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3章 深若渊海(1/1)
议事厅的檀香尚未散尽,新政的余波已在南越权力核心震荡开来。
诸葛亮虽以雷霆之势颁布《南越新律》,将“官低民一等”的公仆理念铸入国策,但涉及钱粮命脉的具体细则,却未敢独断。
也许是三国志改变了他的性格,让他见识到了玩家的强大智慧,初任丞相,位极人臣,却没历史上那样强势。
“老大,孔明搞钱这手,太狠了吧?”
夏炎将一卷标有“南越直百钱”字样的竹简放在桌上,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跟历史上蜀国搜刮民财的套路没区别,真搞的经济崩溃,咱们这基业可就悬了!”
钟离歌捻着下巴,指尖敲击桌面:“历史上蜀汉的直百钱劣质滥发,纯粹是饮鸩止渴。”
“这是游戏世界!玩家手里攥着真金白银,他们不认这新钱,它就是废铜烂铁!我看这方案,趁早pass掉!”
夜青峰则翻着另一卷律法,忧心忡忡:“新律量刑感觉有点太重,商贾虚报赋税十倍罚没?苛法虽能立威,却易失民心,尤其玩家群体,反弹起来可不好收拾。”
韩星河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宽大座椅里,指节无意识地敲着扶手,目光扫过争论的管理层。
“孔明想搞钱,是为国。”韩星河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让争论平息。
“咱们砸了多少真金白银进来?南越百姓和玩家兜里现在鼓得很,钱都在民间打转,国库却像个筛子,新经济体系必须建起来,得让钱循环起来。”
“蜀汉那套直百钱,1:100,自然行不通。但思路可以改,咱们自己开矿,自己铸钱!”
“质量要足,成色要好!比例么…1:20或者1:30如何?也就是说,朝廷花一个铜矿的成本,就能从民间收回相当于二十倍或三十倍的旧钱购买力。”
“收回来的钱,转头就能去中原、去西域买粮买铁买马!”
“用新币发俸禄,表面看大家工资涨了,实则购买力被摊薄,这是温水煮青蛙,总比直接横征暴敛强。”
“当然,风险有,经济崩溃的顾虑没错。所以,此议暂且搁置,列为备选。”
“你们下去再议,想想更稳妥的法子,既要开源,也不能竭泽而渔,南越的和谐,来之不易。”
夏炎叹了口气:“搞钱…搞钱…说到底还是穷闹的,竞技场那边,丁也他们最近倒是红火,可大头都让那些技术流散人玩家赚走了,我们的人…唉。”
“祝小融、白雪,实力是顶尖,可设了纯技术局,隐藏职业禁了,战宠禁了,连你阴阳师这种特殊职业都被排除在外。”
“她们上去,对手要么加钱要求一对多,要么干脆没人敢接战。
“你开那个一打一万的盘口,赔率再高也没用,根本没人接!暴富的路子,算是堵死了。”
韩星河撇撇嘴,对此倒不甚在意:“罢了,强求不得,技术流也是本事,让他们赚去吧。云岭冰露那边情况如何?”
“势头很好!”赵波接口,脸上有了点光彩。
“借着朝廷的东风,司隶地区已经铺开,豫州、兖州的分店也开张了。”
“咱们南越的香蕉、椰子、龙眼这些稀罕果子,在中原就是硬通货!”
“那些世家大族,再矜持也得捏着鼻子掏钱,这生意,细水长流,利润可观。”
“嗯,”韩星河点头,“钱的事,你们和孔明再议。我得出趟远门。”
“老大去哪?”
“洛阳,顺便…见个人。”
……
八月的洛阳,暑气未消,空气里弥漫着尘土与槐花的混合气味,隐隐还有一丝帝国心脏深处透出的迟暮与躁动。
韩星河没有去皇宫,马车径直驶入透着深沉气息的府邸前——贾诩府。
开门的是老管家,一身素服,眼窝深陷,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比上次见面时消瘦憔悴了许多。
“南越王请…”老管家的声音嘶哑低沉。
韩星河拍了拍他肩膀:“先生有些憔悴了啊。”
老管家默默点头:“阎老先生走了,阎虎南下去了南越,不知道王上可见到?”
