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艰难决定（1/1）

凌晨三点十七分。

商砚辰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将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书房里只有台灯发出的柔和光线，照亮桌面上散落的文件和半杯已经凉了的咖啡。窗外是浓重的夜色，连星光都被厚重的云层遮蔽。

他又一次翻开那个标有"机密"的文件夹。里面是妹妹唐雨晴车祸的所有资料：现场照片、警方报告、目击者证词，以及他私下调查的结果。每一次翻阅，都像是在伤口上撒盐，但他无法停止。

"雨晴，再给我一点时间。"他低声说，手指轻抚照片上妹妹灿烂的笑容。

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随后是几声轻轻的敲门。

"进来。"

管家林叔推门而入，神情凝重："先生，小少爷又发作了。"

商砚辰猛地站起身："怎么回事？不是刚用过药吗？"

"是的，但效果不太理想。张医生建议如果情况没有改善，最好送医院。"

商砚辰大步流星地穿过走廊，来到乐乐的房间。推开门，眼前的情景让他心头一紧——八岁的男孩蜷缩在床上，呼吸急促而艰难，脸色苍白得吓人。家庭医生张博正在为他调整氧气面罩的位置。

"舅舅..."乐乐看到商砚辰，微弱地喊了一声，随即又开始咳嗽。

商砚辰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前，握住乐乐的小手："没事的，乐乐，会好起来的。"他转向医生，声音沉下来："怎么回事？"

张博摇摇头："可能是今天天气变化太大，又或者是新枕头的材质引发了过敏。目前的药物控制效果不理想，建议立即送医。"

商砚辰不再犹豫："备车，去第一医院。"

二十分钟后，豪华轿车停在了医院急诊入口。商砚辰抱着乐乐快步走进医院，身后跟着拿着医疗记录的张博。

夜班护士见状立刻引导他们进入抢救室。商砚辰站在床边，看着医护人员熟练地为乐乐插上各种监测设备，心中的焦虑和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

作为商氏集团的掌舵人，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可面对乐乐的病情，他却束手无策。

"病人情况如何？"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

商砚辰抬头，看到一名年轻女医生快步走来。她穿着整洁的白大褂，黑发利落地扎成丸子头，没有浓妆艳抹，但那双眼睛格外明亮，透着一股坚定的神采。

"小儿哮喘急性发作，常规药物效果不佳。"护士简要汇报。

女医生点点头，迅速接过病历，一边查看一边询问："患儿姓名？年龄？既往病史？近期用药？"

张博急忙回答了这些问题。女医生边听边检查乐乐的情况，动作麻利而精准。

"氧饱和度偏低，支气管痉挛明显。"她对护士说，"准备布地奈德混悬液，同时静脉推注甲强龙。"

随后，她转向商砚辰，语气温和但不失专业："您是孩子的父亲吗？"

商砚辰摇头："他是我的外甥。"

"好的，您的外甥情况比较严重，但请不要担心，我们会尽全力控制症状。"她简短地解释了治疗方案，然后问道："孩子平时有没有使用长期控制药物？"

商砚辰皱眉："有，但最近换了一种，效果似乎不太好。"

女医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能需要调整方案。控制住这次急性发作后，我们再详细评估一下长期用药。"

她的话语简洁明了，给人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商砚辰习惯性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从她熟练的操作到与乐乐沟通时温柔的语气，无不流露出专业素养。

药物很快起了作用。乐乐的呼吸渐渐平稳，脸色也逐渐恢复。女医生一直守在床边，不时查看监测仪上的数据，直到确认乐乐完全脱离危险。

"孩子情况已经稳定，但我建议留院观察一晚。"她对商砚辰说，"我会安排单人病房，您可以陪护。"

"谢谢。"商砚辰点头，随后问道："您是？"

"叶暖阳，儿科主治医生。"她微微一笑，伸出手，"很高兴认识您，虽然场合不太理想。"

商砚辰与她握了握手："商砚辰。谢谢你救了乐乐。"

