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新敌阴霾(1/1)

烛油在青砖地上蜿蜒出蛇形暗影时,方云飞的战戟已经抵住窗棂。

他盯着林宇瞳孔里最后那抹鎏金腰牌的反光,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血腥味——御前侍卫统领杨焕之的令牌纹样,此刻正在他怀中密信的暗纹里微微发烫。

“当啷!“

高雅书踢开滚到脚边的炭盆,火星溅在墙面未干的雍州军旗焦痕上,将那只玄鸟标记烧得更艳三分。“刑部大牢的锁链早该换了。“他抓起林宇僵直的手腕,三枚断裂的指甲正巧落在案几盘龙印痕的龙睛处,“这老东西临死还要摆我们一道。“

“三十八处烽燧对应三十八道军令。“苏平蹲在地上拼凑玉珏碎片,月光穿过窗棂投下的格纹,正与他手中残片严丝合缝,“玄鸟镇守的瓮城...若是按照御书房沙盘的布局...“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锁链拖地的闷响。

方云飞反手将战戟横在身前,青铜戟刃映出刑部大牢深处晃动的黑影。

十三个呼吸的寂静后,穿堂风突然卷起满地碎纸,那些写着“周“字的残页正巧盖住林宇嘴角凝固的黑血。

“即刻进宫面圣!“高雅书扯下染血的披风,“让禁军围了杨焕之的府邸...“

“然后打草惊蛇?“方云飞按住他握刀的手,戟尖挑起半幅城防图刺青,“林宇能潜伏二十年,他背后之人岂会不留后手?

你当御书房的窗棂为何偏偏今夜透这个图案?“他指尖抚过密信火漆的凹痕,刑部尚书官印的獬豸纹在烛光里竟生出龙鳞。

争执声惊醒了蜷缩在角落的张老。

这个林府老管家哆嗦着去够翻倒的茶壶,浑浊的眼珠突然定在苏平腰间——那里垂着的半块鱼符,正与他袖中暗藏的玉坠拼成完整的玄武纹。

“或许...或许老奴识得这个。“张老枯瘦的手指划过案几盘龙印痕,“三年前工部重修冰窖,林大人让老仆往周鸿王爷别院送过六车青冈岩。“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袖口抖落的药渣里混着半片金箔,正是宗亲祭祀用的龙涎香包装。

苏平眼眸倏亮。

他扶起抖如筛糠的老人,袖中暗器匣咔嗒轻响,露出半截盖着“窦“字印的密函:“张伯可还记得,周王爷最爱哪种檀香?

我听说他府上熏香,连香灰都要用南海珍珠粉来压。“

三更梆子响时,方云飞独坐在刑部档案阁的飞檐上。

他望着皇城东北角那片漆黑的殿宇群——那是先帝赐给周鸿的观星台,此刻却连半点星火也无。

怀中密信的盘龙火漆突然发烫,与记忆里冰窟玉玺的寒气在经脉中冲撞不休。

“方教头!“苏平喘着气翻上屋脊,掌心的玄武纹玉佩沾着新鲜墨迹,“张老说周鸿每月朔望都要去大相国寺听经,但上个月十五...“他展开的素绢上,朱砂绘制的玄鸟正衔着半枚盘龙印,“守塔僧看见凤藻宫的步辇出现在后山密道。“

方云飞握戟的手猛然收紧。

他想起父亲书房暗格里那封无落款密信,信尾的墨渍晕染形状,与此刻月光下皇城轮廓竟有八分相似。

西北风卷着沙粒打在琉璃瓦上,远处传来宫门落锁的沉重声响,惊起一群黑羽红喙的夜鸦。

“明日寅时三刻。“他将战戟系回背后,玄铁打造的戟杆与腰间玉坠相撞,发出类似锁链崩断的清鸣,“劳烦苏兄再探张老,周鸿与杨焕之...“话音戛然而止,宫墙阴影里突然闪过半幅金线织就的衣角——那是唯有亲王才能用的螭龙纹。

高雅书从檐角阴影中现身,刀柄上缠着的布条浸满冷汗:“我刚从玄武门换岗回来,你猜今夜谁递了三次腰牌要出宫?“他抛来的铜牌尚带体温,背面獬豸兽的瞳孔处,赫然印着周鸿王府独有的玄鸟暗记。

