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衙前凡人欲心动,府中堂上声幽幽(1/1)

“凌捕头,给小雅正骨。”

林澜将还在愣神中的凌捕头喊醒。

方才身中邪祟借小雅的身体转头,已经将其脖子给扭伤,所幸小姑娘的骨头还算硬,不至于被伤到性命。

凌迟被林澜喊醒,当即抬手,轻轻一扭就将小雅的脖子给掰了回来。

阮梅挣脱婶母搀扶,跑了过来,从凌迟的怀中接过小雅,查看一番,发现小雅脸上的绒毛正在渐渐消退,哭声向林澜躬身道:“多谢仙长,多谢仙长。”

凌迟此时也消去了疑心,强压着身体内横冲直撞的气机,对林澜行礼道:“多谢仙长施法救下小雅。”

林澜摇了摇头:“凌捕头还是快平复一下气息吧,我觉得你可能有点站不住了。”

凌迟闻言面上一红,倒不是害羞,只是气血再次逆行上冲而已,他不再说话,将小雅交到阮梅手上,随后走出门外。

在石桌旁席地而坐,运功调息。

林澜看着这一幕,转过头对抱着小雅的阮梅说道:

“小雅腹部的血印禁字万万不可擦拭掉。”

阮梅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这才小心翼翼将小雅放在床上,然后从一旁取来一个药盒,取出纱布为小雅包扎受伤的手指,然后打来热水为她清洗脸上血污后,才走出去察看自家夫君的情况。

凌迟让夫人也为自己准备了一盆清水,而后在院中盘腿而坐,调和气息,随着一口鲜血吐出,院中萦绕着一缕缕血气,凝而不散。

之后他又站起身,以一种桩法行走院中,伴随出拳,以此重新收纳气机。

不论是武夫还是炼气士,对于武夫的炼体三境的称呼都很统一,炼筋至柳,炼骨至玉,此二境大成,便是修行之人口中的“金枝玉叶”,有了炼身成金的资本。

虽然修仙求道之士大多鄙夷武夫,可真正的纯粹武夫的炼体三境,那可是能拳镇山河的修行之法。

他虽然自称炼体三境的武夫,但也不过才是堪堪将筋脉舒展为“小柳”而已,先前气机在体内横冲直撞,有些伤到了筋脉,如今轻微一些动作,就能扯的筋脉剧痛。

林澜在屋中看着凌迟,终于确定,他修行的拳术心法有大问题。

否则不会仅仅是心神失守一瞬就惹得气机大乱,甚至伤到了筋脉,再看他用来平息气机的出拳走桩,都生生打出一股气势,可见其行气路数之粗暴强横,这样的拳术心法,一定有一个用以蓄势的杀招,杀人也杀己。

不过当下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林澜转过头对一旁神色紧张的店家大娘,也就是凌婶说道:“凌婶,城中有没有杀猪匠?”

凌婶点了点头:“有一个,就在城北那里。”

“能借来他手里的剔骨刀之类的东西吗?”

杀猪匠的剔骨刀杀生无数,煞气横溢,有那东西镇在这里,就算身邪亲至,她多少也有点招架之力,但这东西是旁人安身立命的器物,多少有些忌讳,一般不肯轻易出借。

但凌婶却点了点头,笃定道:“能借来,能借来,我这就去找他。”

说罢便转身匆忙离去。

林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暗自摩挲着藏在衣服下的“澜生”玉佩。

她先前和凌婶赶来凌迟家时曾有过交谈。

谈及城中死过的人时,凌婶说道除了扈二郎,还有三人都是同样死法,只留一张皮,和其中心肝脾肺肾,剩下十数人死法又各有不同,有只被剜心而死的年轻男子,有被剥去整张脸皮的貌美女子,还有精尽而亡的风流书生……

