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出关，雪夜，爱意藏（1/1）
大蜀万二八十年。
距离陈远闭关已过去五十一载。
镇中又归于祥和。
清水街疯子在那一战后又回到了棚屋。
黄三牛想要为其送上锦旗，却吃了个闭门羹。
无奈，只当是这疯子脾气古怪吧。
但好在小黑子一直在铁铺吧？
等到去寻时。
小黑子并不在。
黄三牛也没有太过执着，毕竟像那等层次的修士，来无影去无踪也情有可原。
只是最近听闻哪里的州县有妖邪出没，屠光了一个郡。
当真是恐怖。
还好镇中有个疯子和打铁圣子的人形坐骑，也算让人心中踏实点。
背山宗的覆灭在时平州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至此，三宗四门彻底成了两宗三门。
不知算不算件好事。
今年，有其他宗修士下山，与镇长黄三牛接洽。
说是要在镇中挑选门徒。
那修士见一个接引之人都是起劲小宗师境界，便觉得这看起来滑稽的牛牛镇，果真不凡。
只是不知那屠了背山宗宗主之人，今日在不在镇子。
今年秋。
仙师收徒。
此事在牛牛镇掀起了轩然大波。
几乎所有镇民都欢欣雀跃，排着队等待天赋检测。
所有人脸上皆挂着笑容，似乎是已经看到了登仙的那一刻。
负责检测收徒的几位宗门弟子，脸色都异常难看。
喵的，这镇子一个有天赋的都没有，都是什么凡体杂根，骨姿下等的货色。
最终碍于那镇中隐藏大修的面子，几个宗门弟子，也是臭着脸随便收了几个镇民。
带回去做杂役了算是。
只可惜几个镇民不知，只以为自己天赋出众，今朝便要飞上枝头。
临行前，镇长黄三牛拍着他们的肩，道：
“去吧，去了仙宗就不一样了，在那里资源丰富，假以时日超越老夫，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那些镇民听了，也是激动，也是不舍。
毕竟是扎根几十年的家乡，如此一别，倒也难舍难分。
镇长说，
打铁圣子，小黑仙人，清水街老怪，都是他们未来要报答的人。
几位镇民听了纷纷点头，就等待日后成了大修，回来报答恩情。
几位宗门弟子听了，也纷纷点头，说不定这镇长口中的几位，就是去年灭了背山宗的几人。
医馆。
上官嫣然看着飞舟自天际而去，心中怅然若失。
师尊，你为何还不到来。
今年，我已经一百多岁，是内壮七层武夫的寿命极限了……
上官嫣然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拍了拍有些不灵敏的耳朵，起身，回了屋子。
她打开木棺，将安魂药汤灌入柳寻口中。
她倒是聪明，做了个漏斗，便不用嘴对嘴喂药了。
老娘果然拥有陈远企及不到的智慧。
上官嫣然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靠！
那陈远哪里是什么喂药啊！分明就是馋人家的朱唇！
可恶！
上官嫣然看着棺中的年轻面容，心中哀思之意浓郁。
真羡慕啊，妮子。
…
今年冬。
牛牛镇老兵铁铺地底，传来一声震动。
惹得连座房屋都裂开了几个大口子。
有镇民们惊恐逃出了住宅，以为是地震天灾。
却见有一人影窜至苍穹，接引天光。
那刻，有道金色流光划破天穹，带着长长的尾焰。
临近，却是一柄威武的金色大戟，被那人影握住。
“斩龙，不要心急，该用时便会用你。”
“……”
那大戟又划破天穹飞走。
有些像哀怨的小媳妇。
人影笑笑，右手一招。
嗡。
一柄锈剑飞来，其上锈迹又退去一些。
【被动：养剑（210/100）】
“已经……五十一年了啊……”
那人影落地。
享受着注目礼。
老兵铁铺前，被镇民们围堵得水泄不通。
镇长黄三牛挤开人群，持着个一丈横幅，上面写着：
“欢迎陈上仙出关。”
引发地震之人，正是陈远。
…
推脱了黄三牛的盛情招待，陈远三息飞至“没钱不救”医馆。
噔噔噔。
陈远敲门。
嘎吱——
门开了。
有一老妇探出脑袋，掉光的牙齿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谁呀？”
陈远一愣，而后笑笑。
“是我，陈远。”
