停下脚步,顺着我的目光望向星空,他抬手指了指南方天际几颗格外明亮的星星,声音带着一种阅尽沧桑的平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看,三星正南了。老话讲‘三星正南,家家拜年’,离年关不远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张叔抬头看天,说道:“我们搞工程的啊,自然也要学天文啊。”随手朝着南方的天空一纸,说道:这三颗星星啊,是猎户座上的腰带三星,冬季夜晚正南时,也就预示着农历新年将近啊。

钟书记收回目光,转向我,夜色中,他的眼神显得格外深邃:“朝阳啊,你在东洪干得很不错。当一把手,最重要的不是事事亲力亲为,而是识人、容人、用人。我最近一直在反复琢磨杜润生同志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刚才我讲了,改革开放初期,调动人的积极性,打破条条框框。现在呢?到了一个新阶段,光‘放’还不够,还要学会‘收’,学会约束那些方向不对、方法不对的积极性。这一点啊,很有深意,你回去要好好体会。”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有力:“下一步,我离开之后,组织上肯定会为东洪县配一位新的县委书记。你作为县长,一定要和班长配合好。班长班长,一班之长,是核心。要学会和各种各样的干部打交道,处理好关系。治理一个县,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千头万绪,矛盾交织。任何决策,任何行动,都要出于公心,为了东洪的发展,为了老百姓的福祉。只有公心,才能服众,才能长久。”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走到了钟书记家小院的门口。昏黄的路灯光下,小院的门扉紧闭,透着一丝静谧,角落里传来虫儿有频率的叫声。钟书记停下脚步,转过身,向我伸出宽厚而温暖的手掌。

我连忙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握住钟书记的手,感受到那手掌传来的力度和温度。这一刻,无需多言,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对老领导的敬重油然而生。

钟书记用力握了握我的手,目光炯炯:“朝阳,好好干!明天啊,我要睡个懒觉,也过一过咱们普通群众的日子。”他的语气轻松,带着卸任前的释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书记您好好休息!”我郑重地说道。

目送钟书记推开院门,身影消失在门后,我和张叔才转身往回走。回程的路更加寂静,只有寒风掠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的呜咽声,偶尔夹杂着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更显冬夜的萧瑟与深沉。

张叔沉默地走在我身边,似乎也在消化着这个特殊的夜晚。走到一处路灯昏暗的路口,张叔停下了脚步。我立刻会意,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递了过去。

张叔看了一眼烟盒,摆摆手,声音带着一丝感慨:“朝阳啊,我已经很久没抽过别人的烟了。你们抽的这种烟啊,劲儿大,我抽了容易咳嗽。”他顿了顿,看着我递烟的手,忽然又改变了主意,“不过……今天破个例吧。”

我赶紧掏出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燃火苗。张叔微微低头,就着火光点燃了香烟。他深吸了一口,随即被呛得咳嗽了几声。他伸手,在我拿着打火机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既是感谢,也带着长辈对晚辈的亲近。

昏黄的路灯下,张叔的脸庞在烟雾中显得有些朦胧,他的眼神带着一种深沉的感慨和期许:“朝阳啊,对你有个说法,他们叫你‘救火队长’。我看这个说法很有意思啊。你参加工作的时间不算长,但在临平和东洪县,处理棘手问题都展现了该有的果断和沉稳,不急不躁,稳扎稳打,这是一个领导干部,尤其是一把手,必须具备的基本功。”

他吐出一口烟,烟雾在寒风中迅速消散:“我之前啊,最担心的是你年轻气盛,看谁不顺眼就想换掉,对人太过苛刻。这样是不行的。你以后要做一把手,手底下的干部都是你的同志,是你的臂膀。怎么样让干部扬长避短?怎么样既充分调动他们的积极性,让他们敢闯敢干,又能有效地约束那些可能跑偏、可能带来风险的积极性?这是一门很大的学问,是真正的领导艺术。”

他看着我,目光锐利而充满深意:“你年轻,有想法,有干劲,这股劲儿啊,还可以再足一些,胆子也可以再大一些,但方向要把稳,步子要踩实。”

“张叔,您说的我记下了。”我认真地点头。

张叔因为钟书记的退休,似乎也触动了自己的心绪,他夹着烟,望着远处沉沉的夜色,语气变得更加深沉,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沧桑感:“朝阳啊,你知道《水浒传》里,为什么晁盖这个一把手干不成吗?”

