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胡萝卜与驴(1/1)
顾辞回国后,只回过一次老宅。
是在他即将接管顾氏集团的时候,爷爷让他回老宅给列祖列宗上香。
他虽然打小就叛逆,但是上香这种事他从没马虎过。
他自知,自己死后也是要被埋在这里的,要跟列祖列宗提前打好关系。
墓园里也有他的位置,他的左右位置还都空着。
左边是父亲母亲的,右边是弟弟的。
顾辞觉得时间也没过去那么久啊,但是他的前后已经“住”满了有点印象,但不是很熟的亲戚。
不管生前熟不熟悉,死后都是要成为邻居的。
他特地给周围已经“入住”的亲戚多摆了些贡品。
以后大家既是远亲又是近邻了。
他爷爷不太理解他的举动,以前也没见过他这么积极的给人摆贡品。
不由得好奇的问他,“你认识?”
顾辞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这不正在认识。”
顾仁勋无语的翻白眼,打算给他介绍一下,“这位是你二爷爷,我三叔家的堂弟。
你小时候他抱过你的。”
接着又要介绍另一位,“这位是你五爷爷。
他……”
顾辞插话道,“我小时候他也抱过我?”
顾仁勋摇头,“他揍过你。
你往他鞋子上尿过尿。
他踹过你一脚。”
顾辞瞪着墓碑上的照片,把放下的贡品又拿回来,“我怎么没尿他嘴里。”
顾仁勋往旁边一指,“你尿他嘴里了。”
顾辞转身把手里所有的贡品都放到那人的墓碑前,以表年少不懂事时的歉意。
放好贡品,他注意到旁边的一个墓碑上的照片,照片里的人很年轻。
这人他倒是有些记忆,是亲戚家的堂哥。
顾辞看了下去世时间,竟然与出生日期是同一天,这人是死在了自己十八岁的生日那天啊。
这年纪属于英年早逝,但一想到,小时候这人经常带着亲戚家的小孩合伙欺负他,那这是不是属于罪有应得。
爷爷看着他在这块墓碑前站着不动,以为是在惋惜。
跟他说,“你的这个堂哥,在生日那天和朋友们飙车,他酒喝多了,连车带人一起掉到山下。
当时,整个车爆炸,尸骨无存。
现在墓里放的是他生前最爱的那些跑车钥匙。”
顾辞听完松口气,人没埋在这里啊,那不用担心以后邻里不和了。
他爷爷不明白,听了这么惨的故事后,顾辞为何嘴角上扬。
顾辞看到爷爷不解的表情说,“我挺羡慕他的,死的轰轰烈烈。”
顾仁勋很用力的拍了一下他的背,“说什么呢,你羡慕早逝的人干嘛。
你会活很久的。”
顾辞自己可不这么认为,反问道,“您为什么会觉得我能活到老?”
爷爷指了一下后面一排的一个墓碑,“那人说的。
在你出生时,他给你算过八字,说你能活到九十九。
儿孙满堂。”
顾辞朝着爷爷指的方向看去,墓碑上的照片里是一个胡子白白,面容慈祥的老头,确实长了一张,在路边摆摊算卦,但是十卦九不准的脸。
“您怎么知道他算的就一定准呢?”
顾仁勋,“论辈分我还要管他叫一声叔。
他活到了一百零二岁,是咱们顾家有史以来,最长寿的人。
他是自学成才,专门预测别人死期。
准的很,不光你眼前的这个堂哥,还有这周围的,他都预测过,包括他自己的。
都应验了。”
顾辞有些惊奇,“这不是阎王爷转世嘛,说谁什么时候死,就什么时候死。”
顾仁勋打了他一下,“你别胡咧咧。”
刚说完,一阵潮湿的风吹过,他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不远处,乌云密布,似乎很快就要压过来了,预示着要下暴雨。
顾仁勋催促道,“上完香了,下山。”
顾辞忍不住好奇心,跟爷爷往山下走时憋了一路,最后还是没忍住,谁让他嘴欠,心痒痒呢,“那他有说过您什么时候寿终正寝了吗?”
