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1/1）
接下来一段时间，上官瑶被禁足于院落中。
四周静谧得让人心里发慌，门口有侍卫把守，她只能在这有限的空间里踱步、沉思，满心都是对国家前途的担忧，对自己那吉凶未卜的命运的恐惧，一想到可能会被送去和亲，远离故土，上官瑶就愁绪万千，却又实在是无计可施。
一摇头，决定不想这些了，父皇去世的场面又闯入脑中。
父皇临终时，床边围聚着一众御医、侍从，还有母后以及几位重臣，人人脸上皆是凝重之色。
上官瑶疯了一般，撞开密密麻麻的人群，挤到父皇身边去。
尽管往日的威严早已被疼痛与疲惫消磨殆尽，脸色如纸般苍白，嘴唇干裂，可眼中却满是愤怒与不甘。这种眼神在和上官瑶对视到的一瞬便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哀与慈祥。
他用力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只能从嗓子眼里发出悉悉索索的气流声。
于是强撑着抬起手，颤颤巍巍的在上官瑶手心中写下：
“书……折……仇……”
还想写些什么，可手渐渐发软松下，没了气息。
“爹爹，爹爹……”上官瑶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父皇，却只敢无声的哭泣，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上官瑶坚信，平日身强体壮的父皇，不可能一下子病倒，一定是被人所害，因此这些年一直处处留意着，下定决心找出真相。
她常常让叶玄从藏书阁中偷书给她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些书基本都给翻了个遍，却还是不明父皇写下的那三个字，到底指示着什么。
想到叶玄，她心中莫名感到安稳了些。
虽然叶玄也同她一样，在错杂的人群中，只是一个显得很瘦小的姑娘，但因其幼时常年流浪在外，在男孩堆里抢吃的，在欺凌中活下来，胆量与身手自然要比她强百倍。
“不过…至少身后还有叶玄。”上官瑶自言自语到，心中得到了一些安慰。
另一边，浣衣局中的叶玄背过头，用小臂掩住鼻口，打了个喷嚏。
“真是的！现在你罚我来洗衣服，等哪天，我踩在你头上了，有你好看的！”叶玄一边愤愤的喃喃自语，一边不耐烦的一甩手，把要洗的衣服当作上官玙，狠狠地砸进池子里。
正巧管事的路过，呵斥道：“给我好好干活儿！这衣裳可都是精细物件儿，胆敢弄坏了，有你好受的！”
伴随着哗哗啦啦的水流声，一群人就这样劳作到半夜，直到得到了准许，才揉着酸痛的腰背回去睡觉。
累了一天的人格外疲惫，几乎是一挨着床就能睡熟，并且不容易被叫醒。
又等了一会儿，叶玄从被窝里探出脑袋，起身悄悄爬下床，弓着身子朝外边走去。
“你干嘛？”
叶玄被这凶厉的声音叫住，有气无力的答道：“我…我肚子疼的厉害，要去茅厕。”
料她不敢撒谎生事，那人便允她出去，只要求她去完立马回来。
叶玄弓着身子一路小跑，前往慎刑司。
门口，有几人在挨着板子，走的越近，听到的叫声便越凄厉，定是疼的受不了了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我家主子吩咐我来领人。”
板声停下，叶玄学着管事般的严厉口吻，大声呵道：“挨了板子，可就得长长记性，以后都学聪明点儿，老老实实干活，将功补过才是，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只听伴随着抽泣声与哭腔，他们唯唯诺诺的答道。
“哼！跟我回去罢。”说完，叶玄一挥袖子，便转身带路。
几人低着头，一瘸一拐的跟在她后边。
叶玄暗自回头打量着他们，却看到有一个人蹲在地上，还没跟上来。
叶玄朝她喊道：“哎，你怎么不走？还想挨板子么？”
那人头一扭，大声叫道：“打死我好了！平日里也没当人活，还不如做鬼！”
说罢，便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叶玄对身后几人道：“你们先回去，我去好好教训教训她。”
叶玄走到那人身边，一把拽起她，说：“你哪来的这么大胆子？快走！”
“不！”那人一口咬住了叶玄的手臂。
这一下不知是积攒了多久的愤怒与委屈，疼的叶玄面露痛苦，却还不肯散手，不由分说的将她抱起，拖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
“松口！快松口！你看我像管事的吗！？我是帮你的！”
听了这话，那人愣了一下，定睛一看，只见眼前是一个年轻清秀的姑娘，穿着和她相似的破旧粗麻衣服，便连忙道歉，解释说天太黑了刚刚没能仔细看到。
叶玄笑道：“没事的，你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才更真实嘛。若是让人都看清我，倒也帮不到你们了——姑娘，想必你受了很多苦吧，你叫什么？是服侍谁的？”
“他们都唤我作雪儿——其实我本来是有好听的名字的，我爹给我取名叫陈瑞雪——我是服侍皇后娘娘的。”
“瑞雪兆丰年，这名字寓意真好，我记住啦——我叫叶玄，最近呢在浣衣局。”
“多谢叶姑娘相助！”说着，陈瑞雪“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若不是你及时叫停，说不定，我今天就真被打死了——只愁这日后，却又要生不如死的过，呜呜呜。”
“别别别。”叶玄急忙扶起她，道，“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本就该相濡以沫，相互帮助。而且，我早就听说过，皇后脾气暴戾，时常打人，不如我们今后换换身份，我作为你，服侍她老人家，你在浣衣局，只管把衣服洗好，那里管事的虽嘴毒些，但心肠软，不会轻易打人的。”
“这怎么好，我摆脱了，可却叫你去受苦，这不是个办法。”
“不，我去那里，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和我换，也在是帮我。”
见陈瑞雪还在迟疑，叶玄催促道：“我是借口肚子疼才出来的，时间久了，回去会被骂的，你快跑去！”
“那，那好，叶姑娘，我们有缘再见，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嗯，快去吧。”
看着陈瑞雪往浣衣局的方向跑去，叶玄也转身潜入夜色。
夜，宛如一卷巨大的黑色绸缎，轻轻地铺展在世界之上，包围裹挟着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