我立刻收敛心神,带着恭敬的态度请教:“张叔,请您赐教。”

张叔用两根手指夹着烟,又吸了一口,冷空气刺激得他再次咳嗽了两声。他缓了缓,才缓缓说道:“晁盖当了一把手之后,整天就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把一帮子共同创业的生死兄弟,搞成了酒肉朋友。梁山泊看似兴旺,实则没有明确的目标和长远的追求,整天就是劫富济贫,大秤分金银。这水平啊,确实也就是个江湖大哥的水平。像吴用、宋江这些人,都是有抱负、有见识的,怎么会甘心跟着晁盖这样坐吃山空,满足于眼前的快活?”

他弹了弹烟灰,继续剖析:“宋江就不一样了。他有目标,目标是什么?不是简单的皈依朝廷,而是‘封妻荫子’、‘青史留名’,说白了就是光宗耀祖,实现个人和家族阶层的跃升。他也有理想,理想是什么?是‘替天行道’!虽然这个‘道’最终指向招安,但至少在前期,它凝聚了人心,给了兄弟们一个奋斗的愿景和精神的支撑。”

张叔的目光转向我,带着殷切的期望:“所以啊,朝阳,整天喝酒吃肉是干不成大事的。你们东洪县提出的‘四大工程’,就是目标!你先别管最终能干成多少,干得怎么样,起码它让大家清楚地知道你这个县长要干什么,东洪县未来几年要往哪个方向走。这可以说是一种追求,也可以说是一种……文化的洗礼,精神的凝聚。你不要小看文化,不要小看精神,晁盖缺的啊,就是这个!”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惋惜:“晁盖这个人啊,心眼太实诚,也缺乏政治智慧。当他发现底下人已经开始拥戴宋江时,他是怎么干的?不是想办法分化、制衡,或者利用宋江去管理其他人,而是亲自下场,要和宋江一争高下,争风斗气。结果呢?惨败,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他完全可以让宋江与其他有能力的干部,比如卢俊义,共同去争那个第二的位置嘛!让他们互相牵制,互相竞争,自己稳坐钓鱼台,居中协调。这就是我告诉你的,要让‘柿子去找柿子’,要学会利用矛盾,驾驭平衡。当然,目的啊是为了团结。”

夜风更冷了,张叔将烟头在路边的树干上摁灭,火星瞬间熄灭。他看着我,眼神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明亮和真诚:“朝阳啊,你知道为什么大家对你这么好,这么愿意提点你吗?不为别的。一个,是牧为的为人,光明磊落,正直无私,让人打心眼里佩服,大家都记着他的好,愿意看顾他的后人。第二个啊,也是因为你小子,是个实诚人!改革开放以后啊,聪明人一下都冒出来了,各种心思活络,会钻营、会来事的多了,像你这样能沉下心做事、心里装着群众的实诚人,反倒少了。”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很重,带着一种托付的意味:“朝阳,你要记住,为人要诚!咱们做过的事,也许可以骗过所有的人,瞒住所有的人一时,但是咱们一定骗不过老天爷,骗不过自己的良心!说句不该我这个市长、不该一个党员领导干部该说的话,也许你现在年轻,兴许不信这些。但是你记住啊,朝阳,天道是有轮回的,人心是有一杆秤的。所以啊,当县长,当领导,我在最后送你八个字:心存善良,胸怀群众。这八个字,你好好琢磨,记在心里。无论走到哪一步,遇到多大的困难,有多大的诱惑,都别忘了这八个字。这是根本!”

张叔的话,如同重锤,一字一句敲打在我的心上。在这寒冷的冬夜,在这寂静无人的街道上,这番推心置腹的教诲,带着长辈的关怀和一位基层的政治家的深邃智慧,深深地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我抬头望向夜空,南方的三星依旧高悬,清冷而坚定。前路漫漫,但心中的方向,从未如此清晰。

推开家门,一股熟悉的暖意混合着淡淡的雪花膏香气扑面而来。客厅里只留着一盏壁灯,光线昏黄柔和。卧室的门虚掩着,透出温暖的灯光。我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只见晓阳穿着淡粉色的棉睡衣,斜倚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小说,床头灯的光线勾勒出晓阳柔和而又恬静的侧脸。听到动静,晓阳抬起头,猛地丢下书,脸上带着一丝倦意却温暖的笑意,两颊泛着淡淡的红晕,显然是接待的时候喝了点酒。

