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呀,总是这样。(2/1)

正值日暮西山时,宋清婉提着大包小包回到了宋府,她看着干干净净的前院和躺在树下呼呼大睡的宋颌。宋清婉用光浮令咒把那些丝绸和颜纸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运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她蹦蹦跳跳的走到宋颌身边看着宋颌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笑的跟花一样。

宋长山从自己院子里走了出来,他看见自己女儿像傻子一样蹲在那看着宋颌时不时还笑出了声。宋长山抚了抚额对着宋清婉说:

“傻子,不是。女儿啊,你弟弟脸上的印迹,是为父送给你的礼物。这个礼物叫做人脸彩虹。”

宋清婉一听父亲的玩笑就一时兴起一巴掌扇在宋颌的脸上。宋颌脸上又肿出了一个包。宋清婉觉得扇一巴掌不是很过瘾决定再扇一巴掌,她扬起手重重的扇了宋颌一巴掌,然后一道杀猪声在前院响起。

后房,跟自己姐妹织手帕的如春听到这惨烈的叫声身子抖了一抖,她不小心把手帕丢在案板上。如春正准备拿起手帕时她手一滑,一根银针就刺进她的青葱玉指里,她连忙把针拔了然后将手指用嘴吮住,她看着案板上尚未完成的手帕小脸皱成了一团。

这是给宋家大小姐做的手帕,这也是自己来宋府第一次干这种针线活。

如春身旁的仲夏注意到如春的窘态,她脑袋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仲夏看着吮吸手指的如春的可爱模样,她就想到自己和其他人刚来宋府时被那位宋府大少爷吓得心惊胆战。仲夏摸了摸如春的头然后对着站着织手绢的冬雪喊:

“冬雪啊,去给宋颌说他要是再在那叫那么大声我就用戒尺抽他。”

冬雪对仲夏的大喊大叫早已习以为常,有时候仲夏不在她的耳边吼她还有些不习惯。冬雪叹了一口气随后便向屋外走去,她闲庭信步的在长廊里兜兜转转,她打了个哈欠,然后走到偏院看着池塘里自由自在的鱼。

鼻青脸肿的宋颌一脸委屈的看着宋清婉和宋长山,能让他在赌场叱咤风云的脑袋根本想不清为什么自己“美丽的”姐姐和“仁慈的”父亲为什么要对他一顿毒打。宋颌身子一抽一抽的,靠在树上摇头晃脑着。

宋清婉看着自己弟弟那屌丝样顿时气打不一处来上去就要给宋颌一巴掌。宋长山拉住了冲动的宋清婉并对她摇了摇头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你弟弟怕不是废了,你这个当姐姐对他好点,别老是和你弟弟拳脚相向。”

宋颌突然想起了某些事,他抬起头用严肃的神情看着宋长山用哭腔说:

“爸,我在赌场输了五千两银子。”

宋长山好心劝导宋清婉的时候听到宋颌这一句话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宋长山一直在心里默念:宋颌是自己的儿子,他再怎么样都是自己的儿子。

一声凄厉的叫声响彻宋府,正在看鱼的冬雪看着自家衣不遮体的少爷飞向了远方。冬雪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自顾自的说:

“看鱼的时间估计太长了,眼睛有点花了。”

转眼间又到了十二月份,临近新年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了,家家户户也开始筹备过年时的用品,可今年的雪似乎很不近人情,迟迟没有下下来,这样很多小孩打雪仗的期望无限延期。

乾明宫里,林长庚看着桌子上如山一般的奏折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便一封一封的看着,他仔细的看着一封又一封的折子,有时遇到某位臣子解决不了的难题还会亲自下笔写下自己的见解。

时间总是快的,殿外的鸡鸣赶巧似的在林长庚处理完所有奏折时响起。

鸡鸣总代表着新一天的开始,同样也代表着旧一天的种种消散。但过去种种又在无时无刻地影响今人。

“陛下操劳了一夜。今日的早朝是否还要继续。”