老妇浑浊的眼珠一亮，又暗淡下去。
“出关了怎么都不说一声，搞得老妇我都没怎么拾掇屋子。”
陈远走进医馆内。
淡淡的草药香味。
熟悉的火炉，熟悉的木棺。
陈远问，
“寻儿还好吗？”
老妇白了一眼陈远，道：
“那么急作甚？我还会害了那小妮子？”
老妇推开屏风，俏丽的青裙人影映入眼帘。
陈远看着倩影上下起伏的胸脯，当下松了一口气。
转身，
“多谢上官医师照拂之恩，陈某无以为报，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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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远说不出他可以赠予的东西。
只听那老妇笑笑，
“害，多见外啊，陈兄弟，你能来看老妇一眼就不错啦。”
…
傍晚临近。
医馆中火炉烧得正旺。
“这些年，我身体越来越差，采药的事情，一直是黄镇长忙着张罗，改天你需去谢过人家。”上官嫣然枯瘦苍老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木桌。
“应该的。”
陈远说道。
今日桌上没有饭食，上官嫣然太老了，做不动饭了，每日的吃食都挺随便。
陈远想了想，身影消失一瞬，又出现。
他手中提着两个烤兔。
上官嫣然一愣，
“陈兄弟从哪里搞的？”
陈远笑笑，
“黄三牛那里顺的。”
“可是烤兔越吃越饿。”上官嫣然说。
“谁告诉你的？”陈远问。
上官嫣然的脸上透出一丝追忆，她想了半宿，道：
“好像是，小黑子告诉我的，说是什么……蛋白纸……”
陈远笑了。
“无碍，好吃就行。”
“行。”
二人一人一只烤兔，抱着啃。
上官嫣然牙齿掉光了，吃得有些费劲。
索性不吃了。
她放下烤兔，与陈远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五十年发生的事。
先是黄三牛两次闭关，结果都被清水街疯子用一口黑锅打飞。
再是镇里有个新开的酒楼，但是做菜不好吃，酒水也不好吃。
五十年。
将近一个甲子。
足以改变一个镇子的所有。
上官嫣然说得慢，陈远也听得慢。
谁家娃娃不听话，不好好吃药。
谁家儿郎得的什么痿病。
上官嫣然都一一记得。
直到说到一年前背山宗举宗出动，被小黑子与清水街疯子灭宗。
陈远的表情才稍稍变化了些。
“小黑子与你藏的都深啊…没想到你们都是大修……”上官嫣然笑道。
陈远只是点了点头。
上官嫣然说自己还有两个愿望，想要陈远帮她实现。
陈远说好。
上官嫣然问，你就不问是什么愿望吗？
陈远说，你悉心照拂寻儿五十年，什么愿望陈某都尽力帮你实现。
上官嫣然笑着说，
“我想听听陈兄弟的故事……我还想看看时平州。”
陈远说，
好。
陈远带着上官嫣然走出了医馆。
风雪交加，是有些冷。
陈远将上官嫣然背在背上上，用灵气结出一个贴身的保护罩。
“扶稳了。”陈远说。
“好嘞。”
内壮武夫没有踏空本领，如今见天穹，倒是托了陈远的福气。
那夜，时平州上空有道灵光快速挪动。
上官嫣然看不清下方城池模样，只是嘴中说道，
“好美，好美。”
陈远说，
“你不是想听我的故事吗？”
上官嫣然用苍老的手指扣住陈远的肩膀，笑道：
“那陈兄弟大点声讲，我耳背。”
陈远点头。
酝酿了片刻，陈远缓缓说道：
“我出生在青川，算是一个将才之家，但我从小天资愚钝，成不了武夫，也难以入门……
二十岁时候，我忽然通窍，只用十年便成就起劲小宗师……”
陈远的故事，从千夫长，讲到天策将。
从青川城，讲到狗尾镇。
从柳寻，讲到小黑子。
从老槐树，讲到醉人斋。
陈远的故事不长，仅仅是飞出了三个郡，便没了后话。
“上官医师，可还满意？”
陈远停下，问道。
身后再没有答复。
今年冬雪飘摇，深藏五十载爱意。
上官嫣然老逝，从此镇中无神医。
今夜雪大。
陈远踏空回镇时，
险些失了方向。
时平州并不美。
陈远的故事，也并不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