顾仁勋给他一个白眼,“活到你成家生子不成问题。”
顾辞摇头,“我觉得他算的不准。”
顾仁勋气的踹了他一脚,“臭小子,你咒我呢。”
顾仁勋虽然上了年纪,但是力气不小,踹的还挺疼。
顾辞咧着嘴,揉被踹到的地方。
顾仁勋踹了一脚还觉得不解气,又抬起脚。
见势不妙,顾辞拔腿就逃,边逃边解释,“我没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我自己活不到那个时候。”
顾仁勋气急了,根本不听他解释,捡起路边的一根木棍,追着他打。
“我打死你个不孝子孙。
你给我站住。
看我今天不打到你屁股开花。
让你咒我。”
上了岁数的顾仁勋自然跑不过年轻力壮的顾辞,但阻止不了顾辞他贱啊。
他故意放慢了速度,让他爷爷始终保持着差一点就要打到他,又差点没打到的那种距离。
跟用胡萝卜遛驴一样。
就这么你追我赶的,爷孙两个跑进了别墅。
刚进别墅,外面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闪电与惊雷轮番上阵。
顾仁勋喘了老半天,把木棍当拐棍拄着,对顾辞说,“住这里吧。”
顾辞还以为是因为雨大的原因,爷爷留他住一晚。
“不用,我能回去。”
顾仁勋,“我是说以后,你都住这里。”
顾辞笑笑,“不是我不想住,是我不敢住,我怕我忍不住,哪天再把您气厥过去。”
顾仁勋还要再挽留。
顾辞已经毫不犹豫的走进大雨里,安虎给他递伞,他没有接。
那天走在雨里的他,在想,没准明天,或者后天他就死了。
反正离“回来住”不会剩下多久,着什么急呢。
再之后他彻底接管了顾氏集团,爷爷出国了,他也没来过这里。
时隔一年多,他再次开着车来到老宅大门前,厚重的大门与以前相比似乎没什么变化。
变了的是他,那天他离开时,还想着车子会不会打滑,跟他那个堂哥一样,冲下山。
不过今天,他信了,他会活到老的预言。
因为沈默的出现,让他对生有了渴望,他一定可以活的很久很久,他必须要活很久很久,与沈默一起。
厚重的大门缓慢的打开,他开车进去,车子停在别墅门口,安虎出来迎接他。
他把车钥匙丢给安虎,安虎去停车。
顾辞很酷的双手插进裤兜,迈着大长腿进了别墅的大门。
一进门就看到他父亲撅在门边上,闭着眼,不省人事。
他好奇的问,“料酒劲儿这么大吗,还没醒?”
顾仁勋用食指挠了一下额头,有些尴尬的说,“也不全是料酒的原因,当时我打偏了,一拐杖削他脑袋上了,他晕了过去。”
顾辞走去沙发边,坐到了顾仁勋的对面,看着门口的父亲问,“那怎么不送医院?”
顾辞承认他这一刻有些心软了。
因为他想起,以前他父亲拿高尔夫球杆打自己的时候。
他父亲只管泄愤,不管他的死活,下手非常狠,那时候他被打晕过去,躺在家里的客厅,没人管他,是他自己昏迷后醒过来的。
那时候顾明城是施暴者是父亲,而今他是儿子是被打的一方。
顾仁勋语气淡淡,“医生来过了,说没什么问题。”就是后脑勺多了个包,按时上药,三五天话,应该能消下去。
顾仁勋话刚说完,顾明城突然翻了一个身,随后竟然打起了呼噜。
那声音响亮的,以为后山的野猪跑下山了。
顾辞皱眉,“那让人抬去房间啊,放在门口干嘛。
多碍事。”还碍眼。
顾仁勋想到顾明城做的事就来气,简直离谱,“就他干的糗事,没资格睡床。”
顾辞,“那您还给他盖被。”
也不知道是心疼还是不心疼。
顾仁勋,“怕他中风啊,这要是瘫痪了,还要人伺候他。”
顾辞嘴角一抽,父爱是有点,但也不多。
顾辞坐直了身子,直奔今天回老宅的主题,“您能借我点钱不。”
顾仁勋,“看你这样子,不像是借钱的,倒是像讨债的。”
要是以往,顾仁勋会抓住机会多奚落一会儿顾辞。
如今,他觉得逞口舌之快,没那个必要。
“钱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停好车的安虎刚好这时候进门,顾仁勋给了他一个手势。
安虎拿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支票,双手递给顾仁勋。
顾仁勋把支票放到顾辞面前。
“你看看,够不够。”
顾辞拿起支票数了一下支票上的零,难以掩饰心中的意外,“只多不少。”
但他也清楚,爷爷不会这么痛快的把钱给他。
“您还有什么要求吗?”
看着顾辞一脸真挚的样子,顾仁勋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我提什么要求你都答应吗?”