"这是我的工作。"叶暖阳笑了笑，"您的外甥很勇敢，配合得很好。"

说完，她转身准备离开。商砚辰突然叫住她："叶医生，我能占用您几分钟吗？关于乐乐的长期治疗。"

叶暖阳看了看手表："当然，我的班要到早上八点。乐乐已经睡着了，我们可以去医生办公室谈。"

办公室里，叶暖阳仔细查阅了乐乐的病历，时而皱眉，时而点头。

"乐乐的哮喘控制得不是很理想。"她抬起头，直视商砚辰的眼睛，"目前的治疗方案过于依赖短效药物，而长效控制不足。此外，我注意到他频繁更换主治医生，这不利于连续性治疗。"

商砚辰沉默片刻："乐乐的情况...特殊。"

叶暖阳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他的母亲——我的妹妹，在三年前去世。"商砚辰的声音平静，但指节却不自觉地攥紧，"车祸。乐乐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那之后，他的哮喘突然加重，而且常常伴随着焦虑症状。"

叶暖阳的眼神闪过一丝同情，但很快又恢复了专业的冷静："这解释了很多。创伤后压力可能会加重哮喘症状。他需要的不仅是单纯的哮喘治疗，还需要心理疏导。"

"我们尝试过，但他拒绝与心理医生交流。"

"孩子需要建立信任感。"叶暖阳轻声说，"或许可以尝试将心理疏导融入日常医疗中，而不是刻意分开。"

商砚辰端详着她："听起来您很有经验。"

"我在儿童心理康复中心实习过一段时间。"叶暖阳解释道，"儿科医生常常需要做一些'额外工作'。"

商砚辰沉思片刻，突然问道："叶医生，您目前的工作状况如何？"

叶暖阳有些意外："我是第一医院儿科的主治医生，编制内，工作很稳定。怎么了？"

"我想聘请您做乐乐的私人医生。"商砚辰直截了当地说，"全职，负责他的日常医疗和心理辅导。薪资待遇可以是您现在的三倍。"

办公室里一时寂静。叶暖阳惊讶地看着他，似乎在思考自己是否听错了。

"商先生，这个提议很突然。"她谨慎地说，"我理解您对外甥的关心，但私人医生这种形式对我来说..."

"您可以在酒店开屋治病，免费为人看急症，您肯定有一颗菩萨心肠。我调查过您。"

叶暖阳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商砚辰并不意外她的反应——作为商业巨子，调查潜在合作伙伴是他的习惯。

"这不是出于个人好奇。"他解释道，"乐乐是我唯一的亲人，我需要确保照顾他的人值得信任。"

叶暖阳平静下来："我理解。但我很好奇，为什么是我？"

"今晚我看到了您的专业能力。而且，乐乐似乎很信任您。"商砚辰顿了顿，"这对他来说很罕见。"

叶暖阳低头沉思，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商砚辰知道她在权衡利弊，便耐心等待。

"我需要考虑一下。"她最终说，"这涉及到职业规划的重大调整。"

商砚辰点头："理解。不过，有一件事您可能需要知道。"

"什么？"

"第一医院正面临收购。"他轻描淡写地说，但眼睛却紧盯着她的反应，"消息还未公开，但几个月内会有大动作。儿科很可能会被整合，人员调整在所难免。"

叶暖阳的眼神一沉："您是怎么知道的？"

商砚辰没有正面回答："商业信息而已。如果您接受我的提议，可以避免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听起来像是胁迫，商先生。"叶暖阳直视他的眼睛。

商砚辰微微一笑："只是提供全部信息，让您做出明智选择。我尊重您的决定。"

之后的对话回到了乐乐的治疗方案上。叶暖阳详细记录了一系列建议，包括药物调整、环境改善和心理疏导方法。商砚辰仔细听着，偶尔提出问题，对她的专业知识印象深刻。

天色渐亮时，商砚辰回到病房，看到乐乐已经醒来，正好奇地看着窗外的朝霞。

"感觉怎么样，小家伙？"商砚辰轻声问。

"好多了。"乐乐回答，声音还有些沙哑，"叶医生说我很勇敢。"

