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尸行(1/1)

毒日头高悬,烤得大地都快冒烟了,许缘天仿若一头在荒漠中独行的瘦狼,迈着沉重却坚定的步子,走在这荒芜得像世界尽头的高速公路上。他胸膛剧烈起伏,抬手用满是汗渍的袖子狠狠擦了把额头那密如繁星的汗珠,目光如隼,警惕地扫向四周,瞅瞅那路边疯长得能藏人的杂草,手上攥紧了那把沾满血锈、好似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消防斧,干裂的嘴唇抿了抿,舌尖快速舔去嘴角泛起的白沫。

脚下不知踩到啥,一个踉跄,原来是颗从沥青路缝里硬挤出头的小草。他缓缓卸下背上那鼓得像小山包、仿佛装着他全部身家的军绿色背包,掏出一瓶水,仰头“咕咚咕咚”猛灌几大口,水珠子顺着脖子淌进衣领,他也顾不上,随手把水瓶塞回背包,又翻出一条皱巴巴的巧克力能量棒。三口两口吞下,他整个人好似重新上了发条,再次扎进这看不到尽头的赶路征程,身后那刚被他踩趴下的杂草,这会儿又晃晃悠悠地立了起来,像是在嘲笑这末世的荒诞。

“可算找到了!”许缘天那干涩的喉咙里挤出这么一声低吼,声音里透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紧接着,他像个潜伏的猎手,弓着腰,五指死死扣住消防斧,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慢慢朝着那辆横在路边、仿若末世巨兽的大卡车靠近。这可不是一般的卡车,车后还拖着个庞大的石油罐,在这末日,那就是个移动的宝藏。随着距离拉近,卡车驾驶座里的情况逐渐清晰,车窗玻璃上那黑乎乎、干涸得像恶魔涂鸦的血手印,看得许缘天心里直发怵。他深吸一口气,肌肉紧绷,一只手缓缓举起消防斧,另一只手哆哆嗦嗦地伸向车门拉手。“嘎吱——”一声,车门开了,许缘天像只受惊的野兔,“嗖”地往后蹦出老远,同一瞬间,一声沙哑得如同恶鬼哭号的嘶吼从车里传出,一条灰白色、皮包骨头的手像道闪电般从车门里探出,手指痉挛般地乱抓。也就眨眼的工夫,许缘天回过神来,他双眼通红,仿若被激怒的猛兽,双手高高举起消防斧,怒吼一声,朝着卡在车座下那颗烂得流汤、散发着恶臭的头颅狠狠劈下。

“噗”的一声,黑色的汁液四溅,喷得许缘天白色汗衫上到处都是,一朵朵黑褐色的“恶之花”瞬间绽放,那只灰白色的手也像断了线的风筝,无力地耷拉下去。许缘天咬着牙,一把将那具腐尸拽出车外,腐尸身上的汁液“滴答滴答”淌在沥青路上,在落日那如血的余晖下,闪烁着诡异的光,仿佛是这末日奏响的死亡序曲。

没错,这他妈就是世界末日了!以前在电影里看到那些让人惊掉下巴的病毒肆虐场景,如今都成了真,像一场噩梦,把这原本五彩斑斓的世界搅得粉碎。许缘天感觉眼前像是被人蒙上了一层黑纱,怎么也扯不掉,光明似乎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天色渐暗,最后一抹余晖也被黑暗无情吞噬,黑夜仿若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唰”地一下将这千疮百孔的大地捂了个严实。许缘天像个疲惫的孤魂野鬼,钻进卡车驾驶座,一只手捏着根啃了一半的巧克力棒,另一只手攥着个底儿还剩点水的瓶子,那把沾满黑血的消防斧就横在脚边,副驾驶上堆满了他从四处搜罗来、赖以生存的物资,鼓鼓囊囊的军绿色背包被压在最底下。

他抬手随意擦了擦嘴角残留的巧克力渣,又灌下一口带着腥味的水,月亮惨白的光透过车窗洒进来,映出他那张写满沧桑的脸。他扭头望向远处公路上影影绰绰、仿若鬼魅的黑影,耳边时不时传来那若有若无、仿若从地狱深渊传来的嘶哑吼声。许缘天不放心,又伸手拉了拉车门,确认反锁得死死的,这才像滩烂泥一样,瘫软在座椅上。

这几天的折腾,真把他累得够呛,身体里那根紧绷的弦“嘣”的一声断了,他眼皮子直打架,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在梦里,世界还是原来的样子。清晨的阳光暖烘烘的,像妈妈的手轻轻抚摸着许缘天略显青涩的脸。他迷迷糊糊地从软绵绵的床上爬起来,洗漱一番,穿上今年刚买的、还带着新衣服味儿的深灰色西装,拎起昨晚就准备好的公文包,哼着小曲儿出门。

外面的世界热闹非凡,人潮涌动,他跟着人群挤上了拥挤得像沙丁鱼罐头的地铁车厢。整个城市喧嚣嘈杂,叫卖声、谈笑声、汽车喇叭声交织在一起,可这会儿在许缘天听来,却像一首刺耳的噪音交响曲,吵得他头疼。

走进公司,打完卡,又忙完一堆琐碎得让人抓狂的杂事,许缘天才松了口气,一屁股瘫坐在那软绵绵、却再也给不了他舒适感的办公椅上。他总觉得今儿个哪儿不对劲,可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破了办公室的平静,一个面容憔悴得像被抽干了水分的中年妇女,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许缘天跟前,张嘴就问:“小许啊,昨天让你准备的文案呢?拿来我先给你把把关。”许缘天心里“咯噔”一下,赶忙打开公文包,手忙脚乱地在里面翻找起来,可找了半天,连个装文案的 U盘影子都没见着。中年妇女见他半天拿不出东西,眉头立马皱成了个“川”字。许缘天挠挠头,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经理,我忘带了,不过我真做了,早上走得急……”还没等他说完,中年妇女不耐烦地摆摆手,一边嘟囔着“都二十几岁的人了……”一边咳嗽着往办公室走去。

