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阻敌增援(1/1)
宛城战场
朱儁立于崖顶,身旁苍松挺拔,枝叶在风中微微颤动,手指下意识地反复摩挲着青铜剑柄上那神秘的饕餮纹。
极目远眺,瞧见五里之外,张曼成的玄黄旗在昏黄的沙尘中若隐若现。
黄巾军的牛皮战鼓声声震耳,裹挟着滚滚沙尘,顺着葫芦口狭窄的谷道,气势汹汹地扑面而来。
三天前,朱儁在沙盘前反复推演这个精心谋划的杀局,整整七遍。
此时,山风呼啸而过,吹过他的铁甲,带来远处桑树林里蝉鸣的细微震颤。
目光落在黄巾先锋的包铁木盾上,盾上那些用朱砂绘制的符咒,在烈日的暴晒下,泛着诡异的红晕,仿若无数双充血的眼睛,正阴森地凝视着一切。
“都尉,引信已经埋妥了。”副将声音传来,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这位出身陈留豪族的年轻人,此刻正紧紧攥着腰间的环首刀,甲胄之下的中衣早已被冷汗湿透。
朱儁没有回头,目光始终牢牢锁定在谷道的第三处弯折。
那里,埋着用马肠包裹的火硝,只等玄黄旗踏入陷阱。
黄巾军阵中缓缓腾起一道青烟,数十名赤裸上身的力士,开始疯狂地擂胸狂吼。
脖颈处缠绕的黄色布条,在无风的空气中诡异飘动,眼白渐渐被血色完全吞没。
朱儁的瞳孔猛地一缩,清楚地知道,这是太平道的“黄天附体”秘术。
去年宛城之战,正是这些狂化后的力士,凭借着惊人的力量,徒手撕开了城门。
“传令,让弩手立刻换破甲箭。”朱儁声音低沉。
“等龟甲阵成型,就来不及了。”
山崖西侧,三百张蹶张弩整齐排列,同时发出机括咬合的清脆声响。
弩兵们用裹着麻布的脚掌死死踩住弩臂,腰间的皮带深深勒进皮肉,弓弦在油脂与汗水的双重浸润下,紧绷成一道危险的弧度。
他们能清晰地看到下方敌人盾阵的缝隙,那些用生牛皮捆扎的缺口处,隐隐露出染着疠疮的溃烂皮肤,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当张曼成的坐骑无情地踏碎谷道中央的陶罐时,朱儁手中的令旗果断挥落。
刹那间,埋在碎石下的火硝轰然炸响,迸射而出的马肠碎片在空中熊熊燃烧,瞬间化作漫天火雨,照亮了整个山谷。
几乎与此同时,两侧崖顶的赤旗如汹涌的血浪般翻涌舞动,重达百钧的檑石裹着浸油的草席,沿着陡坡飞速滚落,在身后拖出十七条耀眼的火龙。
“苍天已死!”黄巾军阵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癫狂嘶吼,最前排的盾兵,竟毫不犹豫地用肩膀去抵住滚滚而下的巨石。
包铁木盾在令人牙酸的挤压声中纷纷碎裂,一名被砸断腰椎的力士,仍在顽强地爬行,手指深深地抠进岩缝,试图抓住最后的生机。
朱儁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濒死之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咬破舌尖,用鲜血在额头画出一道歪斜的符咒。
“放箭!”副将的嘶喊声因极度的紧张和激动而变了调子,重弩发出的沉闷嗡鸣声,震落了松树上的针叶。
三棱铁矢带着强大的力量,轻易穿透三层木盾,将后面的躯体无情地钉成串烧。
更多的黄巾军却如潮水般踏着同伴的尸体,悍不畏死地涌来。他们撕开身上褴褛的衣衫,露出胸口用艾草灼出的北斗七星图案,那是大贤良师亲赐的护命符,在他们心中,这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庇护。