这些都能证明一件事,城中绝非只有一两个邪祟妖怪,联想到此城风水形势,恐怕已经是群魔乱舞,大邪之地了。

甚至林澜有所猜测,身邪之所以留下被害之人的皮囊和五脏,是留给某个东西的。

师父让她一人进城,应该是早就看出来这地方的不同寻常,想要借此历练她,于生死大危之际,重新完善她的争道修仙之心。

当年自废修为,凡尘生活数十年,再加上与天魔有过一场对峙,对她道心消磨不是一般的严重,不解决这个问题,她便很难再回归昔年巅峰四御真人的修为。

凌迟身具武夫修为,是个很好的助力。

林澜等凌捕头察看完小雅情况,从屋中出来后,便将情况与他讲明。

“凌捕头,小雅的情况有些特殊,除非斩杀暗中的邪祟,否则一旦我的血印禁字消失,她就会立马被吞噬神智。”

凌迟闻言,当即站起,拿起放在桌上的刀,杀气腾腾道:

“我这就去砍了县令。”

林澜:………

你怎么突然这么莽了,你之前的冷静谨慎呢?

凌迟瞥见虞柒神色,明白她是误会了,解释道:“仙长有所不知,城中县衙之内有圣人手书仿品,一般邪祟胆敢靠近就会失去所有神异,有我和仙长一同出手,一定能拿住它。”

林澜摇了摇头道:“我不过是个筑基未成的小修,难有招架之力,况且凌捕头如今受了伤,强行出手一定会伤及根本,到时候恐怕落入下乘。

还有就是,凌捕头,你可能误会了,我并没有说县令就是邪祟。”

凌迟疑惑道:“那邪符就是县令亲自分发给县城中人的,他不是邪祟还有谁是?”

林澜摇了摇头。

身邪既然以符中邪气将凡人化为吃人邪祟,就是打定了藏在其中,混淆视听的主意,城中谁都有可能是身邪,再加上还有其他东西在暗中窥视,不能大意。

林澜思索一番,对凌迟说道:

“凌捕头,那暗中真正的邪祟必然藏匿极深,但有一样东西他是藏不了的。”

“什么?”

“脸上绒毛,他的脸上绒毛一定白中带黑,而且极为明显。”

凌迟闻言点了点头。

“等我去县衙看看,如果发现县令真是邪祟………”

林澜看着凌迟,生怕他会说出如果发现县令是邪祟,就拔刀砍他的逆天言论。

所幸凌迟还算冷静。

继续开口说道:

“我就来找仙长一起商议对策。”

林澜欣慰的点了点头,这样的队友才让人放心不是?

你总是要拔刀砍人,这样她很容易被坑死的。

不过这也怪不了他,先前气机大乱,伤到筋脉的同时,还有些影响到五脏六腑,致使脾性有些许难以收束,看他一身气势凌厉就知道了。

“凌捕头,你们城中,有两位捕头吗?”

林澜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询问道。

实在是先前城外姓谢的那个家伙,身上的锋锐之气太像剑修,藏在这里说不定有其他目的。

“城中只有我一个捕头,并未听说有他地捕头到此办案。”

凌迟虽然疑惑,但还是据实回答道。

林澜皱了皱眉。

“这怎么可能?”

她明明听到有人喊那个姓谢的为捕头。

“仙长,可是有问题?”

林澜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仔细一想,先前那个姓谢的家伙穿着官服确实和大隋地方的官差衙役不同,再加上自己看不出他的根底,说不定他也是个什么邪祟,这件事有些超出她的预料,当下最重要的是斩杀身邪,不能分心。

两人没有再过多言语。

凌迟说走就走,林澜则是提醒凌迟一定要在天黑时归来,他离开后,林澜便拿起一个茶杯,为自己倒了杯水。

此时阮梅也从屋中走了出来。

“仙长。”

她走过来施了一个万福。

显然,刚才林澜和凌迟之间的对话她已经听到了。

“凌夫人不必多礼。”

阮梅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

林澜大概知道她想说的话,怜子之心,人皆有之,她将手中倒满茶水的杯子递给她,笑道:“凌夫人只管放心即可,这件事不光关乎小雅,也关乎于我,再加上有凌捕头在,小雅一定会没事的。”

阮梅接过虞柒递来的的杯子,看着杯中茶水中倒映出自己的面容,微微荡漾,之前一番惊闹下,如今显得脸色有些苍白发黑,不过她却并没有在意这个,听到了林澜的话。

心中终于安定些许。

凌迟离开家中,便径直往县衙赶去。

走到县衙门外,两个衙役,同样也是充当门房职责的老门房拦住了他。

“怎么,你们还想拦我?”

