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大战,洛阳(2/1)

洛阳城,司马懿的府中,青砖地缝里钻出几株早春野蒿。

“咳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响起,垂垂老矣的司马懿形容枯槁。

旁边的丫鬟急忙上前,用白帕擦拭。

司马懿的眼睛忽地睁开,目光正落到丫鬟擦拭嘴角的白帕上,那殷红的颜色瞬间映入瞳孔。

耳边隐隐响起箕谷的喊杀声。

十万大军被蜀军诱入峡谷,滚木礌石间他亲眼看见司马师被魏延一刀斩落马下。

血雾蒙眼时,是亲卫拼死将他拖出鬼门关。

但是,魏延又杀了过来,旁边还有一个少年在掐着胡须大笑。

“啊!”

司马懿忽然剧烈的挣扎起来,状如鬼魅。“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懿郎,懿郎。”

一名女子原本便在屋外,闻得声音,急忙入内。

听到熟悉的声音,司马懿冷静下来,他抬眼看去,正是张春华。

“你,你来做什么!”

“懿郎,贱妾此来,看望你的病情。”

因为司马师的死,张春华同样哀伤之至,原本就苍老的面容,同样形若枯槁。

“老东西!”

司马懿的余光落在丫鬟年轻貌美的面容上,忍不住骂道。“真讨厌,哪里用的着你出来呢!”

闻言,张春华脸色大变,转身就要离去。

“懿郎,该吃药了!”

就在这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柏氏端着药盏进来。

正巧与张春华相撞,漆盘猛地一晃,汤药泼洒在地上。

“夫人,夫人!”

柏氏急忙下跪致歉,只是急的一时说不出来什么。

“爱妾何须向这老东西行礼,速去,速去煎药!”

司马懿一副心疼的模样,安慰柏氏道。

如此,张春华哪里还能呆得住,直接离去。

柏氏也急忙收拾东西,离开了内室。

见两人离去,司马懿长出了一口气,悄悄的将案头的一封书信收入怀中。

“阿翁,有人来看你了,咦,阿母,你怎么了?!”

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司马昭的声音,二十出头的他,意气风发,器宇轩昂。

一时随着司马昭的脚步声离去,又一名男子走进屋内,长躬道:“臣司徒府掾属览拜见大将军。”

“咳咳,老夫已经不是什么大将军了!”

司马懿咳嗽了两声,看向来人,“年轻,真好啊,听说正一盟有治病的法子,你打听好了没,能治老夫的丧子之痛吗?”

闻言,司马懿身边的丫鬟默默退去。

“启禀大将军......”

王览则是快步上前,待两人靠近,方才小声说道:“君上,南乡县那边的信息断了,某恐张萌的身份暴露......”

“咳咳咳!”

司马懿剧烈咳嗽打断他,浑浊老眼却寒光迸射。

眼前之人是他儿子司马师培养的死士,拉拢的是琅邪国的王氏。

祖上从荆州刺史王睿被孙坚杀死之后就开始逐渐没落,徐州又连番受到战乱的祸害,以至于王览和兄长要背离家乡,流寓到庐江避难。

司马师少有大志,少年时就阴养死士。

年纪大后,更是有目的性的交往很多人。

借助父亲和颍川士族的余荫,以及妻家夏侯氏的能量,大力提拔很多郁郁不得志者。

王览便是其中一人,后来五斗米教迁徙到了洛阳等地,司马师便授意王览加入其中,以掌控这支力量。

也是在士族的支持下,五斗米教的教主张鲁虽然死去,但本身却越发壮大。

其力量上下蔓延,无孔不入。

但司马师的骤然离世,使得他经营这个盘子失去龙头。

有些悄然隐藏了曾经的关系,也有的再次尝试和司马懿这边接上线。

司马懿以病的由头,假装糊涂,但是却和王览这边悄然接触。

这其实也是一个权衡的问题。

虽然有可能被圣上得知,但五斗米道的力量发展到现在,已经是司马懿以及背后的士族不能放弃的力量。

而司马懿更是不放心把这支力量交给别人。

“魏正......”

司马懿眉头紧锁。

王览疑惑道:“不知君上何故要对此人如此重视?”

闻声,司马懿自被子下面拿出一封信,取出信件,其内赫然竟是一张账目画格。

“这封信,你带回去,仔细观摩一番,便知为何。”

王览虽然不明白他转交给司马懿的东西,对方为何又还给他,但还是恭恭敬敬的接了过来。

“再等几天,还没有消息,就在找张家人。

他家在我大魏又封侯,又当教主的,再去一个也是该的。”

“谨唯。”

......

檐角的铜铃在风中发出细碎的声响。

“懿郎,该用药了。”

柏氏捧着药盏轻手轻脚进来。

司马懿疑惑的看过去,问道:“昭儿怎么还没来?”

柏氏一边帮助司马懿吃药,一边说道:“那边说的,大夫人在绝食,昭儿和干儿他们也在绝食。”

“哼,绝食,是巴不得老夫早日病死吧!”

司马懿闻言大怒,伸手打翻了药盏。

药水倾倒在郭太后赐的蜀锦被面上,晕开狰狞的褐斑。

窗棂透进的微光里,五十七岁的司马懿咒骂着他的妻子。

......

府门外已传来谒者通传:“陛下驾到——“

曹叡身着玄色常服踏入中庭时,正看见司马懿被两名仆役搀扶着颤巍巍行礼。

年轻的天子虚扶一把,目光扫过太傅袖口露出的半截《六韬》竹简:“大将军的病,可好些了?”

“老臣......咳咳......”司马懿以袖掩口,指节发白,“蒙陛下挂念,只是这沉疴......”

“朕记得建安二十四年,关羽大胜于樊城,大父欲迁都以避锋芒。”

曹叡突然打断,指尖抚过庭中青铜貔貅的鳞甲,“仲达时任太子中庶子,冒死谏阻大父。

当时你说‘于禁被大水所淹,不是战守上的失误,对于国家的大局并没有大损失,为此而迁都,既是向敌人示弱,又会使淮河、汉水一带人心不稳’。

就是不知道若于禁逃回许都,敢不敢再兴兵前往。“

司马懿的咳嗽戛然而止。

檐角铜铃叮当,枝头寒鸦惊起。

曹叡转身,龙纹锦靴踏碎满地光影,霸气道:“蜀贼虽然大胜,然新丧诸葛,外戚吴懿被杀。

新权臣携裹蜀君,东吴增兵于巴丘。

依朕来看,正是用兵之时。

满朝文武,唯有仲达熟知陇右山川,又能调度各方官员兵马——只是不知道,仲达这柄未老的宝刀,还能出鞘么?”

闻言,司马懿忽地推开两侧仆从,伏地叩首,额头触在冰冷的青砖上:“陛下厚爱,国仇家恨,老臣岂敢卧床。

若不能破蜀,当自刎于汉水之滨!”

他自然是听出曹叡的言下之意。

若是敢再战,那就给你一次机会,希望你能洗刷箕谷之战的耻辱。

若是不敢再战,你和于禁有什么区别?

结局和于禁一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