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疑云密布1(1/1)

一个月前成都府

锦江近西烟水绿,

新雨山头荔枝熟。

万里桥边多酒家,

游人爱向谁家宿?

此时的成都还是诗人张籍笔下一片富裕、宁静的样貌,这里地势平坦、河网纵横、物产丰富、农业发达,是天府之国,蜀人休养生息之地,也是西川节度使韦皋的府邸所在,可这府邸现在却被一众官兵围困,包围府邸的官兵是西川府的“狼牙军”,由副节度使刘逸风指挥,是大唐专门防御西突厥、铁勒以及吐蕃帝国的精锐部队。

一开始韦皋府上豢养的高手还组织了一些反击,试图冲出狼牙军的包围,但江湖上的手段在与历经沙场的大军面前显得格外软弱,不一会儿府上的大小官员全部被绑起来带到了庭院。

这时原本整齐的狼牙军闪出来一条通道,里面走出三个人来,为首的是一个黑瘦的中年人,身披崭新的玄铁重甲,腰间挂着铁剑,剑柄上有些裂痕,看起来锈迹斑斑,缠着一圈一圈的粗布,粗布上似乎还染着干涸血液的颜色。

这人就是西川副节度使刘逸风,站在他左手旁的是一个道士模样的人,姓方名道然,二十多岁,身穿紫霞道衣,头戴金簪,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站在刘逸风右手旁的,是他的参谋副将谢知非。

“刘逸风,难道韦都督不在了,你就要和这妖道一起造反不成!”被绑的人里面传出一声怒吼。

“拖出来。”刘逸风声音不大,但立即有狼牙军大步上前将刚才说话的人拖了出来,拖人的时候被绑的人群中产生一阵骚动,待人被拖出,复又安静下来。

刘逸风不屑的看着那人,缓缓拔出腰中铁剑,剑身上各种大小的豁口有十几处,那是战斗时兵器对撞留下的,刘逸风将满是缺口的剑架在那人的脖颈上,豁口上锋利的毛刺浅浅的刺进了那人的脖颈,给他带来死亡即将来临的感觉。刘逸风缓缓说道:“李大人,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咱西川的同仁聚在一起开会,怎么唯独不叫老夫呢?看不起我呀?”

那个被称作李大人的人,看着脖子旁边的铁剑脸色煞白,嘴竟然哆嗦的说不出话来。

“废物,只会躲在人群里面放屁!”刘逸风朝他恶狠狠的说。说完又走到众人面前,继续说道:“老夫打了这么多年仗,什么事情刚看个头,就知道尾,你们这帮蠢人在谋划什么以为我不知道么,来人,把皇帝的诏书读给他们听听。”

说完,狼牙军中走出一名文员,打开诏书朗读起来:“皇帝御宇,响盈四表,其唯诏策乎……”

刘逸风不耐烦的打断了文员的朗诵,“念重要的!”

文员向刘逸风行了一礼,复又继续道:“朕获承天序,钦若前训,用建藩辅,以明亲贤,斯古先哲王之令典也。前南康郡王、中书令、校检太尉、西川节度使韦皋西去,朕心甚忧,但今有擢进士第贤臣刘逸风,孝友宽厚,温文肃敬,行有枝叶,道无缁磷。践君子之中庸,究贤人之义理,情惟乐善,志不近名。宜分领西川之茅土,卫我邦家,永固磐石……”

“行了,”刘逸风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继续念了。被绑起来的众人听后均不敢抬头,生怕与刘逸风的目光对视。刘逸风拄着剑继续说道:“皇帝老儿的意思你们都听的很明白了吧?”

刘逸风对皇帝的称呼不敬,众人不敢答话。

“有没有愿意回头的,效忠老夫?”

人群中立刻有了一阵骚动,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有几个心思活络的抬起头来立刻表了忠心。刘逸风满意的哼了一声,说了个“好”字。剩下的不见动静了。

“再没人了吗?”刘逸风又问了一遍。

除了一开始那几个人,其他人没有回应。

刘逸风转过身对着手下狼牙军说道:“这几个投降的放了,但把他们家里人先看管起来,其他人全砍了吧。”

“饶命啊,刘都督……”

“……你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做鬼也不放……啊……”

说完刘逸风三人便转身走了,再也不管背后众人哭天喊地的求饶和叫骂声,刘逸风走出去前不忘又交代了一句,“九族也都灭了吧,免得留后患。”

一连几天杀得成都府血流成河。

“刚才的情况方道长也看到了吧!”出了府邸刘逸风向一起出来的道士说道。

“刘大人果然霹雳手段。”方道然赞道。

刘逸风哈哈一笑道:“老夫说的是,皇帝任命老夫为西川节度使这个事情。”

“当然,当然,恭喜刘都督……”,方道士连忙俯身媚笑着说道。

方道士还没说完,刘逸风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正色道:“道长你看,西川现在已经是我的了,老夫已经展现了应有的实力,和之前承诺的半点不差,还想请问道长,下一步应当若何呀?”