年长一些的门房姓黄,原是县令家奴,是真正的亲近之人,但面对凌迟这个一县总捕,依旧陪着笑脸道:“凌捕头勿怪,县令大人有令,今人不升堂不见客。”

凌迟冷哼一声道:“某有要事禀报县令,如果耽搁了大事,你可担待的起?”

老黄闻言,鬓间不由渗出些许冷汗。

今日这凌捕头话里冲的很,像是吃了火药一般,一股凌厉气势压在他的身上,让老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容凌捕头稍等,我这就去和县令通报。”

一旁,年轻一些的门房连忙出声道。

凌迟闻言没有再咄咄逼人,收起了气势。

老黄只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凌厉气势随之一轻,令他忍不住退了两步。

年轻门房见此,转身跑了进去,没一会又跑了出来,躬身对凌迟道:

“凌捕头,县令大人喊您进去。”

凌迟没有多说,看都没看两人就走了进去。

看着一身皂服红带的凌迟走了进去。

老黄这才松了口气,他倒没有什么怨怼,也不敢去给县令大人吹耳边风,他再和县令亲近,说到底只是一个家奴,凌迟可是柳筋境的武夫,就算没有一县总捕这一层身份,随便去个大户人家当个护院武师,也有大把人抢着要。

他和人家天然差着一层身份。

收起心思,他将目光看向一旁的年轻门房,赞赏道:“你小子是个机灵的,不错不错。”

到底是年轻人,被长辈兼老前辈夸了一句,那因风吹起晒而有些黝黑的脸都不禁泛起了一抹红。

老黄笑骂他一句,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走过去,靠着年轻门房,挤着眉,弄着眼,悄声道:“你娃娃还是个雏儿吧?”

年轻门房明显被他这一句话给问的愣住了。

可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老黄见此笑了笑:“没事,今儿个你小子机灵,别说黄叔不待见你,今晚就带你去玉芝楼里,让你小子体会体会如沐春风的感觉。”

想到这里,老黄小腹突然涌起一阵邪火。

年轻门房听了老黄的话,黝黑的脸上也泛起了一大片红意。

凌迟绕开县令往日升堂问罪的大堂,又走了一会,来到了会客厅。

一身锦袍,蓄着一缕山羊胡的县令正坐在上首位置,看见凌迟一身气势凌厉,仿佛难以收束的样子,他笑道:“听说凌捕头有要事要禀告?”

凌迟抬头瞥了一眼县令头顶,据说是圣人手书仿品的“退避三舍”,简单抱拳行礼道:“县令大人明察,方才我在城中又发现了一具被邪祟所害的尸体。”

“哦,原来是这件事啊,我已经知道了。”

凌迟点了点头,也没有问县令是如何知道的,只是再次抱拳道:“县令大人慧眼观四方,是凌迟多事了。”

坐在上首位置的县令闻言笑了笑:

“哎,凌捕头何出此言?你是我木林县总捕,护持一县安宁,正是本县不可或缺的臂膀之才,你能来特地禀告此事,可见对县中人安危之重视,这是本县之福,木林县之福啊。”

凌迟故作激动之状,抬头正视县令,一边抱拳,一边看着县令的脸,县令本身就是读书人,皮肤白皙,除了那一丝不正常的苍白之色,估计是和前两天又纳的小妾有关,年纪大了,遭不住人家床上功夫,除了这些,他并没有发现县令脸上有黑色绒毛。

抬眸只是一瞬,他立刻低下头,激动的说道:

“承蒙大人厚爱,凌迟必定全力辅佐大人,以捉拿邪祟。”

“嗯,好,今日无事,凌捕头就先回家休息吧,本县还有一些事。”

凌迟闻言便说了声告退,转身离去,一只脚刚刚迈过门槛,就听到身后突然响起县令幽幽的声音,透露着一丝诡异,凌迟额头不禁流出一滴冷汗。

“凌捕头,你受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