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静流(1/1)
信王安排好了军队的驻扎,然后就独自骑马来到了一间道馆
“荆祁玉!我按你说的做了,你到底想干什么!”信王走上前,看着眼前正在架火烤鱼的青年,便气不打一处来。
“哟,大哥,你回来了啊,三弟我刚烤好的鲈鱼,你也吃点,看看弟弟的手艺怎么样?”
青年倒是不以为意,说着就拿起一支烤好的鱼递给他。只是信王并没有接的意思。
“荆琏琮,你最好注意你的言辞,虽说离朝,朕还是你的主君。还是可以治你直呼名讳的不敬之罪。”
“你!我当年把位子让与你,不是这么给你胡来的,堂堂君王不在朝堂之上,在这小小道观里烤鱼,普天之下,哪有你这样的主君!”信王越说越激动,振得银甲颤颤。
“是啊,天下何来如此之君,对于明面上的谋反还能视而不见,对于大臣的贪污腐败也有心无力。”少天子看了看自己烤好的鱼,撒了点香料就开始吃起来,“大哥你说得都对,但你知不知道就是你这样的性子,先帝很清楚你带兵没问题,但理政简直就是儿戏。”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是不如你才把位子让给你的吗!”荆琏琮看向他,不满与失落转化为更甚的怒气,却碍于对方的身份而只能攥紧拳头呆立。
“难道不是吗?我站在比你高的地方,看得比你更远更广……”荆祁玉吃掉了一条鱼,接着拿起下一条。
“你这个烤鱼的……”荆琏琮仍然充满怒火。
“不过如果你站在我这个位子上,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相比于琏琮那盛怒的样子,祁玉却是十分悠然自得,“如果真要我现在就回朝,那你要不现在就去砍下荆天玥的头,然后带到我这里来。你会吗?不,你不会,就像我一样。”
荆琏琮忽然愣住了,他从没听过自己的弟弟用那么低沉的语调和自己说话,也从没想到这个自上位后就表现的庸碌的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更不会理解,他为什么会提这样的条件。
“你疯了吗!那是我们的皇妹!”
“是吗!你觉得我疯了,我觉得她才疯呢,告诉你,我们的皇妹比你我更想坐上那个位子,她已经把整个苏家都拉进了她的势力,还有大理寺卿、宫里内监、豹骑,你知道朕如果动手会杀多少人吗?你想看吗?血流漂杵的画面。”
荆祁玉拿着木枝敲打着琏琮的银甲,在雪白的甲胄上留下炭烤的污浊。
“这……”
荆琏琮沉默了,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攥紧的拳头渐渐松开,蓄起的架势也慢慢松了下来。
“就这样看着她乱来!那你一样是个德不配位的君王。”
“朕能怎么办,朕现在在做什么你看不明白,你当然看不明白,我在让天玥知道这个位子有多恐怖,不是她有能力就可以坐的。”荆祁玉话锋一转,开始问起最近的情况,“所以,最近,有几个大臣不对劲,我那些弟弟们有谁反常了?”
“我怎么……”荆琏琮不屑地回嘴,但他身后忽然响起的回答,让他意识到原来讯问的对象不是自己,而是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回禀陛下,梁王还是在学习评鉴字画,赵王则依旧和一些官宦子弟四处游乐,朝中大臣,有一些人在大理寺卿的游说下,开始赞同让靖安公主执政,有一部分则觉得国不可一日无君,准备鼓动太后另立新君。”
“呵,这群不着调的臣子,我去教训他们。”信王听着十分不悦,便准备转身离去,却被那人拦住。
“且慢,信王殿下,那群商议的人中,较为核心的一位便是您的下属,中郎将何漠。”
信王听到这句话,顿时一惊,随即怒斥眼前那人:“你是什么人,这是要诬陷我谋权吗?”
“你先冷静一点,苏瀚朗你和信王殿下介绍一下自己吧。”祁玉依旧十分镇定,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吃完了鱼,把剃下的骨头扔回鱼池里,又提起衣襟,踩灭了地上的火。
“遵命,陛下。”苏瀚朗拱手作揖,随后又向信王行礼“在下苏家三子,苏瀚朗,字叔煜,现在是皇帝内卫头领,并无具体官衔。拜见信王殿下。”
“又是一个苏家的!”琏琮不屑,转头看向祁玉,忽地想起刚才自己的失礼,内心又多了一分恐惧。
“别想了,朕若是信不过你,会默许你带兵回朝,还要你堂而皇之调兵驻扎吗?说到底,当年要先帝赐你信王封号就是我的建议,因为你,我永远信得过。”
祁玉拿起地上的鱼竿和鱼篓,转身走向湖边亭,而两人随后跟上。
“大哥你是淳朴,但看人的水平着实差了几分……”祁玉看向苏瀚朗,随即他也心领神会。
“信王殿下在外练兵许久未归,所以不知,您的这位中郎将和赵王走的很近。”
“赵王?确实,我知道他是有点野心。但是你有确凿证据吗?”
