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刻骨铭心,那青葱岁月里的 点滴过往(2)(1/1)

此时的宋清扬也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胎儿大概是知晓了母亲的心事,不停地在活动着自己的小身子,想提醒妈妈该休息了。她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默默地感受着来自腹中小生命的安慰和提醒。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快睡吧,不要影响了宝宝。”

可一闭上眼睛,往事再次在脑海中浮现:

师范三年,他整整给她写了三年的书信啊!时间长了,她对他的书信有一种天然的依赖。那每月一至两封如期而至的书信,除了问候和关怀,除了向她汇报他在学校的学习、生活情况,还讲述他们学校里发生的一切事情,同时他还连带着发表下自己的看法。

每封书信的末尾都无一例外附有一首古诗词,大多都是抒发爱恋或思念之情的。那时的他,真不知翻阅、研读了多少的唐诗宋词!这些古诗词有李商隐的、秦观的、李清照的、李白的、陆游的、苏轼的、元稹的……还有一些是《诗经》和《汉乐府》里面的语句,当然还有一些诗句,作者的名字已无从查证。

这些诗句在那个青春年少的岁月里整整陪伴了她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足以温暖她那颗孤寂、脆弱的心灵。每次想到他,她都会不由自主地脸红心跳,仿佛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是兴奋的、柔软的。他的字是那样的赏心悦目,他的语言是那样的流畅而富有温度,字里行间无不承载着对她的关心和思念。

每次读他的来信,她的心情都是愉悦的、激动的,她字斟句酌,生怕漏掉了一个字,从而会错了他的意。那时候,一想到两个人山高路远难相见,她不由得又难过起来。她真的很是想念,好想看到他,哪怕不说话,只是看看也行啊!

在那些盼望着他的来信的日子里,她怀揣着最美好的愿望,最真切的祝福。她是羞涩的,心情是紧张的,也是喜悦的,是忐忑不安的,也是迫不及待的,就好像要见到的是他本人一样。等到拿到了他的信,她的心里又是温暖的、踏实的,她仿佛听到了、也仿佛看到了倦鸟归巢的情景,同时也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内心的欢呼雀跃……

正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之中的她突然被一条信息拉回了现实。

她打开一看,是马子珏发来的:“海欣,好好生活,努力工作,你的平安幸福是我最大的心愿!”下面紧接着又发来了位置定位。

一转身便是天涯陌路。此时此刻,他发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子珏啊,你走到哪里又与我何干?你身在何处又关我何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她盯着那个位置看了看,回道:“祝你一路顺风!愿你家庭幸福,事业有成,平安顺遂!”

子珏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又看,心中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迅速在全身蔓延开来,心中沉甸甸的。

只要一闭上眼睛,往事又自然地浮现在眼前:

那是一个深冬的季节,天寒地冻,他抽空从郑州回来看她。他从内乡下了车,夜色已上来了。他来不及吃晚饭,便在路边拦了一辆三轮车向她的学校奔去。待找到她的学校,正赶上夜自习下课的时间。

他向门卫打了招呼,说想找自己的表妹,门卫用疑惑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半天,终于开了口:“大半夜的来找什么表妹?该不会是约女生出去谈恋爱的吧!”

他强作镇定,对门卫说道:“我真的是找我表妹的,说会儿话我就走!叔叔,您就发发慈悲,让我进去吧,我还没有吃饭呢……”

门卫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他好半天,感觉他不像在说谎,又感觉他不像个坏人,于是就对他说:“小伙子,快进来登记一下吧!”

他一边道谢一边飞快地奔向门口桌子上放着的“校外人员出入登记薄”。门卫大叔看着他写的字,不由得赞叹起来,随口问道:“你知道她在哪班吗?”

“九七(2)班,叫宋海欣。不知道她们的教室在哪里?”子珏随口问道。

门卫怔了一下,不解地问:“夜自习都上完了,该洗刷就寝了,这会儿估计学生们都走在去宿舍的路上了。你从这里一直往前走,过了前边的花坛,向左拐走大约200米,就是女生宿舍区。到门口你可以再问一问!”