“三傻子回来啦?”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我赶紧上前两步,按住她的肩膀:“哎,别动别动,我自己来。今晚上喝得有点多,不过……实在是不该去啊。”我一边说着,一边脱下沾了寒气的外套挂在衣架上。

晓阳还是趿拉着拖鞋下了床,走到脸盆架旁拿起暖水瓶:“喝多了更得泡泡脚,解乏。”她说着就要去倒水。

我连忙拦住她:“别忙活了,我自己来。这打牌啊,我得给你报备一声,输钱了。”

晓阳停下动作,转过身,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眼睛带着审视看着我:“哎呦,输了多少啊?能让咱们李县长特意报备?”

我故作懊恼地叹了口气:“输了一千八!这个钟书记啊,手气太好了,挡都挡不住,到底是马上要上副省级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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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边说边想往床边坐,晓阳立刻伸手拦住:“哎,脏的!外面跑了一天,还喝了酒,脱了衣服再上床。”她不由分说,走过来帮我解领带,脱西装外套,动作麻利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脱掉毛衣后,里面只剩一件衬衣,她伸手还要解扣子。

我笑着抓住她的手:“行了行了,衬衣就不脱了吧?穿着睡没事。”

晓阳抽出手,故意板起脸,眼中却满是笑意:“三傻子啊,你本事大了?敢跟姐讨价还价?脱光了去外面站着去!”

我看着晓阳道:“你以为啊,我愿意输钱啊,这不是钟书记要走了,咱们不能赢人家嘛。”

晓阳双手叉腰,一脸“我看穿你了”的表情:“三傻子啊,姐从来不差你的钱。现在你的工资也让你自己支配了,每个月还多给你两百块零花,你倒好,编个输一千八的瞎话坑姐?说,想干啥?”

我心里咯噔一下,脸上还强撑着:“你咋知道我坑你了?没有,真输了。”

晓阳“哼”了一声,伸手在我外套口袋里熟练地摸了一圈,又拍了拍我的裤兜:“还敢撒谎?我给张婶打过电话了,问你们啥时候散的。张婶说了,你们就是坐着喝茶聊天打扑克,根本没玩钱!再者说了,输一千八?三傻子,你也真敢报这个数啊?你个奸商,当姐是傻子糊弄?”

我有些尴尬地挠挠头:“这不是……快过年了嘛。我这用钱的地方多,手头有点紧,所以,我这也是好意……。”

晓阳追问道:“用钱?用到哪里去?你说说看。”

我支吾着:“就……这回老家,爸妈那里,总要表示表示吧?当儿子的心意……”

晓阳白了我一眼:“用你操心?爸妈的,舒阳和恩阳的,我和大嫂早就预备好了。说,藏钱干啥?是不是又有小金库?”

我辩解道:“这不是……心意不一样嘛。我自己挣的钱,给爸妈买点啥,感觉不一样。”

晓阳走近一步,仰头看着我,眼神带着审视:“有啥不一样的?哦,我明白了,是想显得你孝顺,显得我这个儿媳妇没安排好?还是说……”她故意拖长了语调,“这钱啊,你是想拿给钟潇虹?还是马香秀?还是那个整天跟你汇报工作的焦杨?”

我吓了一跳,赶紧摆手:“哎呀,看你说的!这都是哪跟哪啊?钟潇虹,马香秀,焦杨都是已婚的妇女同志,咱可不能开这种玩笑,对人家不尊重。”

晓阳不依不饶:“那咱找未婚的开玩笑?县里新分来的大学生?还是哪个单位的女秘书?要不是女服务员?”

