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1/1)
不知过了多久,杨厚利与王庆余实在打不动蚊子了,胳膊早已酸麻得抬不起来,眼皮也重得像灌了铅,迷迷糊糊倒在黑屋的烂草堆上就睡着了。
直到一阵“汪汪汪”的叫声传来,那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欢快,像是见到了什么稀罕物,两个人才猛地惊醒。
睁眼一看,天已经大亮,透过门缝洒进来的阳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再低头瞧瞧,两人的胳膊上、手背上,甚至是脸上,密密麻麻趴满了喝饱血的蚊子,一个个肚子圆滚滚、油光锃亮,显然是喝得太饱,连飞都飞不动了,就那么赖在皮肤上。
“他娘的!这些畜生!”杨厚利气得一咬牙,抬手就往胳膊上拍,王庆余也跟着动了手,两人一顿乱拍乱打,把那些无法飞走的蚊子全给拍死了。
一时间,巴掌起落间,满屋子都是蚊子被拍扁的“啪啪”声,等停下来时,两人满头满脸都沾上了蚊子喝的血,看着又狼狈又滑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只见骗他们的假和尚马鸿坤走了过来。
他一手端着个豁了口的破瓷盆,里面装着些剩饭剩菜,有没啃干净的骨头,还有些发黄的米粒和菜叶;另一只手则拎着半灰桶清水,水晃悠悠的,看着倒还干净,径直向着关押他们的房间走来。
杨厚利与王庆余一看到吃的和喝的,顿时两眼放光,像是饿狼见到了肉,喉咙干得冒烟,忍不住“咕咚”咽了口唾沫,先前被蚊子咬得钻心的瘙痒,这会儿竟完全忘到了九霄云外。
“有吃的!还有水!”王庆余声音都有些发颤,和杨厚利一起眼巴巴扒着门缝往外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马鸿坤手里的盆和桶,满心以为这些食物和水是特意为他们两个准备的,毕竟从被关进来就没沾过半点东西。
哪曾想,马鸿坤走到门口,连眼皮都没往屋里抬一下,直接把水和食物放在了旁边大狼狗的面前。
那大狼狗见了,尾巴摇得像朵花,先是凑到灰桶边,伸出舌头“吧唧吧唧”喝了些水,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接着便把头猛地插进破瓷盆里,大口大口吃起了饭菜,骨头嚼得“咯吱”响,那香甜的样子,把杨厚利与王庆余馋得直咽口水,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起来,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嘿!你干什么!”杨厚利忍不住了,抬手“砰砰”拍打着门板,冲着门外的马鸿坤吼道,“延亮,你他妈没看见我们在这儿吗?赶紧给我们也弄点吃的喝的,我他妈快饿死了!再不给点水,嗓子都要冒烟了!”
马鸿坤听到吼声,这才转过身,眼睛一瞪,脸上满是不耐烦:
“妈的,叫什么叫?饿死鬼投胎呀!吵得老子耳朵疼!”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哦!对了,下次别再叫我延亮,那是我糊弄你们的假名字,记住了,我的真名叫马鸿坤,在家排行老五,你们以后得喊我五爷!”
王庆余在一旁急得直跺脚:
“五爷,五爷,求你先给我们弄点吃的吧,我们真的快扛不住了!”
马鸿坤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嘿嘿一笑:“你们饿了,想吃是吧?简单,一会看大黄能不能给你们留一点!哈哈!”说罢,他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只留下屋里两人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杨厚利冲着远去的马鸿坤骂道∶
“马鸿坤!你个王八蛋,你个大骗子,你不得好死!”他跺着脚,唾沫星子随着骂声飞溅,脖子上的青筋因为愤怒突突直跳。
见马鸿坤的身影已经转过墙角彻底消失,那骂声像是打在了棉花上,连个回响都没有,他的火气顿时像被堵住的洪水,无处发泄,猛地扭头,一双赤红的眼睛瞪向王庆余,骂道∶
“王庆余,你这个软蛋,你就是一个软骨头!马鸿坤那个王八蛋让你喊他五爷你就喊五爷啊,声音还那么溜,你真是没骨气!我他妈死都不会喊他五爷!”
王庆余被骂得脖子一缩,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忍不住梗着脖子辩解,声音里满是委屈∶
“杨厚利,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说我?我们现在是什么处境?被关在这个黑屋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们就是两只待宰的羔羊,落入别人的手掌之中,如果不服软,难不成真要硬碰硬?那不是找死吗?”
他顿了顿,喘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和恳切:
“有道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你一味的和他们硬着来,吃亏的只能是我们自己。你刚才骂得那么凶,马鸿坤听着了吗?还不是白白耗费力气?我们只有顺着他们,先把肚子搞饱,不然连站都站不稳,哪有力气观察动静,哪有机会逃出这个鬼地方!”
本来像头狂躁野兽的杨厚利,听王庆余这么一说,胸口的怒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
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闷声闷气地嘟囔了一句: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嚣张?”
王庆余叹了口气:
“现在不是争口气的时候,是保命的时候。
你看这门口拴着的大狼狗,壮得像头小牛,咱们俩加起来也未必是它的对手。先忍着吧,等有了力气,再做打算。”
杨厚利沉默了,心想,王庆余说的倒也是这个理,好汉不吃眼前亏,跟自己的肚子较劲,实在不划算。于是,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面前的木板门。两个人就那么并排趴在门缝上,鼻子里闻着外面飘来的饭菜香,喉咙里像有只小手在挠,一边不停地咽着唾沫,一边直勾勾地看着那只大狼狗叼着大肉狼吞虎咽,那贪婪的吃相,看得他们俩眼睛都直了,恨不得能凭空钻出门缝,跟那大狼狗抢着吃几口。
就这样,两个人被整整饿了两天。
这两天里,别说吃的,就连一口水都没有给过,夜里还要喂蚊子,日子过得堪称下地狱。
嘴巴干得像要裂开,嘴唇起了一层白皮,动一动都觉得疼,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靠眼神交流。两个人被饿的眼冒金星,眼窝深陷,眼睛都透着一股发绿的光。
先前还硬气十足的杨厚利,此刻也彻底没了脾气,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脑子里什么都不想了,只盼着马家父子能发发善心,哪怕是赏一口剩饭、半碗冷水,也能让他们缓过这口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