他道了谢,赶紧向女生宿舍的方向奔去。他在宿舍楼门口问了好几个女生,都说不认识宋海欣,他很是纳闷了:难道她在这里读了两年多的书,同学们都没有听说过她的名字吗?她平时是生活在真空里的吗?还是她把自己与世隔绝了,仍然是个独来独往的特殊的存在!没有办法,他只好站在女生宿舍楼门口旁的一棵大松树底下,左顾右盼,四处寻找着她的身影。看着一个个年轻亮丽的身影从眼前或身边陆续经过,他不由得焦急起来。

正在他着急的时候,突然一声呼唤传入耳膜:“子珏,你怎么在这儿?”

蓦然抬头,天啊,真的是她!“我是专门来看你的!”

她当场石化,“从郑州(当时他在郑州读书,学的是计算机专业)来的吗?”

一阵风吹过,他用力地裹了裹自己的衣服,点了点头。与清扬同行的好友王源见状,识趣地先走了。

她赶紧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问道:“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又不是节假日?”

“明天是你的生日,我想给你过个生日嘛!”说完,自己倒是先红了脸,低了头。

她心中一阵感动,望着面前这个不远千里来为自己过生日的羞涩的男孩,不由得眼眶湿润了。

但她很快平复情绪,问道:“你今天晚上怎么办?住哪里呢?”

是啊,住哪里呢?总不能住女生宿舍吧!沉默了片刻,清扬忽然说:“这样吧,我去给班主任和寝管老师请个假,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家里来人接我回家!”

“这样不好吧!”他心中忐忑不安。

“我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下不管啊!你去那边的花坛边等我,我现在就去找老师请假!”边说边用手给他指明了等待的位置。

由于平时清扬从未请过假,一直是老师眼中热爱学习、遵守纪律的好学生,所以请假很顺利。

出校门时,他被门卫认了出来:“这么晚了,你们去哪里?”

清扬拿出来了班主任刚批的请假条,门卫扫了一眼,让他们登记后给他们放了行。

刚出校门,他又打了个寒颤,肚子也随即“咕咕”地叫了起来,她立马用探询的目光望着他。

他老实坦白:“我没有吃晚饭!”

顿时,她的心里翻江倒海起来,表面依然是风平浪静:“走,我们赶紧吃饭去,别一会儿吃不到饭了!”

他顺从地跟着她,走在她的左边。他们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面馆,每人一碗面条,清扬是陪他吃的,他说是陪清扬吃的长寿面,是咬灾的。结账时,清扬拗不过他,由了他。

冬天的夜里,八点多的街道上已是人迹罕至。

她提议:“找个旅馆早点休息吧!你坐了半天的车已经很累了!”他无声地认可了。

在学校附近就近安置,两个人都拿着各自的身份证去开房,却被告知:只剩下一间房了!清扬二话没说,扭头就走。

他紧紧跟上,拉住了她的胳膊:“这么晚了,我们再找一家,说不定连一间空房都没有了,到时候难道我们还要继续找吗?”

她愣住了,他继续说道:“要不,我睡地上都行,不管怎样,将就一下,一晚上很快就会过去的!”

见他们去而复返,收银员摇了摇头,撂下了一句话:“唉,现在的孩子们啊……”

两个人都听到了,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往房间里走去。实在是没有地方可去了啊!总不能露宿荒野或街头吧!

到了房间,两个人突然不自在起来了。还好,这里有两张床!她像遇到救星一样,往床上倒去。

他见状,忙冲着她叫道:“想睡觉,先去洗刷!”

她白了他一眼,不情愿地进了洗手间。上厕所、洗脸、刷牙……

待一切都收拾完毕,折返回床边时,他的眼前一亮,便再也不愿移开自己的眼睛了,这是海欣吗?这样的清新脱俗!