“换火油罐!”朱儁目光如炬,剑锋果断指向谷道东侧的峭壁。
二十名赤膊力士齐声呐喊,奋力抡动投石索。陶罐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焦黑的抛物线,带着死亡的气息飞向人群。
当第一朵幽蓝的火焰在人群中轰然绽开时,山谷里顿时响起非人的凄厉嚎叫。燃烧的火油顺着岩壁肆意流淌,将整个葫芦口瞬间化作一座炽热的熔炉。
就在这时,玄甲骑如神兵天降,切入了战场。五百具马槊组成的钢铁丛林,在浓烟中猛然刺出。精钢打造的槊锋寒光闪烁,精准无比地挑开黄巾军的喉管。
这些来自幽州的精锐骑兵,纵马践踏尸体,让马蹄铁上特制的狼牙钉带起碎肉,在敌阵中引发了恐怖的连锁溃逃。
张曼成远比朱儁想象的更加棘手,朱儁亲眼看见那杆玄黄旗突然被狠狠插入地面,幸存的黄巾力士们开始用刀疯狂地划开自己的脸颊。
鲜血如注,迅速浸透他们怀中的符纸。刹那间,某种诡异的共鸣在谷底震荡开来,连汉军的战马都受到影响,开始惊惶地人立而起。
“地公将军在此!”嘶吼声中,三十六个力士的瞳孔完全变成了混浊的黄色,仿若被恶魔附身。
徒手轻松折断碗口粗的拒马桩,一名被木刺贯穿手掌的壮汉,竟将断木狠狠地捅进战马。
当受创的玄甲骑栽倒在地时,朱儁清楚地看见那力士嘴角咧到耳根的诡异笑容。
“取我的大黄弩来。”朱儁神色冷峻,迅速解下鱼鳞甲的束带。
当三石强弓被机括稳稳锁定的瞬间,思绪飘回到二十年前在凉州猎狼的冬夜。
同样的角度,同样的风速,一切仿佛似曾相识。
铁矢离弦时发出的尖锐尖啸,惊飞了崖顶栖息的乌鸦,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射向目标。
张曼成在最后一刻下意识地抬头,箭矢带着强大的力量,瞬间穿透他眉心处的铜护额,红白相间的脑浆飞溅而出,带着他的生命一起,钉入“岁在甲子”大旗的旗杆。
正要爆发最后疯狂的黄巾军,突然如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住。
胸口灼烧的北斗七星符咒开始冒烟,最前排的力士七窍流血,像被抽去骨头的皮囊般,直挺挺地瘫软在地。
夕阳西下,将整个山谷染成了诡异的紫红色。
朱儁正在仔细检查一具无头尸体,这具身着道袍的躯干,手掌布满老茧,指缝里还残留着朱砂与符纸的碎末。
亲卫小心翼翼地捧来找到的青铜法剑,剑身刻着的“人公将军”篆文,让朱儁眉头紧锁。他心里明白,这根本不是张曼成。
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三短一长,正是约定的追击信号。
朱儁望向北方渐起的尘烟,终于露出了整日来的第一个微笑。
他故意放走的那些溃兵,此刻正带着假情报,匆匆奔向三十里外的黄巾大营。
腰引弩的机括声再次响起,这次,瞄准的是信鸽飞往的方向。
当最后一缕天光消失在天际,战场各处渐渐亮起了篝火。军医们正在紧张地焚烧堆积如山的尸体,混着油脂的焦臭味弥漫在空气中。
某个装死的黄巾力士猛地跃起,却被凉州锐士的斩马剑当胸劈成两半。
喷溅的鲜血落在燃烧的旗面上,“甲子”二字在火光中扭曲变形,仿若某种未完成的预言,预示着这场战争背后隐藏的更多秘密与危机。
朱儁解下佩剑,递给亲卫,甲胄缝隙里的血块簌簌而落。
望向北斗七星的方向,那里正飘来大片的雨云。明日此时,大营的联军就该收到捷报了
那个从始至终未曾现身的真正张曼成,他摩挲着袖中染血的符纸,心中暗想,或许这正是留给中郎将卢植的一份绝佳“饵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