方道然似乎并不畏惧被眼前这杀人魔头抓在手里,正视着刘逸风的目光道:“请都督放心,贫道近日已在长安城四面八方秘密布下了万灵血阵,且化魔仙法修炼也已经大成,只待僻毒宝珠到手,便随时可以发动。”

“好。”刘逸风还是一个好字,然后想了想,阴森森的笑了一下说道:“我有个事情,需要道长帮个小忙。”然后在方道士耳边低语了几句,说完拍了拍方道士的肩膀。

“明白了,这就去办。”说完方道士便走。

刘逸风望着方道士转身离去的背影正若有所思,身旁的谢知非却噗通一下跪了下来。

刘逸风急忙扭过头来说:“你,你这是何意?快起来,快起来!”

谢知非没有起来反而说道:“都督,有些话末将今天就是死也要说。”

刘逸风表情一怔,说道:“你我一道从军十几年,出身入死,怎么还跟我来这套。先说说到底是什么事?”

谢知非抬起头来说:“都督,那个姓方的妖道不似好人,无缘无故来帮我们,恐有阴谋。”

“怎么看出来的?”刘逸风问。

“此人自称是长安紫霞观浩劫真人弟子,但所施的法术看着却不是什么正经路子,下面的将士们都觉得此人蹊跷,定有什么阴谋,您千万不要被迷惑了。”

“阴谋?迷惑?”刘逸风拄着剑眯起眼睛思考了一会,才继续说道,“你说的不错,他肯定是有阴谋的,用的法术也都是旁门左道,只是还不清楚具体要做什么。但知非,你说说我做了什么事情,在你们看来是被他迷惑了。”

刘逸风这么一问,反过来让谢知非一怔,谢知非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来,憋了半天脸憋的通红,只得磕磕绊绊的说道,“此人……此人行事诡异,所有的事情都只和都督你一个人说,末将……末将就是不知道他平日都说过什么,才觉得不可靠。”谢知非说完,自己觉得还挺有道理,头昂的高高的看着刘逸风。

刘逸风听完倒也不怒,说道:“这道士来的时候,就说过所谋之事不能说与外人,不过跟你说说倒是无妨。”刘逸风抬头看着天,继续说道:“其实也不复杂,他让我提供活人来供他修炼一种叫做化魔大法的秘术,说是练成之后,能操纵死人为我们作战。”

“什么?”谢知非惊奇万分。

“我想着咱们横竖也要和李唐的皇帝决一死战,就把战俘营和死囚都给他用了,没想到真的弄出来了些东西。”刘逸风接着说:“后来,我觉得让他的死人大军离我们的军队太近,难免就像你说的,有阴谋,所以我给他定了个计划,想办法把死人大军运到长安去,让他去扰乱长安,这样即能打击李唐的后方,又干不了危害我们的事情。”

“那他同意了?”

“还就真的同意了,还说一定会协助我们攻取长安。我反复想过,反正他对我们的计划没什么影响,就给他去做了,万一到时候有用岂不更好。”

“明白了。”谢知非感叹。

“我们还按照原计划去准备,不管方道然做成什么样。我们军武之人,最终能可以信的,还是只有手中的剑,不是吗……”

长安清晨

邢初平躺在自己在古镜阁的居所,一整夜没怎么合眼,秦岭来找他的时候,还觉得没有睡足,头昏脑胀。

看到邢初平一脸菜色,秦岭关切的问:“二公子是不是还在想昨夜的遭遇。”

“那倒不是,是我发现我可以对抗苏校尉无法击败的扶桑高手后,觉得自己也有了在江湖上纵横的资本,所以兴奋的睡不着觉。”

邢初平说完直接把秦岭逗笑了,“大唐虽然高手如云,能比过二公子这样身手的,确实已经不多。公子现在还很年轻,以公子的资质,十年之内,定能位列顶尖的行列。”

“还得十年之后呀!”听到秦岭的话,邢初平知道昨夜之后有些膨胀了,后悔怎么把真实想法说了出来,尴尬道:“说笑,说笑了,那江湖上顶尖都有谁?”

“天下第一季守愚,皇帝钦定的,这你我都知道。其他的我倒是听宋奇正宋师傅说过一次。”

邢初平心里嘀咕,“宋奇正是谁?算了还是别问了,听秦岭的语气,估计是什么大家都认识的前辈高人,问多了会把自己的情况暴露出去。”于是示意秦岭继续说。

“宋师傅说,这天下还有四人的武艺应该和这个第一是一个级别的,只是这些人不显山不漏水,常人不知道罢了。”

“都有谁呢?”邢初平一下来了兴趣。

“第一个是青霞观的浩劫真人,乾坤道法天下一绝,第二个是大慈恩寺枯叶禅师,佛法无边,邪魔退散,第三个是吐蕃国师拓跋灭,最后一个来自扶桑,名字长没记住,好像叫冲田什么的。”说到这里,秦岭意味深长的看了邢初平一眼。