她感觉到了他有些火热的目光,不由得羞涩地低下了头,快速地脱鞋、上床、盖被子,然后闭上了眼睛,总算是不用直视他的眼睛了!见她这副窘态,他心中暗自发笑,随之也去洗漱去了。

她赶紧睁开眼睛透了一会儿气,估摸着他快好了,又快速地恢复刚才的状态。

他进来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随口道:“唉,真是的,这么快就睡着了!”心中不免一阵失落。

他多想和她说说话啊!他来到了另一张床边,很快地脱去外套,突然他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又跳下了床,来到她的身边,轻声地呼唤:“海欣,快起来,没脱衣服睡觉不解乏!你至少应该把外套脱了呀!”

喊了几声,见她没动静,不由得伸出手去推她。她实在忍耐不住,眼看再装下去就要漏馅了,便缓缓睁开眼睛,打了个呵欠,装作迷糊的样子嘟囔道:“喊我干嘛,你还让不让我睡觉了?”

“海欣,快把外套脱了吧!”说完,便伸出手去拉她坐起来。她倒是很听话地脱了外套,又顺势倒下。

“海欣,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生日礼物?”

她闻言,呼地坐起来,“在哪里?让我看看!”

“傻丫头,看把你急的!给你,在这里……”满眼都是宠溺。

一个天蓝色的发卡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整个花形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表面镶满了彩钻,在蝴蝶的尾部还有几条流苏垂下,说不出的别致和精美。

她望着它,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在她发呆的时候,他伸出手把它卡在了她的发间。见不太稳当,柔声地说道:“海欣,你坐好,我来给你梳好头发再戴上,看看好看不好看!”

她很顺从地坐在床沿,任由他给自己梳头发。他很轻柔,生怕弄疼了她,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又是那样的如履薄冰!拨弄了半天,他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好了,你照照镜子看看漂亮吗?”很有成就感的样子。

她仔细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己,看着那只蝴蝶在自己头顶上即将展翅高飞,心中流淌着说不出的幸福和温暖,一抹红云随即飞上了她的面颊……

他望着眼前自己心爱的女孩儿这般娇羞又幸福的模样,仿佛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都在吟唱。她在看发间的蝴蝶,而他在欣赏那个戴着蝴蝶发卡的女孩儿。两个人都是那样的认真、那样的专注和投入!

那一夜,直到她沉沉睡去,他才帮她掖好被角,走上自己的床铺。关了灯,他仍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波澜,仍把头扭向她所在的方向,在黑暗中默默地注视着她。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他内心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安稳。

这一夜,她睡得是那样的沉,那样的香,做了一个又一个美梦。一觉醒来,已是上午八点多,身边却没见了他的影子。正四处张望之际,他手中拎着早餐小跑着进来了……“海欣,早上好!祝你生日快乐!快点儿来吃早饭喽!”边说边打开了食盒。

美好的时光总是那样的短暂,看一眼就眷恋,再看便沦陷。两人深陷在彼此的目光中不可自拔、留恋忘返!

转眼间已是下午,他该返回学校了。她陪他到了车站,目送他坐上了车,在列车即将启动的那一刻,他突然大喊:“等一下……”

司机一脸不解地看向他:“干什么呢?快一点儿,别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他飞奔下车,跑向了她,伸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她,然后在她耳边窃窃私语:“海欣,你多珍重,请代替子珏好好照顾好你自己!”

“子珏,你放心,我会的!你也要多保重!”

司机对着外面大喊:“快点,时间到了,磨叽啥呢!咋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车内已有乘客不耐烦了,头伸出车窗外大声催促……

此时的清扬哪里能够安眠,又想起来了师范三年中那唯一的一次见面:

子珏不远千里,冒着严寒来与她一起度过了十九岁的生日,两个人在一起厮守了将近十八个小时以后,她亲自送他登上了返校的列车后,那依依惜别的场景再次冲击着她的神经,随之而来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令她终生难忘。

……

两人不得不挥手告别,待他转身的瞬间,她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