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你我长相厮守可好(1/1)

我小的时候虽然家里比较穷,却有很多机会受传统国粹—戏曲文化的熏陶。

那时候村里有个戏园子,农闲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有戏班子在那里唱戏,比较受欢迎的剧目,比如什么穆桂英挂帅啦,梁山伯与祝英台啦,总是反反复复地唱。我那时天天跟着大人去看,有些角色看着看着几乎连自己都会扮了。

在我六七岁的时候,那时我还没上幼儿园,当然也因为根本就没有幼儿园可上。

当时我父亲在乡里的供销合作社上班,工作比较忙,离家也远;而我三弟才刚刚三四岁,正是离不开大人手的时候,母亲除了操持家务,大部分精力都被爱哭的他占去了。而我的大哥比我大两岁,他每天要和一群大孩子一起走几里路去邻村的小学上学,平时也没有时间带我玩耍。

就这样,我成了被家里随意放养、不管不问的一个孩子。那时候,我要么住在这个或那个亲戚家里,要么在家的时候除了吃饭和睡觉,就只能在村前村后的树林间、小河旁与几只小羊相伴。

或许会有人问,难道满村子就没有别的一个孩子可以一起玩吗?说对了,那两年还就是没有。象哥哥那样大几岁的都不跟我玩,而比我小几岁的我也不愿意跟他们玩。

那时候,我宁愿一个人去放羊,宁愿一个人边放羊边玩泥巴,宁愿边放羊边挖蚂蚁洞,宁愿边放羊边追蝴蝶捉蚂蚱,宁愿自己跟自己说话,跟虫子、蚂蚁、小鸟儿和青蛙说话,宁宁愿跟自己用泥巴捏成的小人儿说话。

反正我那时候很会玩,虽然只有一个人,却从没觉得孤独,而是玩得花样百出,自得其乐。

在一个暮春时节,天气不冷不热,村子里来了一个豫剧团唱戏,其中有个剧目唱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

虽然这个故事在村里已经有好几个不同剧种的戏班子唱过很多遍,可这次的两个演员却明显水平高很多,不但唱腔好听、动作漂亮,戏妆也化得好,就连我这个小戏迷都被深深吸引了。

这出戏反复唱了好几天,十里八村的人都簇簇拥拥地跑来看,我也是每场必到,而且总是钻到最前面,坐在地上两眼不眨地盯着他俩看,有时候还边看边暗暗模仿。

有一天,我又去看戏。为了抢个好位子,我那天去得比较早,可到了之后才发现,去得也有点太早了—戏园里除了我之外其他连一个观众也还没来,只有演员们在后台的房子里化妆。

由于闲得无聊,我就放下小板凳偷偷钻到后台去看演员化妆,心里还一边想:那个“祝英台“没化妆的时候是啥样子呢?

倒霉的是,我刚钻进去就被人发现了。其中有个画了黑花脸的人揪住我的耳朵,还故意吓唬我说:“你这小孩儿怎么到处乱窜呢?我看你天天来看戏,你听得懂吗?学着唱一句,要是学得不象就留在戏班里,不要回家了!”

他那样子倒真有点让人害怕,另外,我虽然喜欢看戏,却也不愿被留在戏班子里。所以我想了想就大着胆子说:“好,我唱,你先松开我!”

那人就放开了手,其他正在化妆的演员听到我要唱戏,也都转过身来,笑眯眯地看着我——就连那个“祝英台“也转过来了。

本来我已经拿捏好了姿势,想好了唱词,这时看到那“祝英台“忽闪着长睫毛的大眼睛和白生生的脖子,不知咋的竟突然脑子一懵,原来记着的唱词也就一下子全忘了,就那样憋了一会儿,不知咋的忽然想起梁山伯的一句唱词,一着急便脱口而出:“”娘子,你我长相厮守如何?……”

演员们一下子哄堂大笑起来,我也一下子被吓待呆在那里,一时手足无措了。

不想那“祝英台“却站起身来,从化妆台上的一个木盒子里抓了几颗糖走到我跟前,把糖塞到我手里,摸了模我的头说:“”姑姑觉得你刚才这句学得还不错,别害怕,你可以出去了。姑姑和叔叔大爷们还要赶紧化妆,一会儿就要上台给你唱戏。……”

我是怎么从后台走出来的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几颗糖我后来吃了好久才吃完,每次吃都觉得出奇的甜。而那天看完那出戏之后那个剧团就走了,那个给了我糖吃的“祝英台“姑姑,我也再也没有见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