守在乾明殿外的李公公知道自家的陛下又是劳累了一夜,心中自是无比心疼,他是看着林长庚长大的。李公公一直记得当时旧皇林枭旰把林长庚交到自己手上的时候,那个时候无论是长安城还是皇宫中都充满了他们一大一小的身影,那个时候自己还被宫中的其他人羡慕。

“吱呀。”

殿门被推开,还在怀念过去种种的李公公也立马回过神向走出宫殿的年轻帝王行礼。

霄汉王朝从不行跪拜之礼,无论君王与臣子之间还是妃子与丫鬟之间。皇帝上朝的时候,那些臣子也站的笔直,臣子们也经常为了一些事而争吵起来,无数平日里懂礼数,知廉耻的大臣在与人争吵的时候也脸红脖子粗,无数污言秽语也随口而出。身居高位的皇帝也乐得见这一幕,于是只要臣子们说得不太过分皇帝也不阻止。

林长庚看着身边与自己陪伴二十余年之久的李公公微微笑了笑,他明白自己父亲死的不明不白使的自己身处了很多舆论之中。

“李叔,如果真像他们所说,是我害的父亲死亡,你会怎样做。”

林长庚一直这么李公公,二十余年如一日。李公公听着林长庚的话语身体抖了抖但随即拍了拍手里的拂尘。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本就要当那无上的帝皇,无非等待时间的长短。”

林长庚侧眼看着与自己朝夕相处二十余年的李公公笑了笑,他发现自己好像着了那些人的道,开始畏手畏脚,进退维谷。

李公公看着身旁迎着晨光的少年也明白是该准备准备东西了,不仅是为了新年,更是为了一些未来的事。

少年呀,总是这样,总是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可还是会被那些说法乱了心神;总是以为自己会堵住悠悠众口,可还是会被那些质疑失了方寸。

清晨的阳光撕开天空上薄薄的雾洒在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

如春任由冬雪牵着自己的手在宋府的每一个角落出没,她看见了很多,听到了很多,她看见平日里不着调调的宋颌会在春风院里亲自为自己挑选最为艳丽的梅花,同样她也听到前些年宋颌在宋家的年宴上因为心情烦躁把语秋大骂一顿甚至拳脚相向。

如春心里一直明白宋颌与那些富家少爷是一样的,她甚至做好了被宋颌欺凌的准备,可她每次看到自家少爷那个屌丝样又忽然觉得那个少爷又有些与众不同,哪怕自己才得知当年语秋因为宋颌那一脚而在医馆待了数日。

或许,他傻了吧,又或许是自己傻了吧。

“知道吗?少爷确实与众不同,他很细心,他把宋府里的所有人说的那些话记在心里,甚至于那些无心之言他也会记得很清楚,但他终究是我们的少爷,他对我们的好可以对任何人。”

冬雪看着如春的样子缓缓开口,她忽的想到当时自己才到宋府跟现在的如春一个样子,都会被少爷所感动,所动心。但她不傻,准确来说,她过了傻的年纪。

良久之后,如春主动牵着冬雪的手走了。

或许是因为暖洋洋的光耗尽了自己的所有气力,或许是因为那烦人的乌云又一次覆盖了天空,又或许是因为今年的雪来的太迟了吧。

少年呀,总是这样,总是会因为一次关心,一个眼神而辗转反侧;总是想着把他人的爱占为己有,让其变为自己的暖阳。

宋清婉看着自己手里微微湿润的手帕心里暗自诧异,她一想到自己的弟弟那德行就猜到了大概。宋清婉看着屋外飘飞的大雪叹了一口气,她把手伸出窗外心念一动一簇火苗顺着她的青葱玉指飞出,在雪天里自由自在。