“证据?朕要是有证据早就把他拿下了。苏瀚朗,你把朕这个弟弟日常勾搭的人,选几个报给信王殿下听听。”
“遵命,”苏瀚朗说着拿出一张纸条,清了清嗓子,“赵卓凡,何进,翁振明,杨世杰……”
没等苏瀚朗报完,荆琏琮就打断了他:“等等,这都谁啊,我一个都不认识。”
只不过,这个回答似乎也早在荆祁玉的预料之中:“是,别说你不知道,朕也没听过,毕竟谁会整天把自家孩子朝外面炫耀。苏瀚朗,你加上他们的身份再读一下。”
“遵命,中大夫赵迁之子赵卓凡,何漠之子何进,兵部侍郎翁鑫和次子翁振明,御史台监察御史杨烨之子……”
苏瀚朗所报之人都是朝中重臣,随着一个个名字,荆琏琮也越发心惊,他没想到自己的弟弟赵王,行动远比天玥更加迅速。他夺过苏瀚朗手中的纸条,凭借印象仔细对照起上面的名字
“不止朝中,连陛下的皇宫内官都牵涉在内,这个荆希琛,他在干什么!”
“朕也很好奇,毕竟他勾搭了那么多重臣的子嗣。”荆祁玉看了看自己的鱼篓,还是空空如也。
“不过,我倒是觉得苏家其实更加可怕。”荆琏琮看向站在一旁护卫的苏瀚朗,也毫不避讳继续说下去,“你们的父亲苏筠澈是户部侍郎,长子苏梓乔是禁军校尉,次子苏浩鸿是大理寺少卿,你又是内卫头领,四子苏赫翎尚且年幼。对了,还有你们家那个幺妹苏婵媖整天和天玥纠缠在一起,还开了个什么小店,名震长安。”
“苏婵媖吗?确实比起前面几人,她才更是棘手人物。”荆祁玉点了点头,一想到婵媖和他提请求要入朝为官,他更是一阵头疼,虽然以让她考试为由搪塞过去了,但殿试之中,她若真是考取了功名,自己又该怎么办,便又是一个问题。
“我说你们家这个妹妹到底想要干什么,女子嘛,嫁个好人家就行了吧,何必要蹚朝堂这个险地。你看我家几个孩子都挺不错的,她要看不上,让天子生两个小皇子给她做夫婿也好吧。”信王的话越说越离谱。
“信王殿下慎言,幸好此处只有我与天子陛下,若是被其他人听到了,我不能保证您的未来如何,尤其是靖安公主。”苏瀚朗一手按在剑上,恭敬地对信王劝解,而显然,荆祁玉已经注意到了这些许的不对劲。
“大哥你闭嘴吧,越说越离谱了,还有苏瀚朗,你也消消火,朕不希望在这里听到不该出现的声音,也不想见到不该存在的颜色。”荆祁玉出言制止了正在变得尖锐的气氛,也示意苏瀚朗在这里可以不用顾及君臣之理。
场面就这样忽地冷了下来,还是苏瀚朗先转换了气氛。
“信王所说的确实属实,只是家中的幺妹就不劳殿下操心,有我们四个兄长在,她想做什么自然可以随她去做。诚然,我们苏家也是各自随着一位皇室宗亲,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你说得到好,其中暗有所指的莫不是荆希琛。”信王喝了口茶,看向周围,见没有其他人,“陛下,我先回去了,虽然是我自己的一点希望,但衷心希望银甲军不会在这里奏起兵戈。”
“这可不是朕一人就能做到,还是希望皇兄多敲打一下这个二哥。”荆祁玉靠在椅背点了点头,便看着信王离开。
“陛下,信王他……”
“朕说了,如果信不过他,也就不会叫他信王了,朕这个王兄啊,人太直,进不了朝堂,所以朕只是让他到处巡防训练兵士。”
荆祁玉从容地回答了苏瀚朗,而他心中此刻盘算的,则是自己的皇妹,这个同样野心极大的荆天玥,在一切事务结束之后,他又该如何处置,直让他觉得纠结和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