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尘老（1/1）

"唔......"

童言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意识如同被薄雾笼罩，缓缓苏醒。她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指腹触到额角一道已经结痂的细小伤痕。

石屋内光线昏沉。

身下简陋的石床铺着干燥的茅草，粗粝的触感透过单薄衣衫传来。墙角灶台里的炭火早已熄灭，只剩几缕青烟在从缝隙漏进的阳光中袅袅升腾。木桌上摆着半碗清水，碗沿还沾着新鲜的指印。

"我这是......在哪？"

少女撑着身子坐起，裙摆扫过地面时扬起细小的尘埃。她低头检查周身——除了几处擦伤，并无大碍。

吱呀——

老旧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童言赤足踩在冰凉的石板上，山风突然从推开的门缝灌入，带着松脂与野花的清香扑面而来。她本能地眯起眼睛，待视线逐渐清晰——

天光倾泻如瀑。

远处层峦叠嶂的青山如同泼墨画卷，山涧飞瀑在阳光下碎成万千晶钻。近处菜畦里，几株野葵正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唳——"

一只青羽红喙的灵鸟掠过屋檐，爪间还抓着几株散发荧光的草药。它歪头看了看呆立门前的少女，突然松开一株绛紫色草叶，正好飘落在童言脚边。

童言纤细的指尖轻触那株绛紫色的草药，草叶上晶莹的露珠滚落，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突然出手的秦梦雪，重伤落败的她，巨大的上古凶兽以及破碎的帝器。

"所以...我竟然活下来了？"

她仰起脸，刺目的阳光在睫毛上跳动，溪水浸湿的裙摆突然变得沉重，童言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石屋旁的小溪边，衣料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像是绽开的红梅。

“是谁...救了我！”

童言光裸的足尖试探着踩上溪边鹅卵石。

冰凉的触感顺着脚心蔓延，每一块石头的棱角都清晰可感。这种久违的、纯粹的知觉让她怔忡——自从入灵之后，已经多少年没有这般真切地感受过大地了？

“我的修为...？”

童言下意识运转功法，却惊恐地发现丹田空荡荡的。往日如臂使指的灵力，此刻就像从未存在过。她颤抖着将手按在小腹，那里本该有温暖的灵气漩涡，如今却寂静如死潭。

溪畔突然响起窸窣声。

几只月光兔从灌木丛中探出毛茸茸的脑袋，红宝石般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当童言试图靠近时，它们却齐刷刷竖起耳朵，"嗖"地窜回草丛，只留下几根银白色的绒毛在空中飘荡。

"噗嗤——"

少女突然笑出声来。这笑声惊飞了枝头的翠翎鸟，它扑棱着翅膀掠过水面，叼起一尾银鱼飞向远处炊烟袅袅的山谷。童言望着这如梦似幻的景象，这不就是她一直幻想着生活的地方吗？

溪水潺潺，倒映着少女若有所思的面容。

童言赤足踩过湿润的青苔，每一步都激起细小的水花。她仰头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群山，黛眉微蹙："这片山水灵韵天成，按理说早该被六宗划入洞天福地..."

山风忽起，带着某种清冽的药香拂过她的发梢。

她的目光追随着一只振翅的蓝翼蝶，看着它翩然飞向溪流上游。那里，一座古朴的木质高台突兀地矗立在乱石之间。台柱上缠绕的藤蔓开着莹白小花，每一片花瓣都流转着月华般的光晕。

高台之上，一个身穿蓑衣的影人静坐如雕塑。

破旧的斗笠压得很低，只露出几缕银白的发丝。那人手中的青竹钓竿看似普通，却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金属光泽。

童言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踏上高台的木质台阶。

脚下的木板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却丝毫没有惊动那垂钓的身影。随着距离拉近，她终于看清——那确实只是一根普通的青竹竿，甚至连鱼钩都没有，就这么直直地垂入水面。

“这到底是在钓什么...”

溪水在竹竿周围泛起奇特的波纹，竟自发地绕着竿身旋转，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更诡异的是，明明没有鱼线，水面下却时不时闪过银色的光影，仿佛真有什么东西在咬钩。

斗笠下的阴影中，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小女娃，感觉如何？"

童言浑身一颤，这才发现老者依旧保持着垂钓的姿势，连头都没回。

“前辈...是您救了我吗？”

“是又不是。”

童言微微一愣，"是又不是？"她轻声呢喃，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似乎是察觉到了童言的疑惑，那道身影站起身，他的动作看似缓慢，却透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收起竹竿的动作行云流水，那根普通的青竹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灵性，轻轻一抖便化作一道青光，没入袖中。

转身的瞬间，童言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

那是一张布满岁月沟壑的脸，但双眼却明亮如星辰，深邃得仿佛能看透人心。最令她心惊的是，此人眉心处有一道淡淡的金色纹路，若隐若现，像是一道未完全愈合的伤痕，又像是什么古老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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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呼我为尘老便可。"他的声音沙哑却温和，像是山涧流淌的清泉，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童言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尘老...前辈..."她下意识地用上了敬称，却又觉得不妥，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尘老似乎看穿了她的局促，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背着手，缓步走下高台。他的步伐看似随意，但每一步落下，脚下的木板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仿佛他整个人都融入了这片天地。

童言犹豫了一瞬，还是跟了上去。

她光着脚踩在湿润的草地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清醒了些。随着尘老的引领，两人沿着溪边的小径前行。四周的景色渐渐变化，原本普通的山野不知何时笼罩上了一层薄雾，远处的山峦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宛如仙境。

雾气渐散，一座古朴的木亭悄然出现在道路尽头。

亭檐四角悬挂着青铜风铃，微风拂过，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童言注意到每只铃铛表面都刻着繁复的符文，在阳光下流转着暗金色的光泽。

尘老踏入亭中时，那些静止的风铃突然无风自动。

"叮——"

一声清越的铃音荡开，童言顿觉灵台一清，多日沉睡带来的昏沉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惊异地望向尘老，却见老者已悠然落座在青玉雕成的石凳上。

童言走近才发现，看似普通的石凳实则通体晶莹，内里封印着栩栩如生的灵草图案。当她迟疑着坐下时，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哗啦。"

一盏白玉茶盏凭空出现在她面前的石桌上。茶汤呈现出罕见的琥珀色，水面漂浮着三片青翠欲滴的茶叶，每一片都舒展成凤凰展翅的形状。蒸腾的热气在杯口凝成小小的云霞，竟久久不散。

尘老端起自己那盏墨色茶杯，杯底隐约有星河流动。

他啜饮时，童言分明看到老者喉间闪过一道金光。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当茶水滑入喉咙的刹那，尘老那双眼睛突然变成了纯粹的琉璃色，倒映出万千星辰。

"喝的惯吗？"尘老放下茶杯，瞳孔已恢复如常，仿佛刚才的异象只是错觉。

童言双手捧着茶盏，指尖能清晰感受到白玉传来的温润触感。

她轻轻点头，动作谨慎得如同对待什么稀世珍宝。茶水蒸腾的热气在她鼻尖萦绕，带着一股清冽的草木香气，让她心头微跳。

她小心翼翼地低头，唇瓣轻触茶汤。

"嘶——"

滚烫的触感让她下意识地皱眉，眉眼间闪过一丝痛色。但紧接着，一股奇异的清凉感突然从舌尖炸开，瞬间抵消了灼热。那感觉就像寒冬里突然含住了一块冰，冷得她脊背一颤，却又在转瞬间化作暖流，顺着喉咙滑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