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荣华照当年 八(1/1)
梁兴深吸一口气,走到赵甯面前跪倒:“在下不才愿追随秉忠将军。”
明眼人都看得出梁兴很无奈,答应下来不是赵甯有本事,而是看在刘琰这棵大树的份上。公主直吏不常设,不是什么实权大官,好在今后算反贼接受诏安,有刘琰背书担保曹操想找后账确实不太容易。
等梁兴重新落座,徐庶看向阎行:“彦明勇健驰于关西,不知与马孟起孰着?”
阎行回答的不卑不亢:“将兵不如,冲阵不惧。”
徐庶点点头继续开口:“足下以为今后之路,在大王还是在丞相?”
阎行沉默一阵抱拳道:“韩征西应择大王,而在下当选丞相。”
“与阎谏议在许昌有关?”徐庶探出半个身子,急切想知道和心里的答案是否相同。
不出所料,阎行语气略显急迫:“确实如此,曹丞相有言老父尚在狱中。”
阎行的老爹在许昌担任谏议大夫,自从马腾被判造反死罪,关中军阀在许昌的人质就被一起捉拿下狱。和韩遂的儿子境遇不同,曹操故意不处死阎行老爹,但也不说释放,老头至今还在监狱里活受罪。
谁都没想到徐庶叹息一句:“那便不再强求。”
闻言阎行神色一垮,问清楚本事又问明白难处,这明显有意拉拢,没想到对方就是一问,了解之后云淡风轻的选择放弃。阎行不明白其他人也糊涂,你好歹发动关系救一救,连梁王都能当上这点小事还办不成?哪怕不能成功,只要尽力营救自然愿意卖命报答。
等了一阵,徐庶又开口解释:“彦明健名当世,深知结草衔环豫让羊角故事,非不愿救,非不能救,足下当闻放利而行则多怨,恐施救图报难称义耳。”
孔子说过做事图利必遭怨恨,拿结草衔环,豫让和羊角的故事比喻,你阎行是个深明大义知恩图报的孝子。不是不想救你爹,也不是不能救你爹,就怕你为了报恩转投刘琰。韩遂自己儿子都给曹操砍了,没能力也不愿意救人,这时候刘琰出手救人等于趁火打劫,会有人埋怨刘琰挖韩遂的墙角。
徐庶摇着羽扇侃侃而谈,话说的很明白能救,但碍于风评不敢救。一番话讲完举座震惊,尤其阎行整个人都傻了,这种事还能这么操作吗?众人你瞅瞅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全落回阎行身上。
阎行现在最尴尬,人家救你老爹做儿子的不报答就是不义,可是你尽力报答成全义气却害的别人遭到埋怨,这不一样不义吗?人家能帮忙,做儿子的却不求人家帮忙,眼看老爹在监狱受苦就是不孝,求也不是不求也不是,简直里外不是人。
“彦明,若事成不许来投,只换欠孤一命如何。”刘琰微微抬手似乎在期待什么。
阎行立刻跪倒中央:“在下,在下。。。。。。”
阎行想马上答应下来,可问题是这个条件太简单,不用抛弃韩遂,也不用在帐下听命,说是欠一条命,其实不用还。就算阎行愿意偿还,只要他老爹心疼儿子,说一句不同意阎行完全可以反悔,别人还挑不出半句毛病。
刘琰淡淡一笑:“确实强人所难,也罢,待他日于孤坟前祝一杯烈酒即可。”
不是说老父亲的性命只值一杯酒,而是说你这人不够豪气。这句话对关西人杀伤力太大,不怕提条件就怕白帮忙,越是不要回报越显得阎行小人。
阎行羞愧得嚎啕大哭,顾不得礼数膝行几步:“请殿下佩剑一用!”
刘琰微微颔首,侍从会意抽出佩剑递出。阎行左手握住剑刃狠狠一抽,随后昂起鲜血四溅的手掌对天盟誓:“在下立誓,此身献于梁王殿下!”
刘琰豁然起身前进一步:“孤不图报。”
“在下未曾报答!”阎行目光坚定,回答的铿锵有力。
“足下当尽忠韩征西。”刘琰再次前进一步。
“臣子都当尽忠王上!若有不臣,在下不吝肝脑涂地!”阎行同样膝行一步。
“孤命韩征西前驱。”刘琰几步走到阎行面前,居高临下一字一顿。
“在下锋前冲阵,斩将破敌万死不辞!”阎行双手托起宝剑举过头顶。
刘琰没有拿剑而是转身反回:“利刃赐予足下。”
“谢大王恩典。”阎行抹净眼角泪水,再次稽首才回到座位。
插曲告一段落侍从给各人送上蜜水,有人欢喜牛饮畅快淋漓,有人明明嘴唇干裂却只敢一点点轻抿,不为别的,只因为亲王殿下在小口浅酌。
“杨冠军,考虑的如何?”徐庶放下水杯轻声询问。
杨秋满脸纠结说起话吞吞吐吐,见状徐庶浅笑间露出一抹失望:“无妨,等战事结束在择不迟。”
“不必,不必。”杨秋不能再犹豫,也不敢再犹豫,是好是坏全都豁出去:“在下愿追随大王左右,不离不弃至死不渝。”
“不强求?”徐庶探身问道。
“不强求!”