"她说得对。"商砚辰揉了揉他的头发，"喜欢她吗？"

乐乐点点头："她不像其他医生那样可怕。她答应教我怎么控制呼吸，这样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商砚辰看着外甥的眼睛——那双与妹妹如出一辙的眼睛，此刻闪烁着久违的光彩。他心中有什么东西微微触动了。

"乐乐，如果叶医生能一直照顾你，你觉得怎么样？"

"真的吗？"乐乐的眼睛亮了起来，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可是她很忙吧？有很多小朋友需要她。"

商砚辰摸了摸下巴："我会想办法的。"

离开医院前，商砚辰去寻找叶暖阳。他在医院走廊上看到她正在查房，白大褂整洁，面带微笑地与小患者交流。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

那一刻，商砚辰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妹妹生前也是这样，穿着白大褂，对病人温柔以待。

"叶医生。"他走上前。

叶暖阳转过身："商先生，乐乐准备出院了吗？"

"是的。我想知道您考虑得如何了？"

叶暖阳犹豫了一下："老实说，我还在权衡。离开医院意味着放弃很多病人，这让我有些不安。"

"您可以把这看作是专注治疗一个特殊病例的机会。"商砚辰注视着她，"乐乐需要您。"

叶暖阳微微叹了口气："我需要再确认一件事。医院真的要被收购吗？"

"可以肯定。两个月内会有正式公告。"商砚辰顿了顿，"如果您担心其他病人，我可以安排基金会为有需要的儿童提供援助。"

叶暖阳惊讶地看着他："您是认真的？"

"我从不开玩笑。"

办公室里，叶暖阳与院长的谈话不欢而散。院长坚决反对她辞职，尤其在得知她要去做私人医生后。

"你知道有多少医生争着想进入编制吗？"院长怒气冲冲地说，"如果现在辞职，以后别想再回来！"

叶暖阳平静地收拾着办公桌上的物品，心中五味杂陈。这里有她多年的心血，有她熟悉的同事，也有她关心的小病人。但那些难以启齿的医院黑幕，那些被压制的医疗改革，那些因为经费不足而无法救治的孩子...

她看了看手机上刚收到的消息——一份详细的合同，条款优厚得令人惊讶，不仅包括她个人的待遇，还有商氏基金会对儿科医疗的大额捐赠承诺。

"小叶，你冷静点想想。"副院长陆行之走进来，语气温和，"商砚辰这个人很复杂，你真的了解他吗？"

叶暖阳抬起头："学长，您认识商先生？"

陆行之微微一笑："圈子就这么大。我只是担心你。私人医生看似风光，实则处境微妙。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叶暖阳思索片刻，突然问道："收购的事，是真的吗？"

陆行之脸色变了变："你怎么知道这个？"

"所以是真的。"叶暖阳苦笑，"我猜儿科的预算还会被进一步削减？"

陆行之没有否认："这是大势所趋。小叶，在商界，一切都以利益为先。别太理想主义了。"

叶暖阳整理好最后一件物品，关上抽屉："我从来不是理想主义者，学长。我只是想做我认为正确的事。"

走出医院大门，叶暖阳深吸一口气。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明媚。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商先生，我接受您的提议。"

电话那头，商砚辰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城市轮廓，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明智的选择，叶医生。请您明天上午九点来商宅报到。我的助理会安排一切。"

挂断电话，商砚辰转向书桌上的资料。屏幕上是叶暖阳的详细背景调查：优异的学历，丰富的临床经验，清白的个人历史。但还有一个文件夹他没有打开——那里记录着她与他妹妹的那些微妙联系。

"希望我没有做错决定。"商砚辰低声自语，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窗外，夕阳西下，为这座不夜城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而他，正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即将踏入一段未知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