满天的白雪漂染了岁月,令岁月无歌;遍地的人烟打扰了清冷,让人间有情。

岁月永远无法染指人间,就像时间。

要说这天底下谁最不喜欢雪,昆启山脉的月寒村里老人的话一定最有含金量。

月寒村不属于裕安城主管辖,它被一个名叫邬城的小城管辖而邬城又是在鄠水的管辖范围内,它和北幽、鄠水、裕安等北境大大小小50座城一样都在昆启山脉。

虽然月寒村很冷,但那里的人们从来不会因为天气的寒冷而吝啬自己的笑容,那笑容如此可喜,如此可爱。可难过的是笑容在现在的月寒村销声匿迹。

一抹暗红误入了陈忧雪的眼中,他抬起头看着充满死气的村子,看着道两旁数不清的骸骨,他一步一步走进村庄,一直走到村子的终末,他看见了那棵松树下浑身染血的女孩,看见了女孩身旁浑身染雪的妇人,看见了周边虚掩的房门里被恐惧浸染的眼神。

少年站在松树前一动不动,任由雪染满他的头,任由雪染湿他的衣。

“喏,孩子吃吧,吃了便赶紧往前走吧,要不然那些人来了你就走不了了。”

陈忧雪看着身旁的老妇人,接过了那个被霉菌污染的饼子一口一口吃着。那个饼子陈忧雪吃的很慢,很慢,哪怕他已经一天都饿着肚子了。

……

清晨总是好的,阳光与风携手掀翻了黑夜的独裁,驱逐了许多人梦中的魇。

穿着锦服的林裴风看着站了一夜的陈忧雪,他发现少年的身姿较与之前佝偻了不少,或许被雪压弯了腰。

“大坏蛋,我打死你。”

一个男孩突然从一个院子里冲出来,手中的石头狠狠地砸向林裴风的脸。

似乎像收到什么信号一样,更多的少年少女们从自家院子里冲出来,手里拿着棍棒,拿着笤帚,拿着菜刀浩浩荡荡的向林裴风冲过来似乎要将他撕的粉碎。

“都怪你们这些狗官,如果不是你们,知了和她妈妈就不会死。”

“我要把你们碎尸万段,我要你们给她们陪葬。”

“我喜欢她,所以你必须死,必须死啊!”

“那是我最好的朋友,都是因为你们,你们都是大坏蛋。”

……

小孩们的咒骂传进林裴风的耳中,他被那群小孩团团围住,任由刀刃,棍棒在他身上留下了独属于它们的痕迹。

林裴风看着身边的小孩不由得想到林长庚小时候因为自己欺负他妹妹而天天挑战自己,虽然结果每次都是林长庚被自己打的屁股开花,但林长庚每次都来,而自己每次都在。

少年呀,总是这样,总是年少轻狂,目中无人,总是不计后果,奋不顾身,总是把南墙撞得粉碎,把疼痛抛之脑后总是为了人尽皆知的友谊,为了藏在心里的喜欢去以卵击石。

林裴风抬起手抚摸一个瘸了腿的小男孩的头,他依稀记得好像是那个男孩刚开始嚷嚷着说喜欢那个叫知了的女孩。

或许是打累了,又或许是那股狠劲散了,少年少女们一个个趴在地上任由自己的泪水滴在地上融化白雪,任由自己在此间天地哭嚎。

身为散龙境的林裴风自然是晓得佛门的静心咒,但他却选择了最慢的方法。林裴风蹲下安抚一个又一个小孩,等安抚完所有小孩也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他把那些小孩送回各自的院门后来到陈忧雪的身边静静的站着,他身后还传来一注注感激的目光,似乎那些在院子里的人在感激林裴风的不杀之恩。

陈忧雪似乎回过神一样抖了抖身上的积雪,随野境的修士在经历一晚的寒冷也小脸发白。

“鄠水城在裕安城的南边,我们要是去了鄠水便会耽搁了行程更别说昆启山脉我们才爬了大半,要是去了到时候没法与准时与孔垂楠汇合。另一方面,一城之主要是死了会引起轩然大波。”

林裴风的话语在陈忧雪耳边悠悠的响起,陈忧雪像是没听到一样自顾自的解开自己身上的袍子走到松树底下盖在知了和她母亲的身上。

“我要他死,我必须要他们死,我不管行程会不会耽搁,我不管。他们必须死,他们一日不死,我心一日难安,他们一日不死,我心一日难安!噗!”