五更天的梆子混着晨钟传来时,方云飞站在太和殿最高的兽首飞檐上。

他望着第一缕曙光刺破周鸿别院上空的阴云,怀中密信突然无风自燃,青烟在掌心凝成半枚残缺的玉玺纹样——与刑部大牢墙角的某个血指印完美契合。

东方既白,宫道上的晨雾却愈发浓重。

方云飞抚过战戟上新添的划痕,那是昨夜探查周鸿别院时,暗处射来的三棱箭在玄铁上留下的印记。

当第一声净街鞭响彻皇城时,他怀中那封重新誊写的密函已用七种暗语加密,唯有御书房那方龙纹砚台沁出的朱砂,才能显出血脉般蜿蜒的真文。

寅时三刻的宫墙浸在靛青色天光里,方云飞叩响御书房鎏金门环时,檐角铜铃正巧震落三滴露水。

他望着水珠在汉白玉台阶上洇开的痕迹,恍惚间竟与昨夜刑部大牢血指印的形状重叠。

“爱卿来得正好。“皇帝执笔的手悬在龙纹砚台上,朱砂顺着狼毫滴落,在密折“周“字上绽开血莲,“昨夜钦天监说紫微垣犯客星,朕想着该有人来解这个局。“鎏金狻猊香炉腾起的青烟里,十二扇云母屏风后转出三个玄衣人,腰间乌木牌刻着“天枢“二字。

高雅书瞳孔骤缩。

他认得这些暗卫袖口的金线——上个月兵部侍郎暴毙案发现场,窗棂上就缠着同样的丝线。

苏平突然轻咳,袖中暗器匣与御案镇纸同时发出蜂鸣,震得案头那盆墨兰簌簌落蕊。

“启禀陛下,周鸿别院地下恐有玄机。“方云飞解开战戟上缠着的布帛,玄铁寒光里赫然嵌着半枚三棱箭头,“此物淬过北境狼毒,却出现在亲王府邸。“他指尖拂过戟刃缺口,昨夜那支冷箭破空时的尖啸犹在耳畔。

皇帝突然掷笔。

朱砂在密折边沿溅出飞白,恰似玄鸟泣血:“二十年前凉州军报,也提到过这种箭头。“他掀开龙案暗格,取出的羊皮卷上,三十八处烽燧标记正与方云飞怀中城防图刺青严丝合合。

屏风后传来衣袂破空声,三个暗卫倏忽消失。

苏平盯着他们落脚处的金砖,发现六边形纹路竟与张老药渣里的金箔暗合。

窗外忽然惊起鸦群,高雅书握刀的手青筋暴起——那些黑羽红喙的夜鸟,正朝着周鸿观星台方向集结。

赵安抚摸着龟甲裂纹走进密室时,青铜灯树正巧爆开第七朵灯花。

他望着烛泪在星象图上蜿蜒出贪狼星轨迹,突然将案头檀香尽数扫落。

南海珍珠粉混着香灰升腾,在墙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取冰窖第三窖的青冈岩来。“他对跪着的死士轻笑,指尖划过玄铁匣上的玄武纹,“让我们的客人看看,二十年前凉州城墙是怎么崩塌的。“匣中玉珏突然泛起幽光,映得他眼中野心如野火燎原。

方云飞踏上周鸿别院后巷时,怀中的玄武玉佩突然发烫。

苏平蹲身抹过墙根青苔,指尖捻出少许朱砂:“三日前有人在此布过九宫阵。“他话音未落,高雅书已斩断头顶垂落的丝线——十二枚淬毒银针正钉在他们方才站立处。

“不对。“方云飞战戟横扫,挑开井盖瞬间寒气扑面。

井壁青苔间嵌着的青冈岩,竟与张老描述的冰窖石材一模一样。

他突然想起父亲书房暗格里那封密信,信纸边缘焦痕与眼前石料裂纹如出一辙。

地底突然传来机括转动声。

高雅书反手劈开飞来的箭雨,却发现斩断的箭杆中空处藏着磷粉。

苏平甩出水囊想灭火,却见泼出的清水在青冈岩上蒸腾起绿雾——当年凉州城瘟疫源头正是此毒!

“退!“方云飞战戟插地借力腾空,玄铁戟杆与井壁摩擦迸溅的火星却引燃磷粉。

冲天火光中,他们方才探查的暗道入口轰然塌陷,三十八块青冈岩的排列方式,赫然与凉州军报里的烽燧图相同。

赵安站在观星台顶层的阴影里,手中龟甲裂纹已延伸至腕部。

他望着别院方向升起的青烟,将染血的棋子在星象图上重重一按:“该让那位黑衣老者醒来了。“身后冰棺发出脆响,棺盖玄铁锁链的断裂声,竟与二十年前凉州城破时的号角声诡异地重合。

方云飞咳着血推开压在腿上的青石,忽然听见战戟发出龙吟般的震颤。

月光穿透尘埃,照亮塌陷处露出的半幅壁画——玄鸟衔着的玉玺竟缺了角,那缺口形状正与他掌心被密信灼伤的疤痕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