这时有下人来敲门,说有金吾卫传唤二公子,邢初平想来是昨夜的事情,心中大体有了知晓,忙起身迎接。

大唐官制严谨,分为三省、六部、一台、九寺、五监、十六卫、诸军以及地方官制组成。邢初平昨夜见到苏见深一行,是十六卫中的金吾卫,负责长安城内一切治安,而梁肖风一行所属的神策军则是诸军中的一支,由皇帝亲自调配,算禁军,负责保卫长安外围地区。今天清晨来的金吾卫邢初平并不认识,但来人却十分客气,说只是请去大理寺问个话,半日便归。

大理寺,属于“九寺”之一,是大唐负责刑案侦破审理的机关。金吾卫来人言谈诚恳客气,应该是对邢初平昨夜救了他们的人心怀感激。邢初平和来人一起出门,便看见一辆马车和四名金吾卫在等在那里,心想:“苏兄大气,还派了马车。”索性提了无影宝剑,便上车出发。

一路无话,等到了大理寺,便有官员接待,一路指引到中厅,待通报后,邢初平便大步进入。只见厅内共有四人,只有一人邢初平是认识的,正是苏见深,另外三人居于中厅中央,看似地位要高一些。居中的人年龄三四十岁,身上穿着墨青色官服,冷面山羊胡,目光如炬,一副不怒自威之状。左手边是一穿着红袍官服的老者,五十多岁,须发已经全白,慈眉善目;剩下一人,着金吾卫金甲,应是苏见深的上司长官。邢初平见他眼圈微红,想来昨夜死去全是金吾卫,其中定有与他关系要好,心中对此人又有些好感。四人见邢初平进来,皆起身离坐,苏见深与邢初平眼神交汇,自有灵犀,先对邢初平抱拳道:“有劳刑兄前来。”

邢初平也忙抱拳道:“苏兄客气,为朝廷尽些绵薄之力,皆是我等的分内之事。”

厅内几人听到邢初平话语,无不相视点头。紧接着苏见深开始为邢初平一一介绍厅内几人,居中穿墨青色官服的是大理寺少卿沈净南,红色官服的是鸿胪寺少卿张则显,着金吾卫金甲的是左金吾卫将军李寅。邢初平与这些人一一行礼,然后众人坐下开始说话。

金吾卫李寅将军先开口道:“方才听见深说,刑公子剑术超群,且是狭义心肠,昨夜多亏刑公子出手相助,见深今日才能安然回来,本将在此先谢过刑公子。”

邢初平听他话语诚恳,忙说:“哪里,是苏兄好心送我,不料遭遇袭击,再说练武之人行侠仗义乃是本分,只恨当时力有不逮,未能禽下那人。”

李寅听罢说道:“即使如此,也是要多谢出手的。”说罢又向邢初平行了一礼,邢初平又忙起身回礼。

一旁大理寺少卿沈净南笑道:“李将军性情中人满朝皆知,只是诸位大人平日里事物繁忙,今日齐聚更是有要事商议,还请先说说遇袭的事情吧。”

众人闻言,都正襟危坐,苏见深对邢初平说:“刑兄,请把昨晚你知道的情况再说一说吧。”

“好的,”邢初平答应,整理了下思路,便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

“刺客叫宇流河苍紫?”鸿胪寺少卿张则显又问了邢初平一次。

“如果我没听错,应该就是这个名字。”邢初平肯定的说。

“刑兄说的不错。”苏见深在一旁附和道:“想不到刑兄也通扶桑语,真是让我等佩服之极。”原来昨夜梁肖风将安殿凌护送回军营去后,已经与神策军长官李弘文将军交代了始末,今早已将有关情况的文书送至金吾卫处,所以能够附和确认。

邢初平听后说道:“苏兄过奖,在下扶桑语实在的粗浅的很,尚不值得称道。只是昨夜安殿姑娘和宇流河苍紫的对话内容很多,在下只听出宇流河苍紫要劫持安殿姑娘,其他内容并未明白多少。”邢初平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对了,安殿姑娘到底是何人,她又为何会招来宇流河苍紫?”

“原来刑公子还不知道,是本官疏忽了,”张则显说道:“凌公主的身份本是机密,想来诸位并未告知于你,但现在公子已经是事件的相关人,受金吾卫举荐,自然不用再避讳。”张则显继续说道:“不知道刑公子是否听说过日本国,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倭国,或者称扶桑。”

邢初平心想这怎么能不知道,不过现在不在自己那个世界,要隐藏身份,于是说:“在下略有耳闻,似是东海之外一片小岛。”

张则显道:“不错,几百年来大唐与倭国一向交好,所以此国常派遣贵族子弟往来我大唐学习交流,以期日后能光大日本,而这个凌公主,就是扶桑国的公主。”

邢初平听了以后心中一震,本想凌公主只是寻常贵族,没想到竟是一国公主。

张则显继续说道:“日本国皇族自称为神,所以没有姓氏,凌公主的名讳本就一个“凌”字,其父平城天皇登基之前名为安殿亲王,所以凌公主考虑身在异乡,所以在名字前面加了安殿二字,以便称呼。至于为何会招来扶桑武士袭击,本官便不清楚了。”说完,张则显将目光转向大理寺少卿沈净南,似是沈少卿知道另外一些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