“没有,最近还算太平,应该无事!”
闲谈了一会,韩星河也有些伤感,毕竟阎忠走了,整个家里压抑的很。
“王上请随我来!”老管家应了一声,随即走到墙边一处不起眼的博古架旁,手指在雕花木纹的某个隐秘凹陷处用力一按。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一块木板弹开,露出内里的暗格。
他从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封用火漆封缄的信函,纸张泛着旧黄。
“这是阎老临终前…留给王上的。”老管家双手捧着信,神情肃穆。
“他嘱咐,除您之外,任何人不得开启,我…未曾看过一字。”
韩星河心头微震,接过那封薄薄的信。
信封上四个力透纸背的墨字——“星河亲启”。
看上去,是阎忠的字迹,苍劲却又透着一丝虚弱。
字句入眼,韩星河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握着信纸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骨节泛白。
>星河亲启:
>若真如三国志所言,那老夫有幸重活了一世,能见证此等光怪陆离、群雄并起的奇特时代,万分有幸,亦无憾矣。
>吾寿元已尽,当归天地,唯憾者,未能亲赴南越,一睹你亲手缔造之新国气象。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夫弥留之际,萦绕心头者,唯你一人而已。
>据老夫多年旁观推演,你终有一日,必与文和决裂!此非因你轻慢师道,实乃文和此人,其心深若渊海,其志大如鲲鹏!
他自任帝师那日起,心中所念,便唯有“再造大汉”四字!
为此宏愿,他可舍情义,可抛旧谊,天地万物皆可为棋!你亦不过是他宏大棋局中一枚关键棋子罢了!
>这些年来,中原乱局波谲云诡,诸侯势力此消彼长,朝廷皇权几度沉浮…背后岂无推手?
老夫疑心,诸多关键转折,皆有文和暗中筹谋、推波助澜!
是他,游走于诸侯裂痕之间,借力打力,驱虎吞狼,方令这摇摇欲坠的汉室,竟能重拾几分威压!
他选择了那条孤绝的皇权之路,便不再是你老师了!
>切记!切记!不可再以师徒之情视之,更不可轻信其言!他眼中,唯有权衡,唯有制衡!
天下诸侯,不可一家独大,亦不可个个强盛,唯有朝廷,必须独强!此乃他维系皇权、推行其道的根本铁则!
>你身居南越王位,手握重兵,据守一方,他日必成被‘平衡’之重!
务须时刻警醒,为自己,为南越,留足后路!切莫…重蹈昔日太平道倾覆之覆辙!
>忠,绝笔。
信纸在韩星河手中微微颤抖。
过往的疑云,那些看似巧合的局势演变,贾诩某些深不可测的眼神和意味深长的提点…此刻都在这封遗书的烛照下,扭曲变形,显露出令人心悸的狰狞脉络!
阎忠…这位最早在西凉叛军中被“请”来,又助自己与贾诩牵上线,最终在洛阳沉寂的老者,生命的最后火光,竟是为了点燃这盏警示自己的灯!
如果这是阎忠的肺腑之言,那意味意味着贾诩早就谋算好了,从一开始就在下一盘囊括天下、以皇权为中心的棋!
太平道?师徒情?都是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南越崛起,朝廷相助,恐怕也是其中一环。
可…若这封信本身就是一个局呢?
由他人伪造,借阎忠之死传递的离间计?
目的就是让自己对朝廷、对老师心生猜忌,提前引爆矛盾?
若真如此,一旦自己处理不当,后果…不堪设想!
偏厅里静得可怕,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韩星河挑着眉问道:“当真是阎老所留?”
“千真万确,贾先生也不知!”
老管家点头,脸上变幻不定,最终化为一片铁青沉凝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