陈忧雪的语气越来越重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最后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

那鲜血如此扎眼,如此炙热。

……

这场雪一直下到了新年,长安城里的孩子也终于是美美的耍上了一个月的雪。

长安城中的每一条大街也被人们挂满了红灯笼,每一条小巷里也充满了孩童们的欢声笑语。

开心,笑容似乎成了霄汉王朝的在这段时间的主题色,喜色爬上了每一个人的眉梢,甚至包括了驻守北境的将士们。

林长庚坐在大殿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听着这一年的总结。等到大臣们汇报完毕后,林长庚也按了按眉心去除心中的疲乏,他看了看大殿上的臣子,有些早已熟悉,有些接触不多,但不管怎样站在这的都是名副其实的良臣。

下了早朝,林长庚和李公公在皇宫里悠哉悠哉的走着,只不过没走多久就被一个雪球砸了脸。

“大胆刁民竟然想害朕,来人啊把这个女刺客抓住押到天牢听候发落。”

李公公看着在雪地里和自己妹妹扔雪球的林长庚笑了笑,似乎二十年前就是这样,一切好像都未曾变过。

“啊,李叔你快过来帮帮我,林长庚那个坏小子好坏的。”

李公公听着自家公主的话应喝了一声便加入战局。

过了好久又好像没过多久,直到林长庚从树上折了个树枝举在自己头上表示投降,这场战斗才以公主一方的胜利宣告结束。

林长庚看着面前哈哈大笑的妹妹和在一旁笑吟吟的李公公无奈的笑了笑,他一想到刚才李公公的雪球一直往自己脸上砸就在心里狠狠地记了李公公一笔。

……

“你啊,都快20岁了还这么匪,把你哥哥这么欺负,他好歹也是一朝之帝皇怎么能把雪球往他脸上砸呢?”

太后殿里,林长庚的生母也是当朝太后殷星华正敲了敲公主林邱妍的头。少女古灵精怪的吐了吐舌头便跑到外面在雪地里和丫鬟们堆着雪人,打着雪仗。

殷星华看着浑身湿了的林长庚无奈的笑了笑,似乎在指责身为一国之君没个样子。

“母亲,邱妍从小到大就是这个样子疯疯张张的,我还记得小时候呀,她只要一哭,我,二弟和五弟都少不了一顿打,只不过因为三弟和四弟常年一个在北境一个南境很少被邱妍欺负。哎,当时还挺羡慕他们的,也不知道他们今年过年还过不过来了”

林长庚站在殷星华身旁扶着她的手缓缓说着,眼神里充满了对过去的怀念。殷星华拍了拍林长庚的手示意让他扶着自己出去,她想着自己也似乎好久没有打雪仗了不是。

打雪仗似乎不止是因为好玩,更是因为那些平日里远在他乡的游子终于是聚在了一起。

今天宋府来了一个陌生面孔至少对于如春是陌生的。宋颌看着站在府门外拿着大包小包的大哥湿了眼眶。

“臭小子,看见你哥了也不知道来帮帮我。”

宋鹤对着宋颌笑骂着,后者憨憨的挠了挠头过去接过自己哥哥手中的大包小包一齐走进府中。

刚睡完回笼觉的宋清婉看着在前院与宋颌下棋的男人恍惚了一下但下意识还是跑过去紧紧的抱住那个男人。

“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和爸爸好想你,好想你。你在稷下学宫该没有瘦吧?没有人欺负你吧……”

宋清婉抱着宋鹤时间很长,少女像以前一样把头埋进哥哥的怀里倾诉着自己的思念,发泄着自己哥哥不给自己来信的怨气。

天公似乎是嫉妒人间的热闹与温情,他并没有让雪继续落下,孩子们似乎也玩累了并没有抱怨。

宋府前院,在宋鹤讲完自己求学这些年的经历后,宋长山感慨万分,他一想到自己的大儿子竟然在没到而立之年就已经到了青蝉境,自己的女儿没到20岁就到了碧寒境心里就开心啊。