“不勉强?”
“不勉强!”杨秋撅起嘴,神色义无反顾。
刘琰拍手连声道好:“杨冠军既然有心追随孤便不客气,拜汝中领军,于中护军赵秉忠之外另行孤麾下军事。”
杨秋以为听错了,亲王都能拜领军和护军啦?转念一想也正常,领军不是官是军职,有军队必然要有军职。刘琰手底下军队不少,加上死心塌地的南匈奴,再算上段煨,紧急动员估摸能有五万马步。
关键不是现在有多少军队,而是梁王今后能不断扩充,统帅除了赵甯就是自己,凭本事扩充武装互不干扰,自己还是独当一面的军阀。不过嘛,还的算算与去河东相比,实际利益上差距能有多大。
正琢磨得失,刘琰又发话:“拜冠军将军大长公主家仆。”
杨秋猛一愣神随后心中狂喜,众所周知,刘琰的梁王是个架空的摆设,真正的权力中枢在大长公主府。大长公主班底有四个核心职务:首位是公主家令,相当于公主府邸大管家;其次是公主主薄,负责公主府的行政文书;排第三就是公主家仆,管理公主府邸所有人事;最后一个是公主私府,权利最小仅是打理府邸收支。
官职不在大小,而在距离大领导的远近。以后杨秋身处权利中央,和徐庶赵甯平起平坐。所有秘密都不会再隐瞒,重大决策一定会参与,关键还掌握一半兵权,就算跳槽也没有人能给这么高的待遇。
跳槽两个字很容易联想到曹操,杨秋暗忖:换到曹操那顶天给个荣耀的地位,王邑就是现成的例子,不会再有独霸一方颐指气使的机会。关中短时间不会彻底安定,自己在中央搞不好会招连累,马腾就是前车之鉴。
不光是信任问题,曹操身边良将如云,杨秋去了最多算个二流,想表现都轮不到机会。刘琰这里没有领兵宿将,高干不行赵甯更白扯,我杨秋入伙可以说有大把机会再立新功。
想到此杨秋不由会心一笑,不就是打仗拼命吗?那是咱的老本行,过去给自己拼命顶多拿些地盘,扩充些军队,拼到死还是个草头王。今后可不一样,有梁王运作没准能做上侯爵,那可算光宗耀祖啦,今后和段煨韩遂两个大佬平级,放过去杨秋想都不敢想。
杨秋实在没想到刘琰能如此信任自己,震惊之余没等起身致谢刘琰又开口了:“战后当上表朝堂论功,抵御外敌羁縻不臣,两位将军当论侯爵,成与不成孤都当尽力而为。”
惊喜来的太突然,啪啪两声清脆的耳光过后,杨秋放下手臂确认没有做梦,颤巍巍爬到中央跪地稽首,嘴巴干张两下竟然没能说出话。
看到赵甯瞪大双眼还在愣神,杨秋怒火上头爬过去扯住对方:“赵护军,赵秉忠,赵家令,别愣啊,赶紧谢恩啊。”
赵甯腿软的厉害,跌跌撞撞来到中央跪倒,不知道该讲什么总之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出声谁也不敢开口催促,偷眼瞧见亲王脸色铁青众人都替赵甯捏一把冷汗。
“谢,谢大王。”赵甯可算冒出一句,虽说讲错了话,好歹也算有回答。
刘琰刚抬手说出平身,赵甯不知道搭错哪一根筋又冒出一句:“祖父厨侯爵位授予堂弟,我没有爵位继承可咋办?”
汉代士族封侯讲究继承优先,除非祖宗没有爵位,否则后代达到一定标准应该优先继承祖宗爵位,这代表家族中至高无上的地位,家中嫡长子必须遵循这个制度。
赵甯的爷爷赵戒受封厨侯,赵谦是长子,老爹死后赵谦过去封过的爵位都不作数,必须缴还重新继承厨侯爵位。原本厨侯该赵甯继承,可是赵甯仕途不顺自身又没有突出表现,始终没能达到继承侯爵的最低要求,故此赵谦死后厨亭侯爵位一直空悬。
当初赵温获罪免官,连带被剥夺江南亭侯爵位成了白身。等到人死了恩怨一笔勾销,曹操看在同僚一场又劳苦功高的份上,授予赵温的次子江南亭侯爵位。事情就坏在这个爵位是剥夺后再授予,赵家人觉得不吉利几次上书请求换一个。
人家说的有道理确实不吉利,考虑到赵温的次子没什么贡献不可能新封一个,想来想去正好赵家有个厨亭侯没人继承。当时赵甯还是个屁,放出去都没味道,朝廷干脆授予赵温次子厨亭侯,赵温次子反倒成了赵氏掌门人。
赵甯再窝囊也有小脾气,嘴上不说心里别扭,刚才也是下意识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讲错了话,登时满脸涨红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