顾辞一副我就知道你没憋什么好屁的表情。
弄得顾仁勋改了主意,他偏不顺了顾辞的意。
“多出来的钱,拿去孝敬你未来的岳父一家吧。
记得说是我给的。”
连续两次的意外,让顾辞怀疑顾仁勋是不是被夺舍了,还是支票有什么猫腻。
他把支票凑近眼前仔细看,想看出支票是不是假的。
顾仁勋无奈叹口气,他的信誉很差吗?
“是真的,哎呀,你别用指甲抠签名啊。
再给抠掉了。”
确认好支票是真的,顾辞把支票小心翼翼的收进口袋,“给出去的钱,泼出去的水,不许反悔啊。”
顾仁勋,“男子汉大丈夫,吐一口唾沫就是钉,我说话绝对算话。”
“倒是你,准备什么时候让我见沈默。”
顾辞,“您不是调查过他们家吗?”
顾仁勋,“见照片和见真人能一样吗?”
顾辞,“我已经跟沈默商量好了。
两家见面的时间订在大年三十晚上。
那天沈默姐姐一家也会回来。”
顾仁勋被说的有些兴奋,“那热闹啊,再加上我们这一家。
好久没有过过这么热闹的新年了。”
顾辞看了一眼睡在门口的顾明城,十分嫌弃,“他就不用带去了吧。”
顾仁勋,“好歹他是你父亲,两家见面他应该出席。”
顾辞,“他就是一个不稳定因素,连喝料酒这种事都能得干出来。
谁知道他还能出什么洋相。”
顾仁勋打包票,“你放心,我会提前教育他的。”
顾辞,“爷爷,我不能让这次见面出任何意外。
如果这次见面不顺利,我会把后山夷为平地。”
得,这又叫爷爷,又威胁的。
顾仁勋还能说什么呢。
“那好吧,让他留下来看家。”
事情谈完了,顾辞起身要走。
顾仁勋,“这就走了,不留下来吃饭吗?”
顾辞,“不了,我还要回家给沈默做饭呢。”
顾仁勋,“哦,那是不能耽误。”
顾仁勋拄着拐杖送顾辞,“你们结婚要不要换房,那个平层太小了。
换个别墅吧,爷爷给你买。”
顾辞,“这个我要问问沈默。”
顾仁勋点头,“嗯,也对。”
顾辞路过门口时都没看一眼顾明城直接走了。
见顾辞开车离开。
顾仁勋蹲下身来,去推顾明城,“起来吧,回房间睡去。”
顾仁勋推了两下,顾明城整个人直接缩回到被子里。
被子里隐约传来抽泣的声音。
顾仁勋,“哭了?”
不是吧,脸皮一向很厚的儿子,竟然哭了。
还是躲在被窝里哭。
“你不会是因为,见亲家不带你,哭的吧。”
顾仁勋说完,顾明城的哭声更大了。
顾仁勋拍了一下被子,“还不是因为你太不争气,你儿子才不敢让你去。”
“别说他了,我对你都没信心。”
顾明城开始哇哇大哭。
顾仁勋,“哭呗,活该。”
等到顾仁勋蹲的腿发麻,干脆坐到地上。
安虎眼疾手快的给顾仁勋垫了个垫子。
顾仁勋又等了一会儿,“还哭啊,有完没完了。”
顾明城跟个永动机一样,一直哭。
顾仁勋被他哭的脑仁疼。
“哎呀,多大的人了,还试图用眼泪,耍无赖解决问题。”
“行了,你别哭了,我再跟顾辞说说,带你去。”
顾明城的哭声戛然而止。
顾仁勋“哼”了一声,“真是没出息。”
安虎把顾仁勋从地上扶起来。
顾仁勋用拐杖戳了一下顾明城的屁股,“起来,吃饭。”
顾明城立马从地上爬起来,跟着顾仁勋坐到餐桌旁。
顾仁勋夹了一块红烧肉给顾明城,顾明城也不拿筷子,就无声的看着顾仁勋。
顾仁勋放下筷子,“得,得,得。
我不打电话,你还要闹绝食不成。”
顾明城撅起嘴。
顾仁勋嫌弃的看着他,有些反胃,“你别做这个动作。
顾易做起来那是呆萌可爱。
你做起来,我只想拿拐杖抽你。
你别恶心我了。
我这就打电话给顾辞。”
“但是你要保证你能好好的参加见面礼。
不作妖。
你要是表现好的话,我会偶尔给你一杯酒喝。”
顾仁勋小鸡啄米般点头。
顾仁勋侧过身,躲避顾明城的脸部攻击。
内心叹气,这叫什么事啊,为了儿子求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