至于那个叫宋颌的小儿子,宋长山感觉自己对他真心不熟。

宋颌听着大哥的言语,对现在的修行势力也有了一定认识,除了耳熟能详的稷下学宫,道门和佛门自己也还知道了剑宗,魔教,墨阁,儒山以及早已解散只剩弟子八人的明宫。但明宫一直都在,因为明宫弟子三千,三千弟子皆人杰。

同样宋颌也知道了修行境界的具体划分。但没办法的是,宋颌一直到了十六岁才觉醒了金乌令咒

天下修士分八境,羽霞境,风雷境,随野境,碧寒境,青蝉境,散龙境,光元境以及那虚无缥缈的浮生境。

而宋颌今年才十七岁,从他觉醒但现在满打满算修行不到一年就到了风雷境已经很好了。尽管有些能力没有办法熟练掌握,但还是不错的,虽然与宋鹤口中那些任春秋,慕容熙,秋叶道人等天骄比还是差了些。

团聚确实是年末这段时间的主流,但总有些人不能与家人团聚。

车子涧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今年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幸运的是他在刚及弱冠的时候便成了当时会试的秀才,但他并没有选择在长安,洛阳,扬州等繁华的城市施展自己的抱负,反而他去了昆启山脉中的一座小城峡江城,他希望在那儿可以大展身手,为此哪怕过了而立他也没有婚配。

可现实就像这大雪一样,寒透了人的心。车子涧把峡江城治理的非常好,峡江城的人对于这位城主也十分爱戴。但车子涧却有个毛病,他十分直言不讳,并且从来都不给人面子,看见谁不爽就狠狠地骂,因此他在位期间把峡江城里的豪门望族得罪了个遍,于是乎本来就遥遥无期的晋升变得就更机会渺茫。而车子涧也似乎是因为岁月的流逝还有豪门望族的黑暗渐渐消沉。总之,现在的他对于治理峡江城依旧上心但对于那些豪门望族他也做了些许妥协。

但前几日的一封信让这位昔日的探花重新感受到自己血液的温度,不仅仅是因为发生在那个名叫月寒村里的事,还是因为对于邬城城主的愤怒,抑或是热血未凉,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车子涧已经驾着快马披星戴月的奔向长安。

记忆中的长安与现实渐渐交汇,车子涧发现自己确实是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他在途中遇到了好多儒山和道门的人,甚至西方的佛门他也遇见了几个。

确实除了北境的雾人和南边的蛮子还有各大修行势力的地域,霄汉王朝似乎做到了完美。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皆为王臣。

没有那个哪个国家敢碰一碰霄汉王朝,尽管有些国家还在着但也都臣服于霄汉王朝。同样也没有哪个势力敢叫板霄汉王朝,尽管他们很强但明宫一直都在,一直都在。

平日里威严的皇宫里也因为新年的到来而挂满了灯笼,由于新皇林长庚才登基并没有婚配,在宫里的还是一些丫鬟,奴才和皇亲国戚。不过,今年还是值得憧憬的,在未和殿中会举办年宴,这也是一年中皇宫作为热闹的时候。未和殿里,皇帝会与王朝的三十九大城的城主以及朝堂的臣子在年宴上一起守岁,一起为王朝的子民许愿。

那一天是皇宫兵力最为空虚的时候,一个普通人都可以闯进皇宫畅游。毕竟谁会挑着这个时候来找事啊。

今年的修行界也是热闹的,佛门、儒山和道门都派出自家的弟子来到稷下学宫论道辩经。

车子涧在酒楼里点了二两苞谷酒,一盘牛肉看着热热闹闹的长安城思绪不由得想起自己弱冠时便已经到了随野境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但转念想到自己现在三十有余却还在随野只能苦涩的笑笑。