许缘天无奈地耸耸肩,收拾好公文包,拎起来就往公司大门走去。走着走着,他终于发现哪儿不对劲了,一路上好多人都在不停地咳嗽,那些没咳嗽的,也都跟见了瘟神似的,远远地躲着别人。许缘天心里一哆嗦,也加快脚步,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下了地铁,他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附近新开了一家百货超市,反正顺路,去看看有没有啥能用得上的,顺便采购一番。

他抬脚迈进商店,这商店有个一百来平方米,两层楼,里面的空气闷得让人窒息,还飘着一股淡淡的甲烷味。可能是工作日的原因,店里客人没几个,稀稀拉拉的,跟掉了毛的鸡似的。许缘天也没多想,自顾自地一边看一边挑东西。

正挑得起劲儿呢,旁边突然传来一阵骚乱。他扭头一看,三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两男一女,正扭打成一团。其中一个男生像发了疯似的,抱着另一个男生的臂膀,嘴巴张得老大,狠狠啃了下去。“啊——”一声惨叫划破长空,鲜红的血液像喷泉一样,瞬间染红了被啃男生的衣襟,那男生疼得拼命挣扎推搡,旁边的女孩吓得两眼瞪得像铜铃,呆立在那儿,嘴巴大张,不知所措。

这一幕看得许缘天头皮发麻,心里直发毛。“喂!同学,你们在干什么?”他大吼一声,满脸疑惑,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抓住正在啃食的那个男生耸动的肩膀,想把两人分开。

别看许缘天身子瘦瘦小小的,他可是常年练格斗,手上的力气大得惊人。这一拉,还真把两人分开了,只是眼前的场景让他胃里一阵翻腾。就这么会儿工夫,被啃的那个男生的手臂已经血肉模糊,白森森的骨头都快露出来了,整个人虚弱得像只濒死的羔羊,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呻吟着。再看另一边,啃人男生满脸是血,嘴巴还在不停地嚼着,白色的瞳孔里透着一股疯狂的、让人胆寒的狂热。

这场景把许缘天吓得不轻,他一个本本分分的老百姓,哪见过这么血腥、这么诡异的事儿啊,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劲儿,他握紧拳头,朝着啃人男生的脸就是一拳,接着又飞起一脚,狠狠踢在那家伙的肚子上。等回过神来,许缘天顾不上满手的血腥,转身拉起受伤的男生就往门外跑,手上也没闲着,赶紧掏出手机拨打 120。他一边听着电话里的声音,一边跑到了商店门口,这一瞧,原本在收银台的收银员早就没影了,再往外看,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人群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逃窜。这时候,几个年轻男人蹿了进来,瞅了许缘天和受伤的男生一眼,啥也没说,直接就跑去关门了,这还不算完,又跑去拉玻璃门后面的铁皮卷帘门。“你们这是干啥?”许缘天扯着嗓子吼了一嗓子。那几个男人就跟没听见似的,压根儿没搭理他,直到把卷帘门拉下来,才松了口气,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许缘天正想上去问问呢,可那三人一瞧见他,跟见了鬼似的,蹭蹭往后退,其中一个还哆哆嗦嗦地指着受伤的男生,顺手抄起个平底锅,喊道:“你,你别过来,他,他,他是会变异的,他是个怪物,离我们远点。”许缘天见沟通不了,又拿起手机打“110”,结果电话里一阵嘟嘟嘟的忙音,压根儿没人接听。“啊啊啊”那三个人又扯着嗓子尖叫起来,眼睛瞪得老大,望着许缘天身后,满脸惊恐。许缘天本来就紧张得不行,被他们这一闹,更是吓得够呛,想都没想,一个回旋踢就朝着后面招呼过去了。只见这一脚势大力沉,结结实实地踢在了咬人男人的太阳穴上,按说这人不得立马倒下啊,可没想到,那人晃悠了一下,又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不紧不慢地朝着许缘天扑了过来。

许缘天瞧见这情况,心里“咯噔”一下,终于意识到事情太不对劲了,可电话又打不通,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这时候,一只手冷不丁地搭在了他右肩上,许缘天只觉得后脖颈子凉飕飕的,吓得他顾不上别的,一个肘击接一个回旋踢就使了出来,回头一看,竟然是那个被咬伤的男人。许缘天心里一紧,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可是手臂伤得都能见骨了呀,正常人早就昏过去了,哪还能这样啊!那几个逃难的年轻人一看这情况,也顾不上害怕了,呼喊着一拥而上,操起手边能拿的家伙事儿,就玩命地朝着那两人身上招呼。许缘天看着这些人跟疯了似的,自己也吓得腿直打哆嗦,心里就一个念头,得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他迈着颤颤巍巍的步子,一边准备打开铁皮卷帘门,一边又拨打着 110,那卷帘门“吱吱吱”地响着,好像也在抗议这混乱的场面。年轻人还在那儿死命地打着那两个人呢,卷帘门已经被打开了一半,许缘天往后退开那满是血手印的玻璃门,哆哆嗦嗦地钻了出去。电话里 110一直占线,那风刮在脸上,都透着一股猩红色的诡异,许缘天绝望地看着眼前这乱成一团的景象,腿一软,无力地跪坐在地,只觉得眼前这地方,简直就是地狱啊!