我马上解释道:“晓阳啊,未婚的更不能开玩笑了!这传出去像什么话?对人家女同志不尊重。”

晓阳双手抱胸:“怎么,你坑我的钱,对我就是尊重了?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得有所表示。”

我无奈道:“那……大不了,我把钱给你嘛。算我借的,发了工资还你。”

晓阳倒是一副姐懂了的表情,她踮起脚,凑到我耳边,带着酒气的温热气息拂过耳廓,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和诱惑:“姐不劫财……姐喝酒了,姐想着……劫个色……”

而在迎宾楼的包间里,巨大的红木圆桌上杯盘狼藉,茅台酒瓶空了好几个,房间里的浓烈的酒气汇合着雪茄烟味,让常云超不得不吩咐服务员,把窗户悄悄开了一条缝隙。常云超、丁洪涛、周海英、马清文、王曌、丁刚、魏昌全、冉国栋、侯刚和田嘉明围坐一圈,气氛热烈,这顿由周海英做东的饭局,持续到了深夜。

周海英端起酒杯,脸上带着惯常的、仿佛掌控一切的笑容,做了总结陈词:“各位朋友啊,感谢大家赏光!咱们龙投集团啊,去年算是打了总结,今年啊,算是开了个好头。本来你们谁都没想着家电这玩意能挣钱吧,谁能想到,今年冬天,咱们能卖上万台的电视机,哎,无心插柳啊……,”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自得,“咱们的家电销售,势头猛得很,利润都快赶上汽车运输那块了!这叫什么?这就叫市场机遇!”他环视众人,目光在王曌身上停留了一下,“以后啊,我和大家一样,就算是正式退出龙投集团的具体经营了。集团的大小事务,就全权交给王曌总经理负责。在座的各位都是老朋友,老领导,以后方方面面,还请多多关照王曌,支持龙投的发展!我先干为敬!”说完,他一仰头,杯中酒一饮而尽。

“海英客气了!”

“王总年轻有为,肯定没问题!”

“支持龙投发展啊,义不容辞!”

众人纷纷举杯附和,一时间觥筹交错。王曌也站起身,得体地向众人敬酒致谢。

散场酒喝过,常云超便起身告辞。他性格低调,不喜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场合久留。周海英心知肚明,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丁刚刚从纪委出来,肯定有很多话想私下交流,便顺势说道:“王曌,你和姐夫一起走吧,路上也有个照应。”常云超略作犹豫,看了一眼王曌,点了点头。

常云超和王曌离开后,剩下的人移步到包间旁宽敞雅致的茶室。服务员奉上醒酒的热茶和果盘后便退了出去,关上了厚重的雕花木门。

丁刚几乎是瘫坐在宽大的红木太师椅上,酒意上头,加上连日来的憋闷,让他脸色有些难看。他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滚烫的茶水似乎也没能压下心头的火气。他看向坐在对面的市纪委副书记侯刚,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和怨气:“侯书记,你们市纪委现在是不是管不了那个邹新民了?”

侯刚正慢条斯理地吹着茶杯里的热气,闻言抬眼看了看丁刚,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平稳:“丁局啊,这话从何说起?”

丁刚重重放下茶杯,发出“咚”的一声:“哼!从何说起?那个邹新民,拿着鸡毛当令箭!代表市纪委找我谈话,那架势,那语气,简直把我当成了十恶不赦的流氓!一点面子都不讲!一点余地都不留!我怎么解释,他都不信服,他算老几?不就是个企业纪委书记吗?仗着有人撑腰,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侯刚放下茶杯,双手交叉放在膝前,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公事公办的意味:“丁局长啊,你要正确认识这件事。钟书记对李显平举报的问题非常重视,给纪委的压力很大。我们也是按程序办事。邹新民是组织抽调参与办案的,代表的是组织,不是个人。他严格履职,恰恰说明他党性原则强。至于态度问题,”他顿了顿,“办案嘛,有时候需要点气势。这个度,看个人把握。”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况且,丁局,这事处理你,也是不得已。李显平那边咬得很紧,材料不断往上递。如果我们纪委这边不拿出个态度,不做出处理,他继续闹下去,捅到更高层,到时候局面会更被动,对你,对市里,都不好。现在这样处理,也是快刀斩乱麻,把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你要理解组织的难处。”

这侯刚是当了纪委副书记才被周海英拉拢过来的,在以前当处长的时候,周海英是不屑于与之打交道的,周海英看侯刚还是有些放不开,则笑着道:“侯书记啊,放松,啊放松,这个屋里啊,就没有外人。”

田嘉明坐在一旁,原本带着参加高层饭局的兴奋和一丝讨好,但来到现场之后,听着众人的话,此刻又看着丁刚和侯刚的对话,心里却像这大冬天又被浇了一盆冷水,凉了半截。他今天才搞清楚,最近市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大事!自己一直仰仗的“大哥”周海英,竟然宣布退出龙投集团的核心经营,这无异于退隐江湖。而像丁刚这样手握实权的市局常务副局长,居然也被纪委调查了!想到这里就又有一阵心塞!