那个时候呀,车子涧还是稷下学宫的学子也是那一代学子中的翘楚之一,在论道辩经的时候,他可谓大放异彩。只要是参与那年论道的人对车子涧绝对是五体投地,毕竟这世上估计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骂人不带脏字并且十分占理的骂,就算不占理也把黑的说成白的。

“叔叔,这是我织的香包送给你,我可以得到你的祝福嘛。”

一道女声将满身酒气车子涧从回忆里拉了回来,车子涧看着面前皱着眉头小脸通红的小女孩笑了笑接过她递给自己的香包。

车子涧叫店家小二取纸取笔,他的书法很好,这也是车子涧最为得意的地方。

朱颜长似,

头上花枝,

年年岁岁。

纸是普普通通的纸,墨是普普通通的墨,也许是因为那小女孩过于可爱还是车子涧喝的太醉。在写完这几句后,车子涧仰天大笑一头栽倒在地上。

醉一场吧,去梦里与年少的自己把酒言欢,去看看年少时喜欢的姑娘,去念念年少时说的胡话。

欢笑声一直萦绕在长安城里,谁也不会在意在一家酒楼里,呼呼大睡打着呼噜的人,谁也不会在意昆启山脉中的月寒村。

可……可终究会有人记得,终究会有人用那一腔凉透的热血,用那一颗千疮百孔的内心,用那一具疲惫不堪的残躯,去给年少的自己一场迟来的盛大的演出不是吗?去宴请当年不怕岁月,不惧天高,不畏路远的自己不是吗?去处决如今瞻前顾后,进退维谷,畏畏缩缩的自己不是吗?

哪怕自己最终会遍体鳞伤,哪怕自己早已被人遗忘,哪怕自己早就死在当时懦弱的时候,哪怕自己会落得一个身死道陨的下场。

……

似乎老天爷从来不垂怜北境,那里的雪还在下并且越来越大。离裕安城不远的煊城中的一个酒楼里,林裴风看着正在吃饭的陈忧雪,他很难将眼前这个白净少年与前几天在邬城城主府中大开杀戒的人联系在一起,但他却清楚的记得少年说要杀邬城主的神情。

那天少年眼睛通红,满脸倔强,那天中年热血未凉,杀意通天。

“走吧,天晴了。”

林裴风看着正在擦嘴的陈忧雪淡淡说道,后者点了点头起身与前者一齐走出酒楼。

李公公拿着棉被在乾明殿外守了几天几夜,他在得到殿中人的允许后走了进去。李公公看着杂乱不堪的大殿眼神微微一暗,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那些瓷器碎片走向林长庚的身旁。

那些碎片永远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摔在地上,明明自己那么的珍贵,那么的价值不菲。

李公公像往常一样站在林长庚的身旁,他皱着眉头看着桌子上胡乱摆着的酒瓶张了张口却始终说不出话来。李公公把棉被盖在林长庚的身上,他也终于可以像以前一样好好看看眼前这个少年。

少年虽然喝的烂醉不顾形象的倒在椅子上,但脸庞是如此的好看。哪怕,李公公说不出为何,但就是觉得好看。

李公公有些心疼的抚摸着林长庚的脸,恍惚之间他好像看到当时还很年轻的先皇也是这样醉倒在椅子上。

只不过,当时先皇并没有在年宴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失了态。这当然很好,毕竟是一国之主又在那么重要的场合。但李公公还是喜欢几天前的那场年宴上的场景。

“这就是你踏马汇报的治理有方,你踏马怎么敢的,老子问你踏马怎么敢的。”

几天前,帝王扯开束缚自己的衣服,掀桌而起把一城城主压在身下,一拳拳砸着罪人的脸庞,一次次的质问响彻了未和殿。当然,还有几天前强闯大殿指着皇帝鼻子骂的半步圣人。

少年呀,总是这样,总是揣着满怀热忱去质问世间的事事不公,去踏平世间的种种不平,去追求心中的康庄大道。

少年呀,总是如此,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