不过,想到看着在座的其他几位——市交通局局长丁洪涛、建委的书记马清文、市农业局党组副书记魏昌全、市检察院副检察长兼反贪局局长冉国栋、市纪委副书记侯刚——清一色的县处级干部,只有自己还是个正科级的县公安局党委书记,就是操心也没自己的份。

周海英坐在主位,悠闲地捻着一支粗大的雪茄,仿佛没听见丁刚的牢骚。他吐出一口浓白的烟雾,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笃定:“丁哥啊,放宽心。我跟你说过,钟书记这一走啊,很多事情就翻篇了。新书记有新气象,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你现在该干嘛干嘛,把工作抓好,比什么都强。”

田嘉明正低头琢磨着周海英话里的意思,市交通局局长丁洪涛端着茶杯走了过来,很自然地挨着他旁边的空位坐下,手臂随意地搭在田嘉明身后的椅背上,姿态显得亲近而随意。

“田书记,借一步说话?”丁洪涛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声音不高。

田嘉明立刻打起精神,身体微微前倾,态度恭敬:“丁局长,您太客气了啊。有什么指示您尽管说。”他一直听说丁洪涛是接任东洪县委书记的热门人选之一,自然不敢怠慢。

丁洪涛摆摆手,笑容更盛:“指示谈不上。就是随便聊聊。

两人起身之后,来到了角落里落座,田嘉明说:“丁局长啊,我今天可是又听说,你要到东洪来?”他语气带着试探。

丁洪涛心里一紧,脸上堆起笑容:“ 田书记啊,您消息灵通。不过,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都是些传言,当不得真。”

丁洪涛又点点头,仿佛很理解田嘉明的处境,语气带着同情把话题抛了过去:“不过,嘉明啊,你在东洪确实不容易。摊上沈鹏、胡玉生那摊子烂事,还有石油公司划转的事,换个人,早就焦头烂额了。你能稳住局面,不容易啊。要不是这些事耽搁,按你的能力和资历,早就该提名副县长兼公安局长了。”

田嘉明苦笑了一下,摇摇头:“丁局长过奖了。都是分内工作。确实没想到,沈鹏胆子那么大,敢在看守所里……唉!”他适时地表现出痛心和无奈。

丁洪涛叹了口气,身体也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意味:“我估计啊,沈鹏那小子也没真想杀人。他以前是公安局长,习惯了那一套,大概就是想教训一下胡延坤,让他吃点苦头,别乱说话。谁知道底下那些人,都是些亡命徒,下手没个轻重……唉,也是命。现在判了死刑,也算罪有应得,给社会一个交代。”

丁洪涛的分析与田嘉明内心的判断基本一致,这让他感觉和这位可能的未来县委书记拉近了些距离。两人又聊了几句东洪的治安和近期工作。

丁洪涛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嘉明啊,你觉得李朝阳县长这个人,怎么样?好相处吗?”他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田嘉明的脸。

田嘉明心里咯噔一下,这个问题很敏感。他斟酌着词句,谨慎地回答:“李县长啊……作风上不算太强势,比较务实,能听得进意见。工作上……干劲很足,抓‘四大工程’的决心很大。”

丁洪涛听了,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即又笑了起来,拍了拍田嘉明的肩膀,语气带着鼓励和承诺:“嘉明啊,别灰心。你是有能力的,组织上都看在眼里。下一步啊,等时机成熟了,我如果真的到了东洪,会考虑安排让你一步到位,直接担任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同时兼任东洪县公安局局长。这样安排,既符合干部使用的惯例,也能更好地发挥你的专长,比单纯挂个副县长分管公安,更有分量,也更能施展拳脚。”

这番话让田嘉明的心里燥热了起来,让田嘉明瞬间精神一振。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这可比他之前期望的副县长兼公安局长级别更高,权力更大!或者说,更能找回在东洪丢下的面子。他强压下心头的激动,脸上露出感激和受宠若惊的神色:“丁局长!太感谢您的信任和栽培了!我……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全力配合好未来的县委工作,把东洪的政法工作和公安工作抓好!”

丁洪涛补充道:”嘉明啊,我只是说假如,假如啊!